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進大理寺
第5章二進大理寺
大理寺大堂,馮如洗端端正正跪在中間,兩側各站了一排人,臺上坐着蕭钰,牌匾上書“威嚴公正”,好不肅穆。
東從依舊抱劍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馮掌櫃,別來無恙啊!”
馮如洗讪讪一笑,比哭還難看。
是的,他又被大理寺抓了。
蕭钰指關節在案桌上扣了兩下,下巴微擡,“說說吧。”
“大人,小的可是清白的!”
蕭钰沒有動作,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東從腦袋微斜,就着抱劍的姿勢,食指輕輕撓了撓額頭,笑得沒心沒肺,“每個來這裏的人都這樣說。”
“馮掌櫃,咱們也是老熟人了,那麽拘謹做什麽?”
“不如我來給你松松筋骨!”
那種被踢後腫了好些天的難受叫他立刻警醒,看向作勢就要過來的青從,馮如洗忙擺手,“多謝大人,不必不必!”
東從還是來到了他身邊,繞着他轉了兩圈,疑惑出聲,“嘶,我說馮掌櫃啊,我瞧着你真是一點沒把我們大人的話記在心上啊!”
馮如洗愣了兩下,反應過來後,一陣磕頭,“小的不敢!小的謹記大人教誨啊!”
“那你還……”說話間,東從已經擡起了腳,想到什麽,他看向兩排直勾勾盯着他的視線。
一個轉身,來到了馮如洗另一邊站立,朝臺上恭敬行禮。
“大人上次便告誡過你,不可再與那朱七有往來,你也做了保證,怎麽這次又跟他扯上關系?還是說,你們本就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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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啊大人,小人是清白的!”馮如洗不斷地磕頭喊冤。
蕭钰被他吵得頭疼,不耐煩地揮手,東從又走到他身邊來。
“馮如洗,你因何去嫣然樓?”
若說東從的暴力腳叫他後怕,那馮如洗對蕭钰,就是打骨子裏生出的敬畏。
“回大人,小的……二十有五,至今未有娶妻……”大堂裏的氛圍突然間變得暧昧,一個成年男子去青樓,原因不言而喻。
蕭钰掃了臺下衆人一眼,雖然大家的眼神暧昧,可沒一個人敢發出聲音來,也不去搭理。
“哦,原來是這樣……所以你就大白天去青樓,還只找朱七的老相好……是挺巧合的。”
這謊是撒不下去了,馮如洗無奈,也不知道公子這都是什麽任務。最後銀子一分沒有,還惹得一身騷。
“大人,我招!”他放棄了抵抗,耷拉着肩膀,跪在大堂中間。
“小人去嫣然樓,實屬無奈之舉。”
“昨天,朱七來了織錦坊,說是要與小人做一筆買賣,小人想着,他正被官府緝捕,哪敢同意呀?”
“可是大人,你們知道,小人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生意人,實在鬥不過朱七那等惡徒。”
“所以你被他威脅,為何不來大理寺報案?”蕭钰面不改色道。
他看向臺下跪着的人,這個馮如洗,看着很害怕的樣子,實則花花腸子一大堆。
“小人哪敢呀?他就一直跟着小人,小人實在怕得很,就想着……大人英明睿智,定然也發現了嫣然樓,所以才去的嫣然樓……”
“事實證明,小人的做法是正确的。”馮如洗終于擡起了頭,傻傻地笑。
這是自打見到他後,笑得最有骨氣的一回,東從心裏嘀咕。
說他聰明,笑起來又那麽傻愣,說他傻吧,偏臨場編故事的能力了不得。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編出來個毫無破綻的故事,任誰聽了都要忍不住抹一把同情的淚。
對付這樣的家夥,他們并不擅長,蕭钰如是想。
他身子往後一靠,擡手示意。
東從猶豫了一下,還是來到馮如洗身邊,提着他的領子,叫人站起來。
在馮如洗戰戰兢兢的驚慌中,咧開嘴大笑,“馮掌櫃,你可以走了。”
馮如洗愣愣地往外走,一步三回頭。
東從站在廊下,看着又傻愣愣的人,一陣郁悶,“大人,就這麽放他走了?”
蕭钰站在他身後,也看着馮如洗的背影,“沒抓住朱七,抓了他又沒用,放心吧,跑不了。”
他拍了拍青從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幹活。
朱七逃出了大理寺的控制,卻叫一路從揚州回來的聽書抓了個正着。她直接把人拎去了同生胡同。
沈念安和觀棋已在等候。
聽書把人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兩手叉腰,霸氣側漏。“再狡猾又如何,還不是叫姑奶奶抓住了?”
她踢了朱七一腳,到沈念安身邊站住。
朱七為自己的相好被大理寺帶走懊惱,又為自己成功逃走而慶幸,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黃雀竟是個丫頭片子!
他捂着被踢的地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見到沈念安,他眼睛一亮,好生俊俏的公子哥!
“這位公子,不知小的何處得罪了?”
沈念安欣賞他慧眼如炬,懂得識人,卻很不喜歡他的眼神,“朱七,你只要告訴我,助你脫困的人是誰,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朱七心裏一咯噔,暗道不妙。這位爺不知道什麽來頭,大理寺都不知道的事,竟被他曉得了。
且不說他不曉得那人的底細,便是真知道,那也是玩玩說不得的,朱七心下計較,眼神躲藏,不敢再亂看。
“看來你的記性不是很好,那本公子不妨提醒一下,同生胡同口……”
朱七心下大駭,跪在地上,“公子饒命!”
聽書嗤了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非得見了棺材才落淚!
“小的……小的實在不知那人身份,向來都是他主動找小的,小的找不到他……”他顧不得計較聽書的嘲諷,哭着要保住小命。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成這樣像什麽話?沈念安沒好氣道:“行了!我且問你,那東西是不是還在你手中?”
朱七借着擦臉的動作,掩住了眼神,那可是他保命的家夥。
“本公子不是要你拿出來,只是提醒你一句,好生保管着,別到後來賠了夫人又折兵!”
沈念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留下來已無大用處,給聽書遞了個眼色,起身離去。
聽書笑嘻嘻地看着他,在朱七疑惑的眼神中,一拳揮下,正中眉心。
她環顧了一圈屋內,抓起一條腿往屋裏間拽,手起間發力,把人丢進了床下。
看着自己完美的傑作,她歪頭一笑,拍了拍手,“能不能再從大理寺的手下逃脫,就看你自個兒的造化了!”
說完,轉身離去。
回到金柳巷時,正趕上一輛驢車拉着樹過來,聽書幾步跑過去,笑着跟那車夫說話,又在兩人的疑惑下,卸下兩盆樹枝下來。
她付過銀錢,看着兩盆笨重的樹枝,扭頭看向遠處站着的二人。
“觀棋,快來幫我一把!”
觀棋狐疑地上前,一邊幫她擡,一邊問,“你別告訴我這是從揚州運來的?”
“聰明!”樹枝後伸出一張臉,聽書笑得精明。
“揚州很多臘梅,晟京多是紅梅,好看是好看,沒臘梅香。”
“而且,這臘梅年關前後就能開,謝了又有紅梅開,這樣一來,咱們院兒裏賞梅的時間就更久了!”
觀棋被她逗樂,“還能做些香膏來!”
聽書得了啓示,眼前一亮,就是比大買賣。“晟京的香膏多為月季、牡丹和茶花那樣的紅花,若是做了臘梅香膏來售,一定十分火熱!”
“你倒是會經營!”沈念安倚在廊檐下,看她二人挖坑栽樹。
此時日頭正好,院腳的最後一抹白也消融殆盡。聽書拿袖子拭了拭額上的汗,看到打在地上的婀娜的臘梅枝影子,想起了此番揚州之行的任務。
“女公子,山莊的人說,劉伯被京中親戚接走了,不過……大家很疑惑,此前從未聽說劉伯在京中有親戚,都以為他無依無靠。”
懸着的時候心裏有萬箭齊發,落了又似臨淵而立,搖搖欲墜。
沈念安仰起頭,單手罩着眼睛,在陽光下迎接黑暗,把自己喚醒。
“查一下他栖身何處,慢慢來……一時查不到也不打緊。”明知是大海撈針,卻不得不下這趟海。
沈念安很惱火,又很無奈,這種憋屈叫她煩透了。
聽書和觀棋看向她離去的背影,無聲對視。
初雪消融,年關将近,沈念安料想,這個年怕是過不安生了。
她打好綁腿,紮好家夥什,又揣了袋碎銀在懷裏。
“此番出行,我也估不清要幾日,一切照舊,聽書負責外圍,觀棋留在沈宅,若我三日未回,你就去禦史臺找邝璟,把這個交給他。”
沈念安把個荷包遞給觀棋,言行不容置喙。
她向來言出必行,不論是觀棋還是聽書,都改變不了她的決定。
觀棋看向她受傷過的腿,女公子的身手她向來不擔心,只是這腿畢竟受過傷,叫她放心不下。
她接過荷包,從腰間掏出個小瓷瓶,放到沈念安手裏,“女公子,這是止疼的藥丸。”
沈念安笑着接過,“還是觀棋了解我。”
她不怕死,但怕疼。
晟京往南有一座小鎮,建于山上,地勢較高,因夕陽照射呈金黃色,名金臺照,距晟京城十餘裏。
金臺照乃為晟京門戶,往南下揚州、荊州,往西則是去西北,直通漠北。
沈念安尾随朱七,一路到了金臺照小鎮,住進了金臺客棧,對門是悅來客棧,朱七就住在那裏。
她已經在這裏住了兩天,對面的人仍無動靜,每日除了下樓吃飯就是窩在屋裏睡。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金臺客棧的一樓窗邊,望着街對面出神。
“掌櫃的,兩間上房。”中氣十足的聲音吓了沈念安一跳,也拉回了她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