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待

等待

他上前一步,把阿誠拽進懷裏,抱得很緊。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道:“我當然也愛你。阿誠。”

明樓将阿誠的東西放好,給他放熱水,為他收拾卧室。

明樓聽着浴室的水聲,有些怔怔。

他承認自己有一剎那的猶豫,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正确與否。

明誠出了浴室,擦着頭發,沒找到明樓。他走到客廳,看到明樓坐在電話旁,一聲不吭,看見他,露出一個微笑。

“早點休息。我給你訂了明天10點的車票。學校那邊我寫封信幫你解釋。”

明誠有些尴尬。大哥要編個什麽理由把他的“壯舉”圓過去……新關系的确立讓他有點無措,還有明天就要回去……他不由蹙眉。明樓把他推進卧室,命令道:“快去睡覺!”

明樓回到自己卧室,拿出信紙。不知怎麽的,第一個想起的竟是大姐。大姐希望他搞學術,結果他沾上了軍政;大姐指望他早點成家為明家延續香火,可他如今……

已經辜負了大姐,他不能再辜負阿誠和自己。

他提起筆來,開始寫信。一邊寫一邊想着阿誠站在他面前,挺直堅韌的身板,孤勇倔強的眼神,凍紅俊朗的面頰,微顫的唇瓣一張一合,說着,明樓,我一直愛你。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甜意,甜得他心都顫了。那一刻他真想吻他,但他沒有。

現在他後悔了。

阿誠大概睡着了。

門被輕輕打開,明樓轉過頭,看到阿誠站在門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他目光下移,落在阿誠赤裸的腳上。

“不穿鞋是想逼死誰?”明樓将自己腳上的拖鞋拿下,丢過去,明誠穩穩接住,彎腰給自己套上。

明樓接着寫信,沒幾個字,感覺到身後的那一道目光,實在寫不下去,将筆放下了,轉過頭對上明誠的眼神。

“阿誠,明天還要趕車。”

明誠不說話,徑自到床邊坐下,默了會,嘟囔道:“再有幾分鐘就零點了。”

明樓:“那你還不去睡覺?”

明誠:“……”

明樓不解。他拉開抽屜收好信紙,回想起阿誠說過的話,“總算在十二點以前趕過來”,恍然大悟。明誠見他要站起來,遂把自己腳上的鞋脫了還給他。

明樓過去關好門,走過來,催促明誠睡覺:“快點睡覺,明天別誤了車。”

明誠鑽進被子裏,給他大哥挪了位置,見明樓還是沒有想起來的樣子,失望之極。

明樓躺進來,把手表脫下,看一眼,随手關了燈。明誠這才覺醒:怎麽就睡大哥這裏了!雖然小時候都是和大哥睡,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啊。

明樓碰到他的腳,說:“這麽冰。”然後就用自己的雙腳給他捂住。明誠臉不禁發熱。他看大哥沒有什麽異常,有點不甘心地問:“大哥睡了?”

明樓“嗯”一聲。

明誠不安的調整姿勢,明樓悶聲說:“別亂動。”

明誠哼哼:“我睡不着,倒時差。”

明樓翻個身,一把将明誠摟進懷裏,湊在他耳邊說:“明天把你揪起來。”語氣若無其事,卻攪得明誠滿臉通紅。他正想說點什麽,卻聽見明樓在他耳邊輕聲說:“阿誠,情人節快樂。”

話音剛落,旁邊廣場上零點的鐘聲響起。2月14日,西方的情人節,最後一秒過去了。

明誠醒悟,原來剛才大哥是在默默打拍子計時,難怪關燈前看一眼手表。他膝蓋頂上明樓的大腿,憤憤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讓他以為他忘了,卻在最後一刻說出祝福,害他揪心傷腦半天。

明樓雙腿扣住阿誠不安分的腿,将阿誠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說:“真別動了。”

明誠安靜了會,開口道:“大哥,你是不是又胖了……”

明樓:“……”

“你大腿好重……”

“……你再說一遍。”

“……”

次日,明樓将明誠送到車站。火車響起鳴笛聲,明誠接過箱子,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放下箱子,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抱住明樓。

“大哥,我走了。”

明樓心下一顫,因為阿誠這小子居然趁機咬了咬他的耳朵,還特別坦蕩地松開手,提着箱子跑回去,跳上火車,回頭對他綻放一個大大的笑臉。一瞬間,明樓仿佛身處在萬花齊放的暖春中。火車漸漸加速,站臺上送別的人們望着同一個方向,有的人跑着追上去和親人囑咐,淚眼朦胧。明樓不由地向前走了兩步,看着越來越遠的阿誠,摸着自己的耳朵笑了。

“這小子,越來越會撩人。”

……

協和廣場的鴿子齊刷刷飛起,明誠回過神來,看一眼廣場上的和平鴿,微微而笑。他轉身,踽踽獨行,朝住處走去。

鐘點工見他回來,恭敬地說“飯菜準備好了”,他點點頭,說:“芳嫂,聖誕快到了,您可以不用來了,好好過節吧。”

芳嫂一愣,“言先生您呢?和那些留學生過節嗎?”

明誠怔了怔,對她一笑,坐下開始吃飯。

芳嫂心裏嘆息一聲,對明誠告辭,裹上大衣離開。她出了門,回頭看一眼,窗戶裏透着明誠一個人吃飯的身影。

言先生這樣優秀的一個人,身邊不乏追求者,條件好的比比皆是,可是他來巴黎四年了,卻一直固執地一個人生活,除了上課就是到香榭麗舍大街散步,偶爾和一些中國留學生聚一聚,生活得平靜無比。她想,言先生應該是在等他獨一無二的愛人,所以才耐得住這樣的寂寞。

明誠吃完後,默默收拾了餐桌。他走到畫室,開燈,架好畫板。幾乎都不用回想,第一筆已經落下。

明樓的模樣一直在他心裏,完全不用回想。

這是他第一次畫明樓。

由于他們的特殊身份,他們很少拍照,而離開明公館時,什麽也沒帶走,現在他們更名換姓,更不能随随便便留下照片,所以他身邊,竟然連一張明樓的照片都沒有。他一直堅信他們不會分開,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照片這種極具緬懷性質的物品。

但是現在,他一天比一天害怕。

大哥,你為什麽還沒來找我?

他把明樓的輪廓畫出來,盯着紙上的他,心口堵了一塊沉重的硬石,壓得他看不見光。

他換上衣服出門。

他走到那棟別墅旁,駐足凝視。

十三年前,他就是站在這裏,對明樓表白。

十三年後,他依然站在這裏,等明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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