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較勁
較勁
周競正在二樓浴室內洗澡,他也被氣得夠嗆,涼水一沖,火氣絲毫沒有變小的意思。他往手掌心擠了點洗發露,從頭到腳胡亂抹了一通,正打算沖洗時,忽然發現竟然停水了。他只能圍着浴巾,頂着滿頭滿臉的泡沫給物業打電話,物業告知該區域內供水正常,并馬上會派遣修理工上門進行排查。周競走出浴室,看了眼一樓,整個人都傻了。
只見一樓一片汪洋,新家具全都浸泡在水裏,一些輕巧的物件在水上飄來飄去,還不斷有水從廚房湧出。
周競愣怔半晌,急忙跑下樓查看,半路險些滑了一跤,還險些被碎玻璃紮傷腳。
來到廚房,他一眼便看到水管處的裂痕,以及被丢在一旁的砍骨刀,已經卷邊了。
聯想到剛才隐約聽到的幾聲巨響以及摔門聲,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幹的好事。
周競手忙腳亂地關閉總閘,蹲在水泊中,雙手捂住臉,發出沉悶的聲音。
“呵、呵呵……這可真是……”
此刻他的,心中一片狼藉,一如身下那汪洋的地面。
兩分鐘後物業帶人上門,看到別墅內的慘狀後,所有人都被吓傻了。物業經理拿來衣服替周競披上,并委婉地詢問是否需要報警。周競蹲了很久,雙腿已經失去知覺,他緩緩地站起身來,擺擺手表示不用,并給秘書打電話道。
“幫我買點水送來,多買點。”
周競身心俱疲,一句話都不想多說,挂斷電話後,帶着滿身的粘膩與疲憊,獨自坐在沙發上,看着狼藉的客廳發呆。他的頭發還未沖洗幹淨,洗發露的香味十分濃郁,是熟悉的白茶香味,他深吸幾口,悲催地發現,自己仿佛受虐般總是下意識地回憶起丁含元的身影。
那個身影反複拉扯着他的內心,使得那裏隐隐作疼,他這才驚覺,原來對方早已将自己的心房給填滿了,此刻想要将其剝離出去,無異于一種鈍刀割肉般的痛苦體驗。
秘書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跑去買水。老板沒說清楚要什麽水,他就只能自行揣摩……這水應該是用來喝的!而且老板財大氣粗,愛講牌面,吃穿用度都十分講究,用的肯定也都是高級貨,于是秘書自作主張,買了十幾箱不同口味的氣泡水給送了過來。
一進門,秘書看着汪洋的地面,也傻眼了。周競看着氣泡水,也愣住了,驚訝道。
“你買這個幹什麽!我是用來沖澡的。”
“先生,我、我我……”
秘書無言以對,就算他的業務能力再出衆,也想不到水管被砍沒水洗澡這種神操作。
周競嘆了口氣,擺擺手說道。
“……算了,就這樣吧。”
于是周競用了上百瓶氣泡水,洗了一個相當刺激的澡,等他穿好衣服出來,身體還有些打哆嗦。秘書竟然沒走,正在跟物業一起清理積水,周競挺感動的,也有點內疚,說道。
“謝謝你們,這麽晚還要麻煩大家過來,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您客氣了,服務業主就是我們的工作。”頓了頓,物業又問道:“真的不用報警?”
周競搖了搖頭,思考片刻後,又對秘書說道。
“如果最近元子過來找我,就說我不在。劇組有什麽事,也不用去管了,随便吧。”
秘書隐約覺察到老板的感情出了問題,但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點了點頭。
待丁含元回家時,丁母和丁含光還沒睡,母子二人正坐在沙發上,拟定丁含光的婚禮宴會名單。丁含光難過極了,邊哭邊進門,他既傷心又生氣,一句話都不想說,企圖快步穿過前院,直奔自己的房間而去。丁母一看小兒子這幅模樣,頓時被吓得魂飛魄散,忙起身問道。
“元兒,你怎麽了這是?元兒!你說話啊,有事兒千萬跟媽說……”
丁含元停下腳步,背對着母親和大哥,強裝鎮定道。
“……媽,我沒事兒,您甭問了,早點兒睡去吧。”
“你這個樣子,我怎麽睡得着!你倒是說話啊,有事兒咱一起商量……”
丁含光也說道:“你被人欺負了?誰這麽不長眼?哥給你撐腰!攢人收拾丫挺的!”
丁含元轉過身來,眼眶泛紅,眼珠濕漉漉的。
在媽媽心裏,孩子始終都是孩子,一看他這樣,丁母頓時心疼得不行,拽着丁含元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旁,輕撫着小兒子的脊背,柔聲安撫道。
“元兒,到底出什麽事兒了?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負了?”
丁含光也坐了過來,似乎明白了什麽,輕聲問道。
“是不是感情問題?”
丁含元的眼神閃躲了一下,他感受到家人關懷,情緒瞬間洩洪,難過地嚎啕大哭起來。
丁母心疼道:“感情,什麽感情?是不是跟那男的有關系?元兒,別怕,家裏給你做主。”
丁含元只顧着哭,猶豫着仍不敢說自己與周競的事情。丁含光拍着大腿,焦急道。
“哎呦喂!祖宗哎,事情都到這份兒上了,您也甭瞞着了,趕緊交代了吧!”
看着媽媽那焦急又擔憂的目光,丁含元心中一松,再也繃不住了,只好把事情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丁母的眉頭越皺越緊,直到聽到砍水管那段時,再也忍不了了,抄起拖鞋底子,對着丁含元就是一通暴打,怒道。
“你說說你!幹的這叫什麽事兒啊!我怎麽教出來你這麽個不讓人省心的東西!你的家教呢?!還敢砍人家的水管兒?!再借你倆膽兒你是不是還要去砍人啊!”
丁含元梗着脖子嚷道:“誰叫他罵我!”
丁含光也幫腔道:“你丫就是欠罵!這事兒就是你做得不地道。”
丁含元說道:“……他罵我賤!”
丁含光說道:“那你也不能砍人家的水管兒啊。”
丁含元說道:“不就是錢嗎!我賠,我又不是陪不起!”
“行了!”丁母一聲怒吼,說道:“丁含元,你現在就給周老板打電話,給人家道歉,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釋清楚。至于人家怎麽想,那是人家的事情,咱們必須得把誠意送到。哎!得虧你爸不在家,要不然他那血壓又得高了……”
“我不!”丁含元倔強道:“他也有錯!我憑什麽主動認錯,真當我犯賤?!”
丁母說道:“你瞞着人家在先,你有錯在先!你這戀愛到底還想不想談了?”
丁含元嚷道:“不談了!我不談這狗屁戀愛了,我明兒個就上白雲觀出家去!”
“嘿!你這孩子——”
丁母抄起拖鞋,對着小兒子又是一通亂打,打得丁含元嗷嗷亂叫,直往他哥身後躲。丁含光一邊護着小弟,順便也挨了幾下,幫忙求饒道。
“……媽,媽!哎呦——別打了,我是友軍,您這是誤傷友軍!您又不是不知道元兒這臭脾氣,打小兒脾氣就跟那貓兒似的,只能順毛撸,你越說他,他就越擰着來。”
待丁母打夠了,丢下拖鞋,氣喘籲籲地喊來司機,請對方幫忙跑腿,去簋街買幾份麻辣小龍蝦回來,母子三人龍蝦配啤酒,來了一場不怎麽健康的坦白局。
熱狗聞到香味,也呼哧呼哧地跑了出來,在幾人腳邊轉來轉去。
丁母說道:“必須道歉!現在就打電話。”
丁含元嘬着手指,含糊道:“我就不……”
丁含光也說道:“我說句公道話,這電話暫時不能打。可能我這麽說不太地道,咱正跟大成談着買賣呢,要是讓人家知道元兒是丁家的孩子,還以為咱們故意拿人家開涮呢,多得罪人。周競又是出了名的好面子,這事兒一準兒得黃。這是筆大生意,周競背後還有山西商會,處理不好把那邊兒也給得罪了,往後跟那邊兒的生意可就不太好做了。”
丁母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但還是氣不過,劈手将丁含元面前的小龍蝦沒收了,說道。
“你看看,你給家裏添了多大麻煩!別吃了,你還有臉吃?”
丁含光說道:“這事兒交給我處理吧。”
說着丁含光給那處別墅的物業打電話,直說周競家的維修費、裝修費由他來出,并請物業保密,要是周競問起來就說這是物業提供的免費服務。挂斷電話後,他又和丁含元說道。
“你就非要跟他過?換一個人就不行?”
丁含元板着臉,哼哼着不表态,從大哥面前的盤子裏偷蝦吃。
丁含光繼續說道:“周競……太在乎面子了,為人也有點裝,顯得很懸浮……”
丁含元丢下蝦殼,反駁道:“你上次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他年輕有為,成熟穩重,踏實勤奮!你怎麽這樣兒啊?怎麽前後兩幅面孔!”
“生意夥伴和弟弟的男朋友,那标準能一樣麽?看你這樣兒……你還挺喜歡他的啊!”
“我沒有說過不喜歡他。”丁含元吃飽了,抹抹嘴,說道:“我本打算跟他交底的,誰成想家裏一直有事兒,就拖延了。還有那維修費,不用家裏出,我有錢,回頭我給你。”
“哎!”丁母在小兒子的腦門上戳了一指頭,恨鐵不成鋼道:“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丁含元氣鼓鼓地回屋,身心狼狽地躺在床上,思緒劇烈翻湧着。
他一會覺得氣悶,憑什麽周競不相信自己;一會又覺得悔恨,自己隐瞞在先,事情鬧到這一步,自己肯定有錯,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帖子;一會又惆悵,舍不得與周競分手……
明明在今晚的宴會上,自己是虐狗的那個,誰成想風水輪流轉,自己也被虐了。
丁含元反複掙紮,猶豫着是不是要給周競打個電話,索性将事情全部攤開說算了,然而手機開開關關,最後被折騰到沒電,電話也始終沒有撥出去。
周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着,手裏也握着手機,也最終什麽都沒做。
往後幾天裏,兩人全都拘在那裏,這個電話誰也沒有打出去。
這天,丁含元正在跟劇組的人一起等電梯,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另一部電梯前,周競正站在門口等着。丁含元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兩人多日未見,也不曾聯絡,此刻相見,自然感覺格外親切。
丁含元火速跑到另一部電梯前,趁它關上的前一秒鑽進去。
電梯裏有七、八個人,兩人并肩站着,中間隔着一個女孩子。
丁含元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眼角餘光迅速掃了周競一眼。只見對方目不斜視,看着液晶屏上不斷變化的數字,表情冷冷淡淡的,顯然還在生氣。
丁含元頓感失落,想了想,仍舊不甘心,抿着嘴一點點地向周競那邊靠近。
周競還是不為所動,虎目中盡是冷淡的光。
丁含元不高興了,誠心跟對方較勁。眼看電梯快到劇組拍戲的樓層,丁含元挪動腳尖,卯足了勁,用力往下一踩。
“啊——”
電梯裏響起女孩子的尖叫聲,不等丁含元回過神來,肩膀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站在兩人中間的女孩子對他怒目圓睜,手裏拎着挎包,還保持着打人的姿勢,怒道。
“有病吧你!擠什麽擠,臭流氓!”
“……對不起,對不起!”
丁含元臉都紅了,他本想折騰周競的,沒想到卻誤傷別人。他對女孩子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期間偷看周競一眼,對方卻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等電梯到了劇組所在的樓層,他也沒臉再待着了,電梯門剛打開,便忙不疊地跑了。
丁含元跑得匆忙,他沒看見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周競嘴角上揚,沒忍住露出一個笑容。女孩子狐疑地看了周競一眼,覺得此人也怪怪的,像個神經病,立刻往旁邊挪了挪。
丁含元不僅目的沒達成,還丢了面子,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
好啊周競,你想分是吧?分就分!我丁二少風流倜傥,英俊潇灑,有的是人追!
午休時,丁含元跑上樓找周競,又被保安給攔了。但這次來找他的不是周競本人,而是他的秘書,秘書為難道。
“不好意思,我們老板在開會,暫時走不開。”
“我懂,他這是不想見我,找借口呢是吧?”說着丁含元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來,往秘書手裏一塞,冷淡道:“這是我還給他的,麻煩你替我轉交一下,謝謝!”
既然要分,那就分得徹底一點,之前周競給丁含元花過的錢,都被他一分不少地還了回來,甚至還添了一些當做利息。秘書拿着卡片去找周競,說明情況後周競沉默半晌,說道。
“他一個小演員,能有多少錢?修繕別墅的錢,就不用他賠了。你再還給他吧。”
丁含元造成的損失大概有五十多萬,周競也不打算要了。秘書正準備離開,周競又說道。
“等一下,有沒有辦法,調查一下杜阮和唐钰?”
秘書猶豫道:“先生,這樣會不會不妥?這兩家不好惹,我們初來乍到……”
周競揉捏着眉心,沉默許久後下了定論,說道。
“要查,找靠譜點的人,謹慎一些,如果被察覺了立刻收手。還有,再買一些冷飲,送到樓下劇組去,不要說這是給元子的,每個人都送一些……”
吩咐完後,周競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讓你見笑了,我是不是很沒意思?”
秘書理解地笑道:“戀愛中的人,多少都有一點……那個。我跟我女朋友也是這樣的,前天晚上剛吵架,第二天就商量着一起去哪裏玩。不是有句俗話叫作,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一家人,有磕磕絆絆都是免不了的。正因為在意對方,所以才會生那麽大的氣。”
周競愣怔道:“我們還算在戀愛中麽?”
秘書震驚道:“您與他已經分手了麽?”
周競:“……”
秘書:“……”
看老板沉默不語,秘書頓時有點小緊張,還以為自己說錯話,正準備離開,周競卻說道。
“謝謝你,這些天辛苦你了,總是替我處理一些私事。你是個很出色的人,你的付出我一直都看在眼裏,我很感動。等下去財務領一個兩萬的紅包,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
秘書猶豫着,神色十分複雜,直到他的臉憋成豬肝色,終于鼓足勇氣說道。
“先、先生……謝謝您的賞識,但、但我還是喜歡女人的!而且我有女朋友了……”
周競愣了一下,随即開懷大笑起來,笑罵道。
“你想哪裏去了!拿着你的紅包給女友買包去吧!你真是……快走,看見你就心煩……”
秘書頓時喜笑顏開,說了句謝謝老板,一溜煙地跑去辦事了。
回家的路上,丁含元便接到了杜阮的電話,對方大呼小叫道。
“你家那口子在調查我?!”
丁含元一頭霧水,說道:“我不知道啊!怎麽回事兒?他查你什麽?我們分手了——”
“……分手?!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前幾天的晚上……哎!這裏邊的事兒,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杜阮幸災樂禍道:“歡迎加入單身俱樂部!來來,出來喝酒,順便叫上老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