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紅包
紅包
按照規矩，在劇組裏演死人的演員，都是要拿紅包的。只不過紅包有大有小，那種沒臺詞或不露臉的群演，紅包只有一兩塊；戲份稍微重要一點的，就是五塊、十塊；像丁含元這種勉強能排得上男幾號的角色，一般也就幾百、上千，土豪劇組或有點人脈關系的，也會給個兩三千；至于男一號那種級別的，就不太清楚了，說不定早就算到片酬裏面去了。
丁含元道了聲謝，将紅包接過來，尚導繼續說道。
“這部劇是大制作，兩地合拍，各方都相當重視，作為香港回歸周年獻禮劇，廣電局和文旅局也牽了頭，屆時希望能夠順利過審、上星。二少辛苦了，這部劇就拜托您了。”
說罷，尚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丁含元滿頭霧水地站在原地，總覺得尚導剛才的那番話，話裏有話。他一邊琢磨着，一邊搓了搓手裏的紅包，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他之前也拿過這種紅包，可這次的紅包，未免也太薄了些。
丁含元立刻打開紅包看了眼，瞬間出了一身冷汗，也明白尚導那番話的含義了。
紅包裏根本沒有錢，只有一張薄薄的支票，上面寫着一串數字，足足有五十萬。
難怪呢……什麽拜托自己！這是要通過自己，拜托他媽！
丁含元四下看看，還好剛才那一幕沒被外人看見，他忙将紅包藏進口袋裏，火紅的顏色十分燙手。他明白，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拿的。
想到這裏，丁含元再沒了留在劇組的心情，反正今天只是開機儀式，沒有拍攝內容，他跟副導演請了個假，便打算先行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丁含元剛好看見了正在拍攝定妝照的喬雲彬。
對方身着一身西裝四件套，淺藍色的，将他的身體襯得勻稱且筆挺，令人過目不忘。喬雲彬閃閃發光地站在那裏，奪目的光輝令周圍的人全都屏氣凝神，生怕只需一口氣，就會把這位美好得有些不真實、如夢似幻的男人給吹散了。
丁含元沒有心情欣賞美男，離開劇組火速上車，表情相當不自然。
虎哥忙問道：“二少，出什麽事了？”
“沒事。”丁含元擺擺手，問道：“我媽呢？今天忙不忙。”
“今天周五，薛局那邊應該事情不多。”
“嗯。”
丁含元點點頭，掏出手機打算給母親打電話。處理這種事情他經驗不足，為了不得罪人，且不想落人口舌，還是請示一下母親比較好。但原則只有一個，那就是這筆錢堅決不能要。
他剛掏出手機，杜阮的電話便打了過來，對方說道。
“元子，今晚我舉辦告別單身派對，一塊過來玩兒啊！”
“告別單身派對？”丁含元驚訝道：“你終于決定跟我表姐結婚了？”
“……呃，總之先舉辦了，不過婚期也差不多了。”
一聽杜阮那模棱兩可的态度，丁含元更加煩悶了，不耐煩地說道。
“不去！正煩着呢。”
“怎麽了這是？誰又惹你了。你不是快進組了麽，往後得有好幾個月見不着面兒呢。”
“……好好好，地址給我！我去還不行麽。”
挂了電話，丁含元繼續給母親打電話。丁母仍舊很忙，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
“喂，說話。”
丁含元深吸一口氣，言簡意赅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心情相當忐忑，預感自己又要挨罵了。果不其然，他這邊話音剛落，丁母就在那邊開始輸出。
“丁含元！你說你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這麽不懂事兒呢！怎麽什麽東西都敢拿！家裏是短你吃了還是短你穿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兒是要惹麻煩的！”
丁含元委屈道：“我也不想拿啊！我是眼皮子這麽淺的人嗎？才五十萬！我至于嗎我？他給我的時候，只說是劇組給的沖喜紅包，我哪兒知道他還有那層意思在啊？”
“你社會經驗太少了，不知道別人的意思，缺乏鍛煉！混娛樂圈的都是些什麽人，個兒頂個兒的人精！你不自個兒防着點兒，難道還指望人家處處讓着你？我當初就不贊成你幹這個，你跟着你哥，好好地幫你爸忙不就挺好的……”
一聽母親舊事重提，丁含元更加不高興了，說道。
“幹嘛又提這個，我就愛演戲，您想怎麽着吧。”
奈何母親吃軟不吃硬，一聽兒子這個态度，更加強硬地批評道。
“我告兒你，你還甭給我不高興。你愛演戲，愛混娛樂圈，是吧？那行，這事兒可是你自個兒招惹上的，自個兒想辦法解決去，甭再指望家裏給你出面擦屁股。”
“……成啊！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我還就不信了！”
丁含元板着臉，心中十分不服氣，憤憤地挂斷了電話。
緊接着，周競的電話也撥了進來，丁含元正在氣頭上，沒好氣地說道。
“嘛呢！正煩着呢。”
“……怎麽了？誰惹你了，怎麽跟吃槍藥了似的。”
丁含元頓了頓，深吸口氣，緩和了語氣說道。
“沒……不好意思，競哥。你找我有什麽事？”
“今晚有空麽？陪我去個地方。”
“呦，真不趕巧。”丁含元一邊示意龍哥開車，一邊說道：“我今晚剛好有事兒，恐怕不能過去找您了。”
周競似乎有點不快，但也沒有責怪他什麽，只是淡淡地說道。
“那就算了，你忙吧。”
“實在對不住了，競哥。下次一定！”
挂斷電話後，丁含元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一路上都在盤算如何解決紅包危機。
杜阮的告別單身派對地點選在了一家私人會所裏，是杜阮母親名下的産業，私密性極佳，絕對安全。杜阮人緣極好，人脈也很廣，邀請了數十位好友與合作夥伴，為了烘托氣氛，他還邀請了數名人氣DJ、小明星與大網紅前來助陣，而這些人又邀請來自己的圈內朋友，搞得整個會所鬧哄哄的，燈光球閃個不停，四處都是吵鬧的音樂聲，仿佛音樂節現場一樣。
丁含元捂住耳朵上得三樓，熟門熟路地鑽進一個大包廂裏，門一關，周圍瞬間清淨下來。
杜阮、唐钰與其他幾位平日裏關系密切的豪門闊少都在這裏，有的人正在玩桌游、有的人在打臺球，杜阮則和唐钰靠在一起，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不時地爆發出大笑。桌子上擺着一個四層高的黑天鵝蛋糕，各種昂貴禮物被随意地丢在地上，被人踢來踢去。
“元兒！可算是來了。”杜阮起身，沖着丁含元招手道：“趕緊過來。”
丁含元走過來，用手指在蛋糕上挖了一塊，放入口中一舔，問道。
“我姐呢？”
唐钰笑道：“今天的派對是男士限定，薛琳回頭還得再辦一場女士限定的。”
衆人走過來與丁含元擁抱、打招呼，豪門世家也是分等級的，能進入包廂的，基本上都屬于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撮，大家的家世地位也都差不多的，且平日裏玩得也很好。
打完招呼後，衆人繼續各忙各的，丁含元、杜阮與唐钰，坐在沙發上繼續聊天。
杜阮切了一塊蛋糕遞給丁含元，丁含元邊吃邊問道。
“你的婚期到底定了沒有？我好給你們準備新婚禮物。”
杜阮支支吾吾道：“快了、快了……老唐你呢？找到男朋友沒有。”
唐钰的性取向在他們圈子裏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唐钰态度堅定，将他爺爺氣個半死。聞言，他丢下手裏的幹果，拍拍手拿出手機來，神秘兮兮道。
“我有點喜歡他，給你們看看。喏，這是他的照片……”
杜阮和丁含元立刻滿臉八卦地湊過去，照片上是個挺帥、挺陽光的男生，長得高高大大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眉目俊朗，笑起來像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似的。
丁含元回憶道：“我好像見過他，在一部劇裏演了個小角色，他叫什麽來着？好像姓謝。”
唐钰笑道：“是東華的藝人，一塊璞玉，好好雕琢一定能夠發光發亮的。”
杜阮猶豫道：“這人看起來像是……嗯，1號。難道老唐你……”
兩人眯着眼睛看過來，唐钰喝了口酒，淡定地點點頭，承認道。
“對啊，我其實都可以，但願意為了他做0。”
“卧槽……”
丁含元和杜阮頓時震驚了，一起喝了口酒壓壓驚，杜阮打着哈哈道。
“挺好挺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哈哈哈！不像我們元子，只能做0哈哈哈……”
丁含元：“……”
笑過後，杜阮問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那姓周的招惹你了。”
“哎！那倒沒有，主要是……”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丁含元無所顧忌地将紅包事件說了一遍，請哥哥們給自己出主意。
包廂連通着一個露天大陽臺，門窗打開後，燥熱的夜風吹進來，流通的空氣令丁含元的心情略好了一些。三人起身來到陽臺吹風，杜阮撩了一把棕黃色的劉海，背過身倚靠在雕花欄杆上，兩條胳膊向後撐在上面，灑脫且帥氣，說道。
“才五十萬？至于嗎，還給他不就得了。”
“不妥。”唐钰否定道：“尚導在影視行業中頗有地位，直接退回去相當于打他的臉，傳出去面子上不好看。要是惹怒了他，影響拍攝進度不說，出去亂說就麻煩了。”
丁含元點點頭，表示是這個道理。杜阮咂咂嘴，又問道。
“薛姨是不是特生氣？”
“可不是麽！訓我訓得跟三孫子似的，還又提起我演戲這事兒了。我可算是琢磨明白了，她就是不同意我去演戲，覺得我應該像我哥一樣，嫌我現在的工作不光彩……”
“嘿，嘿！扯遠了啊。”杜阮忙說道：“要是她真不同意，你還能混到今天？”
丁含元嘆氣道：“算了，說正事吧。這事兒也怪我，經歷得太少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唐钰提議道：“要不……你把紅包給我，我幫你去還？”
丁含元又說道：“那不是都一樣麽！還是打臉。紅包肯定得退回去，但需要找個合情合理的法子，不能傷了雙方的顏面……”
杜阮忽然說道：“要不讓你家周競給想想辦法？他比我們見識都廣，還是投資方之一。”
“哎——”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位二世祖全都不約而同地嘆起氣來，雖然有點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周競在這方面的确比他們都有經驗。他們的父輩、祖先都很厲害，他們能有如今的地位，多半都是祖上蒙蔭。周競卻不一樣，周競的爺爺還是窮過的，在周競接手家業的時候，周家頂多就是個暴發戶，只是在本省很有名氣，放在北京這種名流雲集的地方卻不值一提。周競能夠一路打拼，把自己打拼進富豪榜，還要在北京紮根，的确是有點本事與手段的。
人比人，氣死人。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三人決定不再想了，丁含元皺眉道。
“……這合适麽。他要是問起來紅包是怎麽來的，我怎麽說？人家一個大導演，憑什麽給一個無名無姓的小演員塞這麽大的紅包啊？”
杜阮說道：“你就說，我有一個朋友……”
“對對！”唐钰點頭道：“無中生友！”
丁含元眯起眼睛打量那二人，嫌棄之情溢于言表，簡直不想說話了。這二人簡直都是棒槌轉世，一個建設性的意見都提不出來，盡出馊主意，接手家業，實在堪憂。
唐钰心虛道：“哎，你這是什麽表情？這事兒說來還得怪你，誰叫你要跟周競玩兒那種游戲？丁二少，論起會玩兒，您是這個！”
“閉嘴吧！”丁含元把唐钰豎起的那根大拇指又摁了回去，抓狂道：“你們都不要再說話了，我真的很心煩，好煩！啊啊啊啊啊——”
杜阮摟住丁含元的肩膀，晃來晃去，擠眉弄眼道
“你家周競，其實挺不錯的……”
“沒有！”丁含元嚷道：“不是我家的！我們只是演戲！”
“哎！別客氣，可以相處試試看……”
“沒有！沒有！我沒那種感覺。”
“說不定你已經愛上他了，後半輩子也就有着落了……哈哈哈！”
“沒有！沒有！沒有！”
在杜阮和唐钰的大笑聲中，丁含元的俊臉莫名其妙地紅了，他甩開杜阮的胳膊，打算先回家去了。待丁含元挎着背包，走到二樓樓梯轉角處時，猛然在一樓大廳的人群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周競！他怎麽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