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熟悉的屍體
第9章熟悉的屍體
昨晚清安郡主特派人到大理寺通知他,還叮囑青從,務必今兒把人帶回來,蕭钰無法,只能趕着飯點繞到院子來。
在這裏遇到沈念安,屬實意外。
沈念安眼神躲閃,想着應對之法。雖然做了準備,真遇上了,多少有些心虛。
蕭钰已經來到了她跟前。
清安郡主坐在一旁,眼神在二人之間來回轉動。她覺察兒子待這位揚州姑娘不大一般,心裏跟貓撓般,好奇得不得了,“承遠認得念念?”
蕭钰收回打量的眼神,給清安郡主見禮,“母親。”
沈念安擔心他說出不利自己的話,何況蕭钰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忙搶過了話,“郡主說笑了,蕭大人儀表堂堂,又官居大理寺卿,我一介……”
“見過幾回。”
這話一出,她知趣地閉上了嘴,不敢看蕭钰,更不敢看清安郡主。
清安郡主跟老嬷嬷對視一眼,起身道:“我去招呼客人,念念這裏,你可得好生給我招待啊!”
說完拍拍他的肩膀,不容拒絕地離去。
偌大的房間瞬間只剩下兩人,沈念安緊抿着唇,大腦在高速運轉。
蕭钰尋了張椅子坐下,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定睛望着她。
“邝府小厮,路見不平的女俠,這次又是什麽?”
“我這點伎倆,行走江湖罷了,入不得大人眼。”沈念安笑嘻嘻看着他,一雙杏眸蓄滿了算計。
蕭钰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了兩下,“你不願跟我去大理寺,如今又跑來我府裏,想幹什麽?”
雖然沈念安極力遮攔和轉移視線,可他還是看到了那段絲縧,一下就明白了這女人的手段,定是通過那絲縧跟他母親套近乎。
嘴裏沒半句真話,又詭計多端。
沈念安一直都覺得蕭钰的腦子跟常人不同,與他争論只會落入陷阱,遂及時止損。
“大人此言差矣,我這次是受邀來貴府賞花,至于去大理寺……我又不是犯人,去那種地方做什麽?”
蕭钰嗤笑一聲,不再看她。
沈念安不樂意了,跑到他跟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盯着他,“大人,你不信我?不會真懷疑我吧?”
蕭钰下巴微擡,眼皮掀起,兩人對視上。
“你會信一個滿嘴胡言的陌生人?”
沈念安眨巴着眼睛,湊近了些,疑惑道“我哪裏滿嘴胡言了?”
她本就生得肌膚雪白,一雙水靈靈的杏眸,眨巴起來有幾分俏皮,掩住了狡黠。
可這騙不了他,蕭钰很想要捏一捏那張臉,給她點教訓。
意識到這一點時,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倏地從椅子上站起,閃到了一邊。沈念安的臉被擦得生疼。
咬牙切齒地站直身子,手輕輕揉了揉臉。
“是麽?那這次又是什麽身份?”蕭钰知道自己母親的心思,雖是找相看女子,卻也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來。
這女人還真有幾分本事。
沈念安怒氣消了大半,他來真的了。
她不是安念,也是安念,即便蕭钰真的去查,也查不出什麽破綻來。
思及此,她也多了幾分膽量,轉身來到蕭钰跟前,兩手叉腰,仰頭瞪着他,大聲道:“聽好了,本女俠乃望月山莊大小姐安念!不是什麽滿嘴胡言的陌生人!”
一番豪氣發言,沈念安私以為賺足了得意,卻只得對方冷漠地一瞥,不再搭理。
沈念安:“……”一腔孤勇歸了西!
“你不信可以派人去揚州查。”
“本卿沒閑工夫跟你折騰,別打什麽歪主意,否則,下次就只能大理寺見了。”蕭钰丢下這樣一席話,大步離去。
沈念安呆站在原地,還在想他那話裏的意思。到底是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還是不要打他的主意?
她可萬萬沒有想要跟他相看的意思啊!
清安郡主見自家兒子匆匆離去,擔心自家榆木兒子惹了姑娘家不愉快,又趕着回來收拾爛攤子。
一進來就見她在發呆,有些拿不準發生了什麽,只好奇地打量着,不敢輕易開口。
沈念安知她心思,偏不戳破,怏怏開口,請辭離去。
清安郡主堅信了猜測,忙叫老嬷嬷将各式糕點都備了些,給她帶着路上吃,再三叮囑她得了空來府上。
觀棋一路低着頭,憋着不說話。但凡看了她家女公子,都得暴露了。
“清安郡主倒是歡喜女公子得很。”馬車上,觀棋終于發出了聲音。
沈念安見她滿眼藏不住的笑意,翻了個白眼,“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個陌生人好。”
觀棋疑惑地看着她,等着後話。
沈念安不再說話,閉着眼假寐。清安郡主看中了她的絲縧,這本就是計劃的一環,只可惜蕭钰來得突然,計劃被打斷。
年關将近,各家店鋪的生意都很不錯,聽書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找人上。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得了線索。
可這結果叫她猶豫了,劉伯到底何許人,偏偏跟邝府牽連上,她還沒想好怎麽給女公子說。
沈念安和觀棋回到沈宅時,就見她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苦惱不已。
沈念安跟觀棋對視一眼,眉眼輕挑,故作深沉道:“咱們聽書開始省炭火錢了,看來生意不怎麽好做……”
聽書回頭見着二人,又聽了這話,幽怨地看着她,“女公子,哪有你這樣的啊!”
沈念安不作停留,徑直往屋裏去,晟京的冬天太冷了,風刮得臉生疼。
何況今日參加候府集會,打扮得過于講究,行動起來多有不便。
她去裏屋褪了繁瑣的服飾,摘掉珠釵,一頭青絲肆意地搭在厚襖上,又一如既往地跑來爐邊的搖椅上窩着。
從候府帶來的點心還完完整整地擺在桌子上。
她意味深長地看着聽書,很不對勁。
觀棋拍了她一下,聽書一個激靈,愣愣地擡頭。
“發什麽愣!”
聽書看了她一眼,扭頭看着沈念安,緊抿着唇。
沈念安斜躺着身子,輕輕晃動着,掀了掀眼皮。
“劉伯有線索了?”
“女公子,你真神了!”聽書拔高了聲音,眼睛瞪得像個圓鈴。
她見觀棋一邊搗鼓茶葉一邊搖頭,壓下了驚訝,故作矜持起來。
“年關将近,各府都在采購布料新衣,前些日子,我特地囑咐鋪子裏的夥計掌事留意。”
“說來也巧,那劉伯竟去到了馮如洗的織錦坊。”
“當時店鋪客人多,擔心打草驚蛇,馮如洗沒聲張,只派了人一路跟随,瞧見他去了城西的一處莊子。”
“可查了那莊子?”沈念安看着她,卻又不像是在看她,眼神深邃,難以捉摸。
聽書又看了觀棋一眼,見她只忙着手裏的活,沒看她,才說下去。
“查了,算是邝夫人的陪嫁莊子。”
“算是?”沈念安疑惑地看着她。
看到觀棋給她的茶水,才覺自己說了好多話,有些口渴,她拿起那杯茶,囫囵着喝下。
“莊子最開始由德親王修建,王府世子跟人打賭輸了出去,幾經轉手,才成了邝夫人的陪嫁。”
照理說這也沒什麽不妥,莊子買賣也合情合理,為何偏偏跟邝府扯上了關系?
倘若劉伯是邝府的人……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心底滋生發芽,不知名的寒氣從腳底升起。
她把腳往爐子邊靠了靠,兩只手不停地磨搓,才感覺到暖意。
“揚州的那批東西幾時到?”
觀棋放下手裏的活,端端正正地坐着,“已經到碼頭了,年關官家貨船多,又有不少加塞的私家船,得排些日子才能靠岸,咱們的要到年後了。”
“想法子打點下,初三前後,我要去邝府一趟。”沈念安神色嚴肅。
往年她不在晟京過年,但從揚州運來的東西一樣不少,都是些緊俏貨。
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人來了,有當年的恩情,逢年過節的往來自是不變。
邝璟雖說不會告訴旁人,可未必邝伯伯就不知道她在晟京,不去倒惹得人生疑。
“我這就去辦。”
觀棋的動作很快,五百兩銀子撒出去,靠岸過檢一體通過。
大年三十這天下午,她要的貨全搬到了金柳巷。
聽書在前邊指揮人搬運,幾十箱全搬到了後院的空房裏。
“銀子果然好使,這一下就到家了!”她送走搬貨的人,把大門關上,邊說邊拍手上的灰。
觀棋一臉嫌棄地端來熱水,催她去洗漱。
“今日時間比較趕,東西都沒分開,晚些時候女公子列個單子,我跟聽書把東西找出來另放。”觀棋一邊說話,一邊整理桌子上的食材。
沈宅裏幾個短工都回了,今晚的年夜飯只有三個人吃,食材是早些天訂好了的。
有聽書打下手,張羅一桌年夜飯完全沒問題。
沈念安照例窩在搖椅上,視線在兩個忙碌的身影上來回。暗想明年得多點人。
吃罷年夜飯,沈念安跟她們一起清理貨物,按送去的地方分類擺好。三人忙完,已是淩晨。
沈念安叫她二人去睡,自己換了衣服,拎着東西出門,一路往城西去。
大晟有新年祭祖的習俗,城中人的祖祠大多在郊區,故而這一日城門開得格外早。
沈念安到城門口時,已經有不少人出城。
她在城門口租了輛驢車,往沈家舊宅方向去。
宅子已經荒廢多年,這裏曾經有練武場、馬場,最多的時候有一百多號人,如今像是被人遺忘了般,慢慢腐爛。
她跪在地上,一邊燒着紙錢,一邊掉眼淚。
沈家出事後,她還是頭一回在晟京過年,回憶起少時跟父母祖父在一起的日子,不自覺起身往府內走。
廢棄的舊宅結滿了蛛網,到處都是灰塵,院子的枯草比她還高,和記憶中的宅子相去甚遠。
一叢淩亂的茅草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顯然有打鬥過的痕跡。
她循着痕跡往前,發現一個人趴在草叢裏,血跡尚未完全幹涸,應是遇害不久。
沈念安深吸一口氣,拿了塊廢木板把人翻個身,看清臉的那一刻,她吓得瞪大眼睛,連退幾步才站穩。
怎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