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談心

談心

半個鐘頭後,三人齊聚杜阮家。杜阮拒絕跟父母及家人一起住,單獨住在一個三百六十平米的大平層內,窗外便是亮馬河,與河對岸的寶格麗遙遙相望。

丁含元剛進門,險些被屋內的味道給熏吐了,唐钰也連連搖頭,皺眉道。

“這什麽味兒啊。”

“呵呵呵呵呵!”杜阮尴尬地從兩人中間擠進來,穿過狗窩般的客廳,去開窗通風,讪笑道:“前段時間我不在北京,忘記請保潔過來了……”

三百多平米的豪宅,地面上四處散落着垃圾,餐桌上還有吃剩下的食物,已經馊了,蒼蠅嗡嗡亂飛;穿過的內褲和襪子也是滿屋亂飛,幾萬塊的衣服被随手丢在地上,沾上了食物湯汁;主卧也亂糟糟的,床腳還有許多揉成一團的、幹巴巴的紙巾團子;杜阮從不做飯,廚房逃過一劫,是這個狗窩中的唯一淨土;衛生間勉強能用,至少馬桶是幹淨的……

丁含元崩潰道:“拜托你活得像個人吧!像你這樣兒,我表姐是不會嫁給你的!”

唐钰的适應能力很強,已經在屋子裏開始挖礦尋寶了,他從某個角落裏、一堆不知名物質下翻出來一個手表匣子,打開看了眼,立刻罵道。

“靠!這不是我去年送你的生日禮物嗎?你丫就這麽對待我的心意?!”

“我錯了!啊啊啊——”

兩人将杜阮壓在髒兮兮的沙發上一頓揍,揍得杜阮連聲求饒,直到提出請每人一瓶羅曼尼·康帝才得以逃脫。屋裏髒得簡直沒法待,唯有露臺還算清淨,三人坐在躺椅上,一人抱着一瓶紅酒直接對瓶吹。杜阮懶洋洋地靠着,閉着眼睛,說道。

“我先請示一下,周競查我不要緊,我怕他順藤摸瓜查出你的身份。”

丁含元說道:“你告訴他,咱倆打小兒就在一塊兒了,青梅竹馬,愛得死去活來,你非我不娶,我非你不嫁!咱倆一夜七次,一周七種姿勢,不帶重樣兒的!哦不對,競哥不會相信的,因為他覺得你腎虧尿頻陽痿早洩……”

“什麽?!”杜阮震驚道:“為什麽他對我有這種印象!我很勇猛的好嗎?!看到我床下的那一堆紙巾了嗎?!那可是我一周……哦不三天的戰果——”

丁含元哈哈大笑,用手指捏着吃了片火腿,嘆氣道。

“好累,不想談戀愛了。唐哥,你怎麽說?”

唐钰不說話,兀自抱着手機發短信,臉上不住地露出開心的傻笑。

杜阮挑眉道:“複合了?”

“什麽?”唐钰終于擡起頭來,理直氣壯道:“我們就沒有分過手!”

杜阮:“……”

丁含元:“……”

兩人都不想搭理對方了,邊喝酒邊聊天,丁含元問道。

“姐夫……你還是我姐夫不?”

“是啊,有事兒你就說。”

杜阮寵溺地揉了把丁含元的腦袋,他的俊臉在城市星光下,顯得璀璨非凡。

“那我直說了。”丁含元問道:“你跟我表姐是不是分手了。”

笑容僵在杜阮的臉上,許久後,他擺了擺手嘆氣道。

“別問了,不想說。”

“……你剛才還說讓我有事兒就說的!”

“除了這件事。”

丁含元踹了杜阮一腳,杜阮也會回踹過來,兩人如調皮的大男孩般互相打來打去,雙雙從躺椅上摔了下來。丁含元立刻大叫道。

“啊啊啊!地上太髒了!我要去洗澡。”

杜阮帶丁含元去浴室,浴缸不知道多久沒用過了,地面也油膩膩的,洗手臺上甚至還沾着已經幹涸的不明液體……丁含元果斷放棄,從衣帽間裏翻出一身新衣服,他和杜阮身高體型相仿,衣服經常換着穿。正當他打算脫衣服的時候,唐钰半裸着走了進來,上身裸着,下身只着一條四角內褲,露出雪白的皮膚與緊實的肌肉,看得兩人都是哇的一聲驚嘆。

杜阮點了支雪茄,在煙霧缭繞中眯起眼睛,說道。

“老唐,你這身材……真的是0號?”

“對,騙你做什麽。”

唐钰既不嫌髒也不見外,直接翻出半瓶或許早已過期的潤膚精油,塗抹于自己全身,又回到露臺上,以一個妖嬈風騷的姿勢半倚靠在圍欄上,舉起手機就是一通性感自拍。

這一通驚人操作,吓得丁含元正在穿的褲子都掉了。杜阮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多跟老唐學學,戀愛……就得這麽談!”

杜阮又喝紅酒又抽雪茄的,弄得自己渾身燥熱,索性也将牛仔褲脫了,光着兩條大長腿,在滿屋的垃圾堆中走來走去。

丁含元無語道:“你們……能不能有點節操!要是讓競哥看見,又說不清了!”

正說着,露臺上傳來一聲巨響,只見唐钰踹翻躺椅走進來,臉色陰沉。

杜阮忙問道:“你們……又分手了?”

“我不愛他!”唐钰咬牙切齒道:“竟敢不回我的消息,以後別再跟我提他!”

杜阮:“…………”

丁含元:“…………”

兩人實在理解不了唐钰戀愛和分手的速度,都不想再搭理這個神經病,沒想到唐钰卻撲了過來,一把将兩人摟住,鬼哭狼嚎地說道。

“談戀愛好累!我們就這樣單身一輩子吧——”

杜阮:“………………”

丁含元:“………………”

正說着,有人按門鈴,杜阮過去開門,發現是小區物業給送外賣來了。物業工作人員看到屋內宛如垃圾場般的場景,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看到半裸的杜阮、幾乎□□的唐钰以及衣衫不整且正被唐钰強行摟抱的丁含元,頓時花容失色,露出一副“你們有錢人都是大變态”的表情,丢下外賣,說了句“打擾”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三人簡直哭笑不得,穿好衣服,繼續回到露臺聊天、喝酒、吃外賣。他們一直鬧到晚上十一點多,都有點喝多了,唐钰抱着手機一會哭一會笑的,第一個離場,起身說道。

“我先走了,明天還得回公司參加董事會,哎……”

丁含元問道:“幫你叫司機?”

唐钰擺手道:“不用了,有人過來接我,拜拜。”

唐钰晃晃悠悠地走了,丁含元與杜阮對視一眼,兩人起身火速跟上,尾随唐钰來到地下停車場。唐钰的邁巴赫旁,果然等着那名帥氣男生,對方穿着簡單的T恤與牛仔褲,清爽又英俊。唐钰走過去,對方立刻将他抱在懷裏,兩人額頭相抵,親昵地說着話。

唐钰好像哭了,不住地啄吻着男生的嘴唇,丁含元隐約聽到他在向對方哀求道。

“別離開我……”

“哎……”

丁含元小聲嘆氣,唐钰出生于富貴榮華之家,身世卻很凄涼,甚至比杜阮還要慘。這也導致唐钰從小有些缺愛,身邊男友不斷,企圖用愛情來填補內心的情感空缺。

這樣想來,丁含元感覺自己還是很幸運的,至少自己失戀了,還能回去找父母、哥嫂甚至是小外甥吐槽,唐钰和杜阮卻沒有這個條件。

“走吧。”杜阮摟着丁含元的肩膀往回走,說道:“老唐……也不容易,別看他擁有一副霸總的外表,卻有一顆少女的內心。跟我回家住?”

“不了。”想到杜阮的狗窩,丁含元果斷拒絕道:“我回家了。”

杜阮笑了笑,陪丁含元一起站在停車場,等龍哥和虎哥過來接。

上車前,丁含元想了想,轉身擁抱了杜阮一下,說道。

“姐夫,不管怎麽樣,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夫,是我的家人!”

杜阮的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他一手插兜,一手潇灑地揮了揮,目送丁含元離開。

路上,丁含元的電話又響了,是表姐的助理打來了,對方焦急道。

“元子!琳姐出事了,我不敢跟別人說……你趕緊過來一趟吧!”

丁含元的心髒病都快被吓出來了,着急忙慌地往薛琳家趕。

薛琳偶爾回到家裏住,平日裏獨自住在一個高檔公寓裏,距離杜阮家并不遠。

丁含元已經做好表姐或淚流滿臉、或有氣無力,甚至血流成河的心理準備,然而他一進門,卻發現薛琳正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一手炸雞一手麻辣燙,偶爾端起啤酒猛灌兩口,表情十分淡定地看着綜藝節目,不時爆發出誇張的哈哈大笑聲來。

薛琳的家也跟狗窩一樣,混亂程度比起杜阮家不遑多讓,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丁含元不敢想象,這兩人的婚後生活會是什麽樣子的,一起躺在垃圾堆中數錢,等老了再手牽着手,一起出門撿紙殼箱、塑料瓶,再把家裏堆得滿滿當當……

丁含元震驚道:“你瘋了!你不要女神形象了?”

女神一張嘴,炸雞渣子噴得滿世界都是,冷笑道。

“老娘的老公都跑了!還要他媽的什麽形象!老娘怎麽高興怎麽來!去他媽的!”

助理從廚房出來,手裏還端着一份麻辣香鍋,表情十分糾結,不停地給丁含元使眼色,表示自己實在沒辦法了,示意丁含元幫忙勸一勸,畢竟是親表姐弟。

聯想到杜阮最近怪異的表現,丁含元難以置信道。

“你跟我姐夫真的吹了?”

薛琳面無表情道:“不知道,他不肯表态,前段時間給我打電話,說不打算結婚了。”

丁含元掐指一算,差不多就是那場宴會時,難怪那晚杜阮神色有異。他實在想不通,杜阮和薛琳是他們圈子裏有名的金童玉女,兩人相識相愛二十多年,怎麽說分就分?

丁含元看向助理,對方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顯然什麽都不知道。

薛琳氣得不行,說着就紅了眼眶,将手裏的啤酒罐捏得咔吧作響,說道。

“我實在想不通,老娘哪兒對不起他?前年他生病,沒人管他,老娘冒着得罪劇組的風險,大老遠兒從海南飛回來照顧他。他那狗德行,老娘為了他的面子,裏裏外外跟多少人吵過架?我圖什麽?不還是心疼他?我爸也不喜歡他,為了他,我跟我爸也吵翻了……他好歹得給我個解釋吧!老娘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可他總得給我個說法……”

丁含元問道:“這事兒……你們兩家知道麽?”

“不知道,我沒敢說。”薛琳頓了頓,說道:“兩家牽扯太多,我怕他們一時接受不了。”

“我可能知道為什麽。”丁含元在薛琳身邊坐下,說道:“他有婚前恐懼症。”

薛琳放下筷子,茫然地看着丁含元,有些不敢相信。

丁含元看着表姐家裏那惡劣的生态環境,屋內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窗簾拉着,沒有開燈,廚房內亂得如同垃圾場,十幾萬一瓶的洋酒被開了七八瓶,有些已經空了,有些還剩個底,酒瓶東倒西歪地丢在地上。古董水晶杯中塞滿煙屁股,餐桌上的玫瑰花已經枯萎,送花人的姓名還算清晰,上書:永遠愛你的老公、杜阮。

丁含元反複深呼吸,生怕自己中毒,不想繼續待着了,便簡明扼要地說道。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倆真是天生絕配,而且心裏還有對方。這種事兒也不好傳話,你們自個兒談去吧。只要還愛着彼此,一切皆有可能!”

薛琳不說話了,翻身躺在沙發上,懷裏抱着瓶路易十三發了一會呆,随即痛哭出聲。

田助理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低聲詢問丁含元怎麽辦,丁含元則擺擺手,小聲說道。

“不要管她了,一點感情上的小挫折而已,他們會逐漸理清楚的。”

離開薛琳家,夏夜悶熱異常,丁含元深吸一口氣,心情也略顯煩悶。最近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個的全都感情出了問題?晚夏時節,天氣悶熱,人也變得浮躁起來了。

酒杯叮當一聲,碰在一起。

包廂裏,周競與孫鵬飛也在對飲。兩人面前擺着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空盤子,服務員正在将第六只烤鴨端上桌。周競吃烤鴨的動作相當豪邁,他嫌荷葉餅太小,卷肉片太麻煩,便讓酒店烙一些蔥油餅端上來,用筷子一掃,直接将半盤鴨肉撲在餅上,吃起來才夠爽快。

孫鵬飛一邊給他遞蔥絲和甜面醬,一邊勸說道。

“老周,我覺得這件事是你鑽牛角尖,人都是有秘密的,就算是兩口子也不例外。你們确定關系還不到一個月,人家怎麽可能對你掏心掏肺?總要有個适應的過程……還有,也許人家也在觀察你,看你人品怎麽樣、待他真不真心。”

周競脫下西裝外套,将襯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粗壯胳膊,握着餅大快朵頤。

孫鵬飛繼續說道:“別說你倆剛在一起,就連那些結婚幾十年的也有秘密。不信你問問你爸你媽,難道叔叔沒有小金庫?阿姨沒有夢中情人?”

“這不一樣。”周競将最後一口餅塞入口中,含糊道:“他連真實名字都不肯告訴我。”

“或許他真有什麽難言之隐呢?別把人逼得太緊。我倒是覺得,他不至于一直瞞着你,總有一天要跟你攤牌的。”頓了頓,孫鵬飛又說道:“……老周,其實還有一句話,你別不愛聽。我覺得你不僅愛面子,還有點自卑。”

周競聞言大笑起來,他擦了擦手,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

“我自卑?我有什麽可自卑的。”

“有一說一,那位杜老板長得不差,家裏有錢,還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跟他一比,你覺得自己不如他,有點傷自尊,擔心那個元子真的跟對方跑了。”

周競垂頭,沉默不語,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濕潤的杯面。

盡管他不肯承認,但他心裏清楚,自己确實就是這樣的。

面對杜阮時,他有種深深的危機感,他不想輸,更不願意失去元子。

許久之後,周競輕咳一聲,問道。

“那……我現在應該怎麽辦?我沒談過戀愛,你有經驗,你教教我。”

“這個麽……”孫鵬飛撓撓頭,說道:“如果是我的話……他不是已經向你示好了麽?差不多得了,面前有個臺階就下來吧,別是總端着。”

“還有個問題。”周競聲線微顫,不确定地問道:“他……真的愛我麽?”

“這個麽……我沒見過他,我也不好說。但我覺得,如果他不愛你,幹嘛還要跟你吵?還要向你示好?如果他真是那種追求利益的人,既然已經有了杜老板,沒必要再糾纏你。他這麽做,說明他還是在乎你的。而且,愛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周競仔細回憶了一下,丁含元每次看向自己時,那雙又大又亮的貓眼總是閃爍着喜悅的光輝,眸色清亮,明明世界那麽大,卻只盛着自己的身影。

如果他們不再彼此相愛,大可以從此之後再不聯系,可是,他們誰也做不到。

孫鵬飛笑道:“你可是牛逼轟轟的周老板啊!有誰會不愛你周競呢?”

周競感激地笑了笑,正準備說些什麽時,秘書來電,說是明晚有個品鑒會,京圈名流皆會到場,周競也受邀了。這是刷臉、提升知名度的好機會,周競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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