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顯擺
顯擺
周競推開一扇門,清新的氣流撲面而來。朝陽的辦公室,除辦公用品外,還裝點着大量綠植,郁郁蔥蔥,枝繁葉茂,讓人仿佛置身于植物園一般,視野開闊,身心舒暢。
“您這辦公室……挺別致啊。”
丁含元捏着一片發財樹的葉子,周競把他拽走,讓他坐在沙發上,說道。
“我有點迷信,請大師看過的,說是在室內多養點花草植物,對風水比較好,不僅能增強運勢,淨化氣場,空氣清新對身體也好。好了,吃飯吧,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桌上擺放着三葷三素,五菜一湯,連帶着丁含元帶來的盒飯,那是相當豐盛。
桌子的正中心位置,一點都不刻意地、一點都不顯眼、一點都不會引起人們注意地擺放着一本嶄新的財經雜志,封面正是周競。只見對方站在高爾夫球場內,穿着一身休閑服,雙臂環胸,頭微偏,眼神自下而上地看過來,嘴角噙着微笑。自信、從容且張揚,擁有年輕企業家獨特的魄力,虎目仿佛穿透紙面,傲視群雄。
周競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丁含元,丁含元拼命忍笑,全當看不見,繞過雜志夾菜吃。
周競有點不甘心,佯裝盛湯,将雜志往丁含元面前推了推,說道。
“喝湯。”
“嗯嗯!”
丁含元鼓着腮幫子,盛湯來喝,仍舊無視雜志。
周競:“……”
周競繼續把雜志往前推,丁含元繼續無視,淡定夾菜。
啪嗒一下!一滴菜湯滴在了雜志封面上,不偏不倚糊了周競滿臉。
周競:“…………”
丁含元繃不住了,開懷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不要再笑了!”周競憐惜地擦去菜湯,說道:“我的雜志今日開始發售了。”
丁含元糾正道:“不是你的雜志,是用你做封面的雜志!”
“差不多吧。”周競嘚瑟道:“只要我想要,我也可以自己辦一本雜志。”
丁含元撇嘴,周競面色一紅,随手将雜志丢到一旁,說道。
“算了,吃飯吧。”
丁含元又将雜志拿過來,捧在手心裏摩挲着,說道。
“拍得很帥,休閑服很适合你,你穿着有男人味兒。”
周競紅着臉幹咳一聲,不搭話,埋頭吃午餐。
丁含元翻開內頁,喋喋不休道。
“這圖P過了?你這長相還用後期?……其實不要梳劉海兒,你的眼睛很好看,把頭發全梳起來,眉眼露出來,特帥。哎!你別光顧着自個兒吃啊,給我吃一口。”
周競給丁含元遞一雙筷子,對方卻張張嘴巴,眼神仍落在雜志上,說道。
“沒看見我騰不開手麽?你給我喂!”
周競愣了一下,不動彈,對方繼續催促道。
“快點兒啊,正餓着呢。”
周競只好夾起一只小肉丸,送到對方嘴邊。丁含元伸舌一勾,将肉丸勾進口中,還調皮地咬了咬筷尖,貓眼裏滿是狡黠。周競看着筷頭發怔,丁含元則欣賞起內頁來。
這一期有周競的專訪,連圖帶字足足占了六頁,标題醒目且霸道。
新晉地産巨子——周競,披荊斬棘,勇者無懼。
因為是金融雜志,內容比較專業,外行看來晦澀難懂,丁含元的視線只專注于配圖上。其中有一張是周競開會,他端坐首位,從容自信,揮斥方遒。還有幾張是偏生活化的照片,周競打高爾夫、聊天、散步,最迷人的,當屬一張周競端着咖啡杯的照片。
場景就是這間辦公室,周競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朝陽東升,他站在半明半暗之間,臉上帶着恬淡的笑容,微微垂眸注視着腳下的車水馬龍。沐浴在柔和金光中的周競,褪去白日在商場中拼搏時的淩厲,多了幾分平和,仿佛他的所有志向已經達成,正在心滿意足地欣賞自己的勝利成果。
這樣的男人簡直令人着迷,丁含元用指尖輕觸紙張上周競的側顏,他想,如果當初自己也在這裏,他一定會忍不住從後面摟住這個勇敢的男人,再與對方接一個纏綿悱恻的吻,然後深情地告訴對方,我愛你。
丁含元兀自陶醉,周競則尴尬到不行,他覺得雜志配圖有點不夠有氣勢。
他本想利用這期雜志來為自己做宣傳,打開北京名流圈層,但那張于清晨時分拍攝的照片,讓自己看起來太過柔和,不夠堅毅,他本想讓雜志社将其替換掉。然而此時,丁含元正看着這張照片出神,周競忽然又覺得,這張照片拍得還算不錯。
“吃飯。”周競用筷子敲敲盤沿,問道:“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麽,我再給你買。”
“我不挑,這些就挺好的。”丁含元邊吃邊說道:“但我不愛吃魚,以後別點了。其實水裏的那些東西,我都不愛吃,蝦勉強可以吃一點兒,螃蟹過敏,貝殼類的我是碰都不碰的,聞着那味兒我就犯惡心。至于蔬菜麽……我讨厭芹菜,水果不愛吃香蕉和梨,沒啦。”
周競哭笑不得道:“這都不算挑?聽你的意思,以後每天都要來我這裏蹭飯?”
“瞧您說的。”丁含元大笑道:“我是來陪您解悶兒的!”
劇組的盒飯,哪有周競這裏的夥食可口?再說了,丁含元不想跟顧陽他們待在一起,經常往尚導、喬雲彬的休息室跑,似乎也說不過去。思來想去,周競這裏再合适不過了。
飯後,兩人依偎在沙發上喝茶、消食,周競坐着,丁含元則躺在他的大腿上玩手機。
周競忍不住摸了摸丁含元腦袋上的二斤發膠,莫名想起自己童年時養的那只小白貓來。你去逗它,它卻甩着尾巴不理你,滿臉高冷;你不理它,它卻又巴巴地湊上來,沖着你甜甜地叫,讨一個撫摸或親親。丁含元笑着問道。
“你摸什麽?也不嫌硌手。”
“不會。”
周競又牽起丁含元的手,那細軟小手上貼着紋身,手指上還戴了數枚造型誇張的銀戒指。他舉起對方的手,仔細看了看,問道。
“Chrome Hearts?”
“您也知道這牌子啊!”
丁含元噌地一下坐起,頗感意外,沒想到看起來端莊正經的周競,也認識這個朋克品牌。
周競解釋道:“我念大學的時候,也瘋狂過,有空就跟朋友們蹦迪、飙車、喝酒什麽的。後來接手了家裏的生意,變得很忙,才漸漸地不再做那種瘋狂的事情了。”
“您那時候肯定特帥吧!”
丁含元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周競,周競被這灼熱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轉移話題道。
“你們劇組這麽有錢?竟然用真貨當道具。”
丁含元一時語塞,不是劇組有錢,而是他有錢,他這一身行頭都是自費買來的,有些國內買不到,還是特意拜托杜阮,飛到臨近的韓國、日本代購來的,他只能含糊解釋道。
“……不是劇組的東西,是一個富二代贊助的,拍完要還的。”
周競點點頭,把玩着丁含元的手指,語氣缱绻,說道。
“你喜歡麽?我幫你買下來……那件事,謝謝你提醒我,替我省去不少麻煩。”
丁含元努力扮演懂事小白臉的角色,客氣道。
“不用了……我什麽都不要!能陪在競哥身邊,我就知足了!”
這話一出口,丁含元都想吐,周競的內心則暖呼呼的,握着丁含元的手又緊了緊,說道。
“感謝還是要謝的。你今晚有戲麽?我請你吃飯。”
丁含元繼續裝懂事,将頭靠在周競的肩膀上,被二斤發膠撐起來的頭發直戳周競的腮幫子。兩人正在膩歪時,秘書過來敲門了,表示有事請示老板。丁含元忙知情識趣地起身告辭,并約好下班後,周競去樓下找丁含元,兩人就此告別。
回到片場後,丁含元休息了一小會,下午的拍攝便開始了。
第一場是丁含元、喬雲彬和顧陽三個人的戲,因為上午的那一通教訓,下午拍攝時顧陽明顯收斂了許多,拍戲時也小心翼翼的,再加上有喬雲彬壓陣,NG的次數明顯少了。
尚導的臉上終于露出放松的笑容,他是混跡于這行多年的老狐貍,深知收放之道。既然已經起到敲打顧陽的效果,那就沒必要再得寸進尺,對待顧陽時态度明顯客氣了很多。
周競處理了幾樣公務,打了兩個電話,又開了一場小會。等到下午四點多時,他有點餓了,感覺撐不到晚飯時間,便想定下午茶來吃。下單時,他又想到丁含元是不是也會餓,于是又定了一大堆食物,親自拎着,去樓下探班。
可惜周競來得不巧,丁含元正好有戲。尚導一看他來了,立刻過來招呼,要給他安排座位觀看。周競卻擺了擺手,自己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觀看丁含元工作。
這場戲是鬼火少年和母親的對手戲,母子回憶往事,觸及到少年心底的痛處,少年瞬間爆炸,在醫生辦公室就開始發飙,又摔又砸的。周競過來的時候,丁含元正在那裏歇斯底裏地大吼,前兩條他沒演好,表現得太過做作,不夠真實,喊第三遍時,他的嗓子都快啞了。
“我恨你——我恨你啊!你根本就不配當一個母親!”
丁含元一邊發瘋,一邊舉起折疊椅朝着地上砰砰地砸,臉蛋都憋紅了。
飾演母親的女演員站在一旁捂着臉嗚嗚直哭,還要防止被誤傷。
機位有三個,一臺搖臂拍大全景,一臺固定對準母親,還有一位攝影師則扛着幾十斤重的機器圍着丁含元轉,時不時還要湊近他的臉,去記錄癫狂的表情。除此以外,在場的還有燈光助理控制着反光傘,收音師舉着吊杆話筒小心翼翼地游走在出鏡的邊緣,場記們則謹慎地做着記錄……在場的每個人都很嚴肅且專業,齊心協力,共同完成這項工作。
這不是周競第一次探班,但這是他第一次全心全意觀察劇組的工作過程,而這也颠覆了他對這個行業的整體認知。影視行業對于以前的他來說,只是一種賺錢的方式罷了,但當他身臨其境,親自了解過後,才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十分嚴謹且專業的行業,分工明确,每一位從業者,尤其是幕後人員,都在自己的崗位上盡職盡職地發揮着各種用途。
而丁含元盡管在自己面前有點小任性、愛使性子,但他在工作中卻是絕對認真且專注的。他盡職盡責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為其流汗、流淚、流血,展現出完全不屬于自己的性格來。
為事業努力拼搏的男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最迷人的。
周競釋懷地笑了起來,他将一袋食物輕輕放下,轉身離開了。
他們有許多互訴衷腸的時間,但不是現在。
待丁含元滿頭大汗地下戲,看到那包食物時,便已知曉是誰來過了。他四下看看,并沒有看到周競的身影,他摸出手機,上面有一條周競發來的消息。
加油!你拍戲時的樣子,真的很帥。
丁含元深吸一口氣,将手機捂在胸口,幸福地笑了。
下班後周競沒有叫司機,而是親自開車帶丁含元去吃飯。飯後,坐在車裏,周競問道。
“你還想去哪玩?”
丁含元已經換回自己的衣服,拆掉道具,卸掉妝容,又恢複成平日裏那副清爽且幹淨的大男生模樣,他的聲音在這燥熱的夏夜裏,顯得格外清涼舒爽。
“去你家?”
周競點點頭,駕駛車子,向自己家狂飙而去。
幾日沒來,周競的別墅換了一番模樣,雖然還有點亂,但大部分家具已經被拆出來了,被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周競還養了一大缸金龍魚,二金一紅,三條亮閃閃的大魚在水晶魚缸中惬意地游來游去,擺尾時相當漂亮,尾巴在水中拖出一片絢爛旖旎之色。
丁含元像貓一樣趴在魚缸前,一雙圓溜溜的貓眼跟着金龍魚轉來轉去,偶爾用指關節敲幾下魚缸,好奇道。
“你喜歡魚?”
周競說道:“一般,是風水先生告訴我的,可以生財。我喜歡貓。”
“哦,我家裏養了狗。”丁含元直起身,說道:“我得給家裏打個電話。”
“你随意,我先去洗澡。冰箱裏有水果和飲料,無聊的話也可以開電視。”
周競走進二樓浴室,丁含元躲進廚房,鬼鬼祟祟地給丁含光打電話,說道。
“……哥!你別說話,先聽我說。我今兒晚上就住在周競家裏了,你跟爸媽說一聲,就說我出去找杜阮玩兒。”
丁含光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正在看電視的父母,起身去院子裏接聽,不放心道。
“我說,你倆八字還沒一撇兒呢,你就上趕着去人家家裏?能不能矜持點兒!”
“放心吧,我特高貴,他暫時沒機會。我明兒早上讓他送我去片場,就這樣……”
丁含元草草兩句便挂斷電話,丁含光握着手機糾結了好一會才回到客廳,丁母問道。
“元兒的電話?”
“啊……嗯!他說今兒個出去跟杜阮玩兒,不回來住了。”
丁母不疑有他,哼道:“這臭小子,還在跟我賭氣。年紀大了,脾氣也見天兒地長,說兩句都不讓說了。”
丁含光呵呵幹笑,心說您要是知道小弟幹嘛去了,一準兒得炸。想了想,他又試探道。
“媽,如果……我說如果啊,元兒要是非要跟那男的過,您什麽打算?”
“他說過就過?他找過對象麽他?知不知道那男的是什麽人,靠不靠譜!”
果然,丁母一提這事兒就冒火,丁含光一縮脖子,繼續試探道。
“如果……那男的确實還不錯呢?我尋思吧……元兒也老大不小了,他又是鐵了心地喜歡男的,如果那倆人合适呢,就處着試試看呗。”
丁母盯着電視,上面正在演丁含元去年年底拍的一部劇,仍是個小角色,沒幾個鏡頭,可每當兒子出鏡時,丁母一定要拿手機把它記錄下來,完事後又唉聲嘆氣地說道。
“哎!我也是真的拿他沒辦法了,當初不讓他演戲,他偏要去,辛苦好幾年,圖了個什麽?不還是演小角色?至于談戀愛這個事情麽……他要是真喜歡,那男的又真心實意地待他好,也就只能同意呗……哎!現在這些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你就說杜阮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和琳兒結婚,琳兒都三十多了,你大舅私底下跟我說過好幾回,挺不滿意的。還有你,丁含光,你趁早把你那終身大事也給我解決了……”
丁含光一聽提起自己,趕緊腳底板抹油溜了。
丁含元洗完澡,非常自覺地走進主卧。周競正半靠在床上看書,床頭櫃上擺着一摞精裝版的《鬼吹燈》,而他正在津津有味地閱讀第二本。見丁含元來了,周競一愣,便問道。
“你怎麽來主卧了?不是給你安排了客房。”
“我害怕啊!我不樂意一個人睡。”
丁含元爬上床,順手關了臺燈,并将手機打開對準自己的下巴,沖周競扮鬼臉。
周競哭笑不得,把燈重新打開。丁含元撇嘴道。
“你怎麽不害怕?”
“我知道是你,為什麽要害怕。”
丁含元将腦袋塞在周競的頸窩處,毛茸茸地拱了拱,又問道。
“您怎麽買紙質書?網上有電子版,也是正版,方便又省地兒。”
“紙質書不費眼睛,我就是不想看手機,才讀書的。”
“您不近視吧?”
“就是因為保護得好,才不近視。”
丁含元的頭發上有好聞的白茶清香,絲絲縷縷地鑽進周競的鼻子裏,令他身心放松。他沒忍住,又擡手輕揉那滿頭的烏黑發絲,順滑的手感像極了撫摸獵豹的皮毛。
丁含元調侃道:“你讀書時成績一定不太好,看人家學霸、學神,哪個不是戴着好幾百度的眼鏡兒的?”
周競摸摸鼻尖,反駁道:“誰說的?好學生也有視力好的。勞逸結合,就能保護視力。”
“所以你就去蹦迪、飙車、喝酒?”
周競笑道:“拜托,那都是讀大學時的事情了!我是在北京讀的,認識了幾位摩托車車手,有專業的也有業餘的,我跟着他們玩了幾年,後來畢業了,就漸漸地斷了聯系。”
“……摩托車啊!”
“對,跑車沒意思,摩托車才刺激。飛馳的時候,身體與風接觸,那種感覺爽極了,風刮過臉頰,很涼,但身體裏卻相當熱血澎湃。”
提及自己曾經的愛好,周競變得興奮起來,他合上書,眼睛裏有□□閃爍。
丁含元也玩過幾年摩托,也十分喜愛那種速度與激情并存的感覺。
當年的他們青春激昂,盡情地在賽道上飛馳、炫技,揮灑汗水,縱情高呼。
盡管已有幾年不碰摩托了,但每每想起當年那激情四溢的畫面,體內熱血便隐隐沸騰着。
丁含元猛地坐起身來,興奮道。
“競哥,咱倆騎摩托去吧……現在就去!”
“現在?”周競愣怔道:“也太晚了吧,已經十一點多了。”
“晚上人少,飙起來才爽!想怎麽開就怎麽開。”
周競有些猶豫,但灼熱的眼神卻出賣了他,顯然他也很想去,想了想說道。
“不能在路上開,太危險了。我之前有個常去的賽場,我問一下是否接待夜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