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思念

思念

聖誕節在即,明誠照舊出去買兩人份的食材,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夠。很多店子已經不營業,主人專心預備過節,剩下的一些營業的也很晚開門,明誠一個人提着東西往回走,偶爾碰上他的學生,學生們高高興興向他問好,他微笑回應。

每個重要的節日他都買好食材待在家裏,他總覺得明樓不是這個節回來,就是下個節回來。

午餐時間,明誠在廚房洗菜,客廳的電話響起,他動作一停,迅速擦幹手跑過去接。

聲音一出來,他失望地耷拉下肩膀。是那個記者朋友,和他寒暄了幾句,這才進入主題:“言先生,上次和您聊到那位王雪艇的助手,我很遺憾,聽巴西勒說他很有可能是你一個重要的親戚?”

“……只是猜測。”

“那位先生我十分敬仰,如果您是他的親人的話,當然再好不過,至少您将來回國時可以去墓前看看他,也幫我帶去一份哀悼。”

明誠嗓子幹幹的,說不出話。

“我聽巴西勒說您十分懷念您的親戚,為了讓您确認元葭先生的身份,我畫了一幅他的肖像,您有時間的話,要不要看看?也算是我的一份綿薄之力。”

明誠握着電話的手骨節分明,泛着蒼白的顏色。他呼吸有些不穩,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來:“您簡單跟我描述一下?”

“啊,那位先生穿衣很有品位,偶爾戴着眼鏡,有點胖……”

明誠打斷他:“謝謝,我想他不是我要找的人。真是麻煩您了。”他挂斷電話。

我大哥不胖。

他這樣說服自己。

他呆坐了半晌,聽着客廳的鐘一秒一秒地走着,內心受着萬火與寒冰的煎熬,一千種聲音說服他要去看畫像,一千種聲音提醒他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拿起電話,回撥了過去。

就把那人當成是一個令人敬佩的同胞,将來他和明樓回國去拜祭一下也是好的。

他抱着畫,低着頭一路走回來,沒有坐車。寒風刮在他臉上,他垂眸都能看到自己睫毛上的水珠,一顫一顫的。路上行人很少,他走得很慢,像做夢一樣,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餓,他努力想一些快樂的事,可是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懷裏的肖像畫。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明樓的別墅前,靜靜地站了一會,拿出畫來。

畫上分明就是明樓的樣子。

不對,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他怎麽可能是明樓。

明誠這樣想。

而且這位記者朋友畫技很爛,明暗處理尤其粗糙,可能畫得跟本人其實不像。明誠以專業的眼光這樣挑剔。

但是卻有一滴雨落在畫框上。

明誠擦掉,雨還是繼續下。他的睫毛瞬間濕成一片。

他想起從伏龍芝學成歸來那天。來前沒有通知,一聲不吭就到了門前按門鈴,想給明樓一個驚喜。明樓開了鐵門,看到明誠,霎時間有些怔怔。

六月的巴黎,藍天潺潺,白雲悠悠,風和日麗,草木蒼翠。明誠站在門前,綻放一個明亮的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眼角帶起幾條笑紋。

“嗨,大哥。”

明樓沒有接他的行李,上前捧着他的臉,重重吻了下去。

明誠手上的東西統統掉到地上。

明樓仔仔細細吻着他,又貪婪又呵護,像是雕刻一件藝術品,明誠傻傻地站着,笨拙到不知如何回應,只聽明樓含糊地說:“張嘴。”明誠聽話照做,口腔立即被明樓的舌頭侵占無遺,兩個人的舌頭癡纏在一起,氣息交織,不分你我。

“我很早就想這麽幹了。”明樓發出一聲嘆息。

……

明誠抱着畫,蹲在鐵門前,壓抑地哭了起來。天寒地凍,他在門前蹲了三個小時。回到住處,頭有些痛,趟在床上睡了一會,卻起不來了。

他發起了高燒。

芳嫂被他準假,這幾天沒來,他一個人生病,連個拿藥遞水的人都沒有。

明樓不在的日子裏,他的時間是按秒計算的。

他就這樣在度日如年的日子裏,度過了四年。

昏昏沉沉中,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明樓。

明樓生病時是不是也是這樣。痛苦。孤獨。思念。甚至絕望。

他多麽想他啊。

迷糊中,他仿佛聽到門鈴在響,然後是客廳的腳步聲。他想起身,可是整個人動一動都不能。

一只寬大的手附上他的額頭,那手有點粗糙,蹭的他癢癢的,卻意外帶給他舒适的感受,整個人放松下來。他眼皮一張一合,似乎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坐在他床頭,溫柔地親吻他的手。

他沙啞着嗓子,喚出那個占據在他心頭幾十年的名字。

“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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