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從未有二心
第11章從未有二心
出了書房,沈念安站在拐角處,遲遲沒有往前走。
她不必回頭,也知道身後的父子盯着她。從這裏走出去,有些事情會發生質的變化。
可是,邝璟怎麽辦?
她注定要辜負這個全心全意為她好的人。
“發什麽呆!”突然冒出來的邝璟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把她從思緒裏拉回。
沈念安低下了頭,整理情緒,再擡眼時,眼中有些疑惑,“你……一直在這?”
邝璟兩手一攤,“當然咯!我說了在這等你,自然就在這咯!可不想某些人……”
他眼神滴溜溜盯着她,意有所指。
沈念安尴尬一笑,手指着內院方向,“我要不要……”
“沒這必要!那些人有什麽好見的?我來招待你,保證吃得比這好!”邝璟一如小時候那般,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沈念安看了眼內院方向,這個時候那裏應該有不少荥陽來的客人,她不去也好。
“你要帶我去吃什麽?”她抽回手,放慢了腳步。
邝璟覺察到手裏一空,只回頭看了一眼,沒作停留,繼續往門外走,“到了就知道了!”
邝璟騎着馬在前頭走,沈念安坐馬車跟在後頭,像極了新婚燕爾的小兩口回娘家省親,引得路人好奇駐足,議論紛紛。
觀棋聽得外邊議論,眉頭緊皺。
“不用管,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什麽便去說吧,咱們問心無愧就好。”沈念安比她看得通透。
“女公子,我只是替你不值,邝禦史的名聲實在是……”後邊的話她沒再說,沈念安猜得到。
一朝禦史,監察百官,為官者見了不喜,為民者見了也不喜,這個職位本就不讨喜。
沈念安輕笑出聲,“他再如何不好,也是個官家公子,算來還是咱們得了便宜。”
觀棋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她不了解沈念安跟邝璟的過往,沒辦法設身處地想事情。
“到了!”馬車一路出了城門,在一個莊子前停下來。
觀棋掀開馬車簾子,入眼就是熟悉的幾個大字,她扭過頭,和沈念安對視了一眼。
沈念安微怔,這倒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愣着幹什麽?下來呀!”邝璟疑惑地看着她。
他發現,從書房出來,念念就有些魂不守舍,父親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麽?
沈念安穩住心神,從馬車裏彈出身子,直接跳到地上,整理了一下衣袖,疑惑道:“不是說要吃好吃的,怎麽到莊子來了?”
邝璟挑眉,得意洋洋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些廚子做得能有什麽好吃?要吃就得吃最新鮮的!”
“莊子裏剛來了個老頭,平日裏沒事就倒騰吃的,我來吃過兩回,手藝還真不錯!”他一邊說着,一邊往莊子裏走。
現下不在農忙時節,又是年關,莊子裏挂滿了紅燈籠,熱鬧非凡。
沈念安走進門,完全置身喜氣當中。
“你倒是會吃。”她一邊環顧着莊子陳設,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
邝璟哈哈大笑,“就當你是在誇我!”
他領沈念安二人過抄手回廊,又上石拱橋,經湖心公園到了一座獨立的閣樓處。
沈念安擡頭仰望着閣樓,狐疑地開口,“這裏……能有吃的?”
從邝府到莊子,折騰了半晌,來到個閣樓處,她的耐性都被磨沒了,又累又餓。
邝璟挑了挑眉,“進去就知道了。”
沈念安半信半疑地靠近,推開緊閉的閣樓門,一陣香味撲鼻而來,是清蒸魚。
她循着味兒往裏走,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視野。
那人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很快就不再看她,笑着招呼邝璟。
“莫非這位就是二公子說的要招待的姑娘?”他笑眯眯地看着邝璟,眼裏透着慈祥的光。
“老伯,你的眼力見兒不錯嘛!”他毫不吝惜誇贊。
沈念安在案桌前就座,眼神不時看向劉伯,毫無避諱。反倒是劉伯,一直有意無意地避開她的視線。
邝璟玲珑心思,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念念,你一直看着老伯,認識他?”
閣樓裏陷入了安靜,所有人都等着她說話。
沈念安笑了,笑聲很清脆,“只是覺得老伯有些眼熟,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對上邝璟探索又疑惑的眼神,她一臉遺憾道:“算起來,那老伯是我的恩人,只可惜後來不見了,我怎麽也找不着。”
“只要還在世上,有緣自會見到,你也不必憂思過重。”邝璟夾了塊魚肉給她,“嘗嘗,剛捕撈上來的,特新鮮。”
沈念安甩掉那些有的沒的雜念,專心吃飯,做事情前先得把肚子填飽。
揚州十年,她對吃食沒太大講究,不過是為了果腹。今日這頓飯也一樣。
但見邝璟吃得滿足,想來合他的胃口,也不忍打擊。
“過些時間,滿後山的新筍都破了土,一晚上就能蹿很高!到時候我帶你去。”邝璟深谙口腹之道,說到這些興致很高。
春筍萌發之時……
沈念安估摸了下時間,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是敵是友。
“念念,人都在這了,還想那些有的沒的煩心事做什麽?要我說,趁當下風平浪靜,該多多吃喝!”
他收起笑臉,自嘲道:“真要說起來,難過的不該是我嗎?”
邝璟有自己的為難處,從收到拜帖那日,他就整宿睡不着。一邊是骨肉至親,再沒心沒肺,那也是血脈相連之人。
可他曾經承諾過一個小女孩,他會護她一生。
一聲小哥哥,一輩子小哥哥,這是他的承諾。
從她的表現來看,大抵早就忘了。
“小……”沈念安嗫嚅着嘴,心裏湧起愧疚。
“二公子,老爺夫人叫你回去,府上來了些你的同僚。”門外傳來男子的聲音。
沈念安忙起身,“既然有事,你就回吧,可別叫客人等久了。”
邝璟不放心她一人,卻清楚地知道,自己陪着她也一樣無甚大用,只能選擇回去。
“我送你。”說完這句話,他又覺得好笑,自己還不知道她住在何處。
沈念安搖頭,“你不必管我,我帶了人來,可以回去,時辰尚早,正好逛會兒再走。”
他猜到沈念安與那位老伯之間有故事,卻沒去追問,點頭離去。
邝璟離開後,閣樓中只剩下三人,觀棋識趣地去了外間。這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她得看着些門。
沈念安坐在椅子上,劉伯站在她身後幾步外,屋子裏靜得出奇。
“劉伯,你就打算一直裝作不認得我嗎?”她沒有回頭,聲音似凜冬的寒意,直叫人打哆嗦。
劉伯走了幾步,在她不遠處跪下,“姑娘恩惠,老身莫敢忘。”
“就沒有什麽要說的嗎?”她看着劉伯,遠沒有表面這麽冷靜。
“我不問你替誰辦事,因為每個人都有苦衷,我只想要一個答案,你到底什麽時候有了二心?”
她向來用人不疑,但也有防人之心,可劉伯不一樣。十年前他帶自己到揚州,這份恩情一直都記得,即便身份成謎,她也未曾有過半分懷疑。
劉伯的回答卻叫她徹底死了那顆心,“姑娘,老身從未有過背叛。”
只是一直都是別人的人。
這十年來,她的生活一直被人監視着。沈念安坐在椅子上,一時間手腳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晃晃悠悠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觀棋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從女公子的神情,卻能看出事情不簡單。
她往閣樓裏深深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沈念安一路上都沒說話,閉着眼睛,不知道有沒睡着,觀棋也不吱聲。
到了金柳巷,一下馬車,她就囑咐召喚尤小四,還把聽書臨時召回。
聽書急匆匆趕回來,一臉莫名地朝觀棋看去,沒得到回應。
觀棋站着,她也不敢坐下,也站在她身邊。
沈念安站在窗臺前,不知在想些什麽。搖椅微微晃着,應該是主人剛從上邊起身。
“從現在起,晟京所有跟望月山莊有關聯的人通通換掉,揚州那邊暫時不聯系。”
觀棋對生意之事所知較少,不知此事影響,反響并不大。聽書卻大不一樣,她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女公子,全換?”
沈念安挑眉,“有異議?”
“當然不是!”
“只是現下新春佳節,本就難找人,咱們要換的可不少。”她手裏有全部鋪子造冊,夥計倒還好,掌櫃卻馬虎不得。
沈念安的腦海裏闖出了個人,眉眼舒展,“馮如洗如何?”
觀棋眸子微動,不作言語。
“我跟他倒是打了多年交道,是塊經商的好料子……”聽書從經商和用人方面做了地道分析,可謂行家裏手。
就個人能力來看,馮如洗做生意的本事無可挑剔,朱七這件事情上,他在大理寺也算游刃有餘。
“是塊好料,值得打磨。”
倘叫馮如洗知道東家對他的評價,定淚流滿面,驚吓和被踢也算是沒白挨。
聽書聞此,暧昧地看向觀棋,“要說打磨馮掌櫃,這不是有塊現成的磨刀石?保管服服帖帖!”
觀棋板着個臉,故作嚴肅地看着她,“女公子跟前胡說些什麽!”臉頰卻爬上了幾縷緋紅。
沈念安挑眉,馮如洗對觀棋那點心思雖然藏着,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可打磨一個人,并不需要犧牲另一個人,何況觀棋于她非同一般。
“大理寺那邊怎麽樣了?”
一下子轉到大理寺上來,聽書有點迷茫,腦子轉悠了好一陣才醒過神,“朱七的屍體被帶回了大理寺,現在那裏不能進人也不能出人,大理寺卿直接在那吃住。”
動作夠快。她倒要看看,大理寺卿究竟有多大能耐。
沈念安在窗前走了幾個來回,才到搖椅上。
“明天把馮如洗帶來。”又是一個急轉彎。
聽書應下,滿肚子疑問又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