第1章 章

第 1 章

大燕朝皇城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郊外不過十餘裏,巨石峰橫亘其中,歌舞升平太平曲卻傳不進灰敗石頭村。

石頭村村口木屋破舊狹小,風摧欲傾,草床之上,蜷縮着的身形抖了抖。

女子渾身的皮膚被水泡得發脹,呈現一種不自然的慘敗,唐瑞雪的眼睫微顫,眼睛卻如何都睜不開。

她渾身浸在怖人的夜色裏,恐懼将她的衣衫濡濕。

眼前唯有一片青綠的湖水,水草盤踞蜷繞,她拼了命大口喘息,終于有一絲游氣鑽入她的肺腔之中。

“啊!”

唐瑞雪猛然睜眼,卻發現自己不在湖畔。

她撐着臂起身,緩緩靠在牆上,頭疼翻滾而來,癡癡向四周一頓掃視,屋內不過草床木凳,家徒四壁再無其他。

狂風席卷窗棂,她打了個寒戰,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股不屬于她的怯意上頭,她不受控地縮起身子。

“四哥,這小賤蹄子果然沒死。”

粗狂的男聲傳入唐瑞雪耳中。

被喚作四哥的男子聞訊而來,站立在床邊,粗糙的手捏住唐瑞雪細嫩的臉,居高臨下地看着唐瑞雪:“小賤人,享福不去,非要尋死!”

“不知好歹!”一旁的狗腿子張二牛連忙附和田四。

田四将手中的喜服用力砸在唐瑞雪身上,惡狠狠道:“明日清晨,你若是還沒穿上喜服,便去地下陪你那短命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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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四扭頭便走,只留了張二牛仍在門口守着。

唐瑞雪無力地靠着牆,強忍着臉上的紅印與痛楚,難以與這副孱弱的身子相适應,眼前卻開始湧現一幕幕陌生畫面,幼年喪父,年前喪母,村中人人都可唾她一句掃把星。

那副天生的嬌容,更是成了拖累。

田四仗着豐餘家底,在村中無惡不作,便是老鄉紳也懼他幾分。

母親尚在時,孤兒寡母便屢受他欺辱,兩年前他仗着父親考了舉人,竟然想要強要了她,記憶裏那個柔弱的寡婦突然沖去廚房将砍刀高高舉過頭頂便要砍去,田四始料未及抱頭鼠竄,從此記恨上原主。

“你還敢跑!”

記憶來到兩日前,田四半夜闖入這間屋子,單手便将她擒住拽走,她一口咬定田四的手腕,将人帶着一起滾進湖中。

田四扒着岸沿爬上來,将她的頭狠狠按進湖中。

縣裏新上任的員外郎偏偏喜歡玩弄鄉野村婦,看重原主唐瑞雪,田四天生的巴結,很快成了其爪牙,來抓她上交又不敢真把人弄死了,原主眼見着意識渙散,又被拖着回去自己屋內。

畫面消失,眼前重歸一片腐爛的死寂,她靠在牆上生生咽了幾口氣,難以分辨扼住她喉嚨的究竟是冰冷的湖水還是拳擊場上直沖她後腦的致命一擊。

仿佛只是不久之前,她還站在格鬥場上聽見場下的歡呼聲,對着獎杯深深一吻,不過是跟俱樂部老板談續約時鬧翻了,一夜之間全國封殺。

失去意識之前,對手單膝跪在她面前,面色嘲弄:“格鬥冠軍?不過如此。”

雙眼一閉,面前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孔與女子苦苦哀求的脆弱面孔幾乎重合在一起,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不是她的身體,但她确實借着這副身體重活了一遭。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不堪一擊的聲音環繞在唐瑞雪的耳畔,她撐着牆從榻上下來,眼見着窗邊天将破曉。

【穿越者決定為原主報仇,系統激活。】

機械的聲音莫名從心底升起,吓得唐瑞雪繃直了身體。

【尊敬的宿主,已為您綁定鍛體系統。】

她愣了愣,猶疑發問:“什麽是鍛體系統?”

【完成指定任務或觸發隐藏任務,将為您鍛造這具身體,可讓你重回巅峰甚至突破瓶頸,打造出無人可敵的習武聖體。】

系統最後的這句話對運動員無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唐瑞雪看着自己枯瘦似豆芽的身子,确實需要鍛體,而且她确實想看看ufc冠軍突破瓶頸後能達到什麽水平。

只是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選中綁定系統,有重活一日的機會。

已經在賽場上死過一次,就不能再被歹人陷害,既占了旁人的身子再臨世間,就沒有蹉跎的道理。

【已與宿主達成協議,為避免宿主死在新手村,送你一把匕首防身,見面禮:玉嵌料石柄銅葉鞘匕首一支,任務一:替原主報仇】

那柄匕首的圖樣方才還在腦海中盤旋,如今已然落到她面前,通體銀色綻寒光,玉料嵌在石料之中,觸手生溫,柄上蛇騰龍紋盤踞,鑲以紅玉做點綴,上嵌金線。

唐瑞雪只在博物館中見過此等寶貝,斷不是尋常匠鋪可以打造的。

匕首已經開刃,她有些吃力地持起,往窗棂處輕輕一劃,一道明顯的痕跡便留在了年久失修的木框上。

屬實是好刀,只不過原主的身形因為常年營養不良而枯瘦,唐瑞雪需要好好适應發力點,用以格鬥場上的着力技巧,她比劃片刻,已然稱手。

門樞經不起一腳,張二牛直直闖進來,唐瑞雪反應迅速,立刻将匕首藏起來,擺出一副楚楚可憐、讨好賣乖的膽怯:“二牛哥,我聽話,你們別殺我。”

張二牛得意地挑着半邊眉,指着不遠處的小片菜地:“死丫頭,去給你二牛哥搞點吃的來!”

那本是原主與母親開辟的菜地,村中地皮大都被田四占了去,便剩下這麽一塊小得可憐的貧瘠菜畦,零落着幾株黃葉子菜。

唐瑞雪瑟縮着下了榻,拖着孱弱的身子低低應下:“是。”

幾片葉子遮掩着一個被蟲蛀了的南瓜,如今不是秋收時節,這片地更是荒蕪慘淡。

她将南瓜摘下,心裏暗暗盤算着走到大鍋前。

炊煙冒起,蒸南瓜的香氣傳到張二牛鼻子裏。

張二牛聞味而來:“小賤蹄子,還愣着幹嘛,給你二牛哥端過來,哥吃好了今天就不打你了。”

唐瑞雪仍曲着腰奉迎:“是,二牛哥。”

她将剛出鍋的南瓜盛到盤子裏,端到張二牛面前,張二牛正欲伸手去接,她擡手将南瓜扣在張二牛臉上。

張二牛被南瓜燙得滋哇亂叫,雙手摸臉,又被疼得趕忙拿開了手。

唐瑞雪看着地上的南瓜,遺憾道:“唉,可惜了我這上好的南瓜。”

她雙手出拳,原主雖身體瘦弱,但她有自信只要姿勢得當,發力正确,這具身體也可以爆發出力量,打算給張二牛來一點ufc冠軍的震撼。

張二牛擡手輕松接下她的拳,一臉不屑。

“怎麽?給你二牛哥撓癢癢嗎?反了你了,還想着反抗,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啊?”

張二牛抓着她的手往下一帶,唐瑞雪瞬間撲倒在地,他又俯身抓起她的頭發,使她的臉強制看向他,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她臉上。

“小賤人,還敢往我臉上扔剛出鍋的南瓜,看來你是真想尋死啊。”

說完,張二牛一腳狠狠踩在她的指節上,還不解氣,又踩得更深了幾分,左右來回碾了碾。

唐瑞雪悶哼一聲,牙齒将嘴唇咬得毫無血色,額頭布滿細汗,她只覺得左手快要廢掉了,像是被一輛滿載的貨車碾過,張二牛的腳下很快有鮮血滲出。

她還是對這具身體太樂觀了,不成想到根本使不出什麽力量,鍛體,迫在眉睫。

“給你二牛哥磕個頭認個錯,這個事也就過去了。”

張二牛一臉享受着望着在他身下狼狽的女子,腳下使的力氣時輕時重,戲弄着身下的唐瑞雪,他就愛看她臉上一會吃痛,一會又松一口氣的表情變化。

唐瑞雪忍着痛,嘴唇已經被她咬破,鮮血将慘白的唇染上了一抹妖色,尤其是這唇還長在一張慘白的臉上。

她摸到藏在身上的那把匕首,瞄準那只踩在自己手上的大腳,一刀穩穩紮進去,匕首隔着布鞋插進張二牛的腳中,鮮血四噴。

張二牛疼得癱軟在地,叫喊聲慘絕人寰。

唐瑞雪慢慢起身,左手已經被張二牛踩得面目全非,只能耷拉在身側,這手絲毫不敢動也不受她的掌控。

她又把匕首往裏深了幾分再慢慢、一點一點地往外拔。

張二牛已經疼得昏厥過去,直翻白眼。

唐瑞雪睨了那畜生一眼,臉上初顯了些笑意。

她拖着張二牛半殘的身子,把人同柴火捆在一起,岸邊漁火照明,派得上用場。

此湖名喚青龍湖,石頭村封閉,全靠此湖與外界聯通,天明時分便有船只外出,她朝着岸邊又走了兩步,聞見那股濕潤的土腥味,胃中翻騰一股惡寒,幾欲作嘔。

原主死在這裏。

她強壓下那股惡心,又迎着湖風向前走了幾步。

不遠處有漁火之外的火光,青煙滾滾騰升,燃燒的氣味伴随着随風而起的灰燼鑽入唐瑞雪的鼻息中,很快就能聽見女子若有似無的哭腔,在曠野之中格外空靈凄慘

“瑞雪妹子,你安心去吧,你要找就找田四,也順帶把我也救出苦海吧。”

“我給你多燒點紙錢,你窮了一輩子了,在下面可不能再窮了。”

“......”

唐瑞雪走到那團黑影的身後,女子佝偻着背蹲在原地,仍在自言自語。

記憶裏,趙三多也是個苦命女子,被親爹五兩銀子賣給田四,因為體弱無子,身上時不時就挂彩,年少時村裏的孩子被縱容着欺負唐瑞雪是個沒爹的,趙三多小小的身板便擋在她面前,安慰她說,有爹也沒什麽好的。

她成親之後,她們便很少有推心置腹的時候。

“三多姐。”唐瑞雪對她沒由來的親昵,輕輕喚她。

趙三多繃直了的身體瞬間耙軟下來,轉過身連頭都不敢擡,一個勁兒地磕頭:“瑞雪妹子啊,你別找我啊,我是盼着你好的啊,要找就找田四。”

她使勁閉着眼睛,生怕看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唐瑞雪臉上浮起一抹苦笑,嘆了口氣:“三多姐,你睜眼看看。”

趙三多依然緊閉雙眼:“我不看,看了我就死了。”

唐瑞雪蹲下,藏起自己受傷的左手,用右手抓起她的手:“看吧,你能摸到我,我是人,我沒死。”

趙三多慢慢睜開一只眼睛,下唇顫顫,再睜開另一只,将冰冷的手抽回,揣進自己懷中,不忘向後退一步:“你真沒死?可我聽田四說你......”

唐瑞雪再度拉過她的手,兩只纖瘦的手握在一起,意外體會到了彼此的體溫。

她安慰道:“比真金還真,也是我命大,在田四手上撿回一條小命。”

趙三多的眼淚頃刻簌簌而下,把唐瑞雪拉得離自己又近了幾分,又是擦淚又是笑,不可置信地捏着唐瑞雪的手,直到真真切切地确認眼前人是真人,哭聲又朗了幾分。

唐瑞雪心中湧起一陣酸澀,眼眶竟然紅了紅。

她是沒有朋友的人,聽着別人講述與閨中密友的笑話事,她戴上耳機和拳套,站在練習室裏一打就是一整天,俱樂部老板跟她改合同壓價格,父母知道她和俱樂部解約後直接掐斷了跟她的聯系,從來沒有人這麽珍惜過她。

她沒注意到眼角的淚,只伸出手來替趙三多拭淚,擠出一絲笑意寬慰:“三多姐,我在呢,我活着,我活得好好的。”

趙三多抽噎着,不住地點頭:“好,活着好。”

晨風吹人冷,唐瑞雪使了點力,将腿蹲麻了的趙三多一并攙扶起來,想要挽着她一道走,趙三多卻突然渾身一激靈,死死攥着唐瑞雪的手:“不走了,瑞雪,我們不走了。”

“什麽?”

“你快逃,死也比在這裏好,倘若叫田四發現你還活着,恐怕叫你生不如死!”

趙三多自然是知曉田四幹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被他送走的女子要麽杳無音訊,要麽渾身是傷回來,過不了多久就會尋了短見,她不希望唐瑞雪步入這些女子的後塵。

唐瑞雪聽見此話一臉平淡,好似聽的是別人的事,她嘴角挂笑:“三多姐,你想不想看看田四會怎樣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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