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夢一場
大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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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晦暗的房間,大屏幕上播放着歌曲的MV,一群瘋了似的人搖頭晃腦地唱着歌,太暗了,看不清他們的臉。
雖然我有些排斥這舉止古怪的群人,但見着沈槐安,心裏還挺高興的。
可能是氣氛使然,我不由自主像是一夢醒來,又回到了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一步一步走向破舊的小樓,面上冰涼,交錯纏繞的線路,陰暗而布滿塵埃的樓道,高低不一的臺階,打開沉重的門,空蕩的房間充斥着低氣壓。地走到了沈槐安身邊,從背後抱住了正在點歌的他。
沈槐安回頭。
他笑着,眼裏有星河璀璨,很好看。
我比他矮些,他垂着眸,眼中的笑意很溫柔,并沒有因我突如而來的擁抱所驚吓。
旁邊一群醉鬼起哄,有個說。
“小弟弟,你蹭了壽星的好運氣,對我們不公平啊,罰一杯!”
我還沒說話,沈槐安就皺起了眉。
“未成年不能喝酒,算了吧。”
那人醉的厲害,沒因沈槐安一句話打散念頭,一個勁兒在角落偷瞄我。
看就看呗,我又不怕被看。
沈槐安和秦星宇坐在一起打雙排,打到一半,秦星宇那邊忽然來了個電話,似乎有些急,他和沈槐安說了幾句就離開了KTV。
我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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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沒有一直打下去。
我不喜歡也不擅長打游戲,在一邊看着尴尬不已。
而這群人除了沈槐安,就是秦星宇要熟一點,其他人見也沒見過。
“不自在嗎?”
我亂想出神的時候,耳旁傳來了沈槐安的聲音,很低,是跟我說的。
我很誠實地點頭。
“那我們就回家。”
我斜瞟了那群人。
“可是你是壽星。“我答。
沈槐安聽了我的話輕輕一嗤,蝶翼樣的睫毛投落出一片陰影,很漂亮。
“沒關系,不用擔心,又不是我請的客,我生日也不是今天。”
“他們只是打我生日的名義聚在一起而已。”
“打個招呼就可以走。”
見我躊躇,他又補充了一句。
“你看秦星宇,就跟我說了一聲,一點面子也不給他們。“
我還是遲疑。
沈槐安便讓我坐在沙發上等他,自己走過去跟他們說一聲。
我盯着電視屏幕發呆,耳旁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我擡眼。
那個一直偷瞄我的醉鬼朝沈槐安胸口狠狠打下一拳,沈槐安踉跄着後退了兩步,有個姐姐上前扶住了他。
我慌忙跑過去,不祥的預感升起,心裏忐忑不已,不知道怎麽回事。
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如何表達。
只是因為那一拳,我心揪。
”時文,讓開!”
那個醉鬼朝扶住沈模安的姐姐吼道。
“你醉了。”
時文沒有松手,睨着眼涼涼地瞧着他,不卑不亢。
“讓開啊,我就是一直看沈槐安不順眼!你他媽不讓是不是,不讓我連着你一起打!”
我聽見了醉鬼的吼聲,慌亂地站在人群之外,墊着腳,眼巴巴地往看熱鬧的人群裏望了幾眼,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快哭了。
“為什麽你們都那麽護着沈槐安,他又不是小姑娘!他幹什麽都是慢悠悠的,體育課也跑不快,虛成這吊樣你們女生還這麽喜歡他!我真是他媽的不理解!”
“喝杯酒都哪哪歪歪,什麽未成年不能喝酒,什麽喝酒傷身......沈公主喝口酒會喪命嗎?!”
這話是沖着我的,大概是看見我來了。
沈槐安聽着,面沉似水。
我想了想,好像确實是這樣。
沈槐安平時做事的确不慌不忙的,能不跑則不跑。
但是別人樂意這麽做,看不順眼就當衆說出口?
為什麽啊?
我心裏義憤填膺,對這個醉鬼反感到了極點。
明明都是同學,為什麽要這樣惡語相向?
“沈同學不想喝酒不用喝,我請的客,不用管他。”
那個叫時文的姐姐對沈槐安說。
但是沈槐安像沒聽進去。
“沒有教養就少說點話,別辱沒了中華文化。”
他的聲音很平靜。
說完,沈槐安不知從何處抄起一個杯子,離後幾厘米,沒碰上,仰頭喝了下去。
動作行雲流水,很是潇灑。
我遠遠地看呆了。
好帥。
喝完向我招了手,我小跑跟在他身後,離開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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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大廳,沈槐安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沙發老舊,抖上一抖、碰上一碰,掉皮的掉皮,掉渣的掉渣。一手摸下去,坑坑窪窪,星羅棋布着一個個被煙頭燒出的小洞。
不愧是KTV。
我腹诽着,順帶擡眼瞧着沈槐安,心裏有些愧疚,又低下頭去。
”哎,怎麽有點兒頭暈。”
他撞上我的目光沒有回避,笑了笑,接着撐着腦袋道出了話。
我聽後心懸了起來,連忙又擡起頭看向沈槐安。
他仍是笑着,眼睛亮亮的,一手按着太陽穴,一手抵在胸口前。
想條鹹魚一般攤在沙發上,剛才的豪氣蕩然無存。
“哪兒不舒服?”
我看着這場景有些想笑,但是作為新時代好公民應做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上的友善。
一一應該關心關心沈槐安。
“哎,沒事兒,坐坐就好,以前沒......很少喝酒,不知道是誰開了白的......度數感覺還挺高的。我沒看明白就喝了......以求,我酒量差呢,待會兒如果醉了要擡我回去啊......不要、不要把我丢在這裏,小心明天我算賬......”
沈槐安臉上湧起兩抹酡紅,他漸漸合上眼,嘴裏咕哝着。
咕哝着要宇宙廣播我連着三下平地摔跤的醜事。
算盤響得不行。
可惜他不知道,就算他不說,我也不會忍心把他孤零零一個人丢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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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心中泛起不對勁。
瞧着他我忽然想起并不是自己喝的酒。
是沈槐安。
兜兜轉轉......我真是個傻子,以為他生氣了。
不對啊,他就是生氣了。
瞧他最開始都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也不理我。
他就是生氣了。
至少生過氣。
他生氣我不是因為我喝了酒。
那是因為什麽呢?
我腦子亂了起來,一亂,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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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時文。
她在哭。
淚流滿面。
我看到了秦星宇。
他在憤怒。
朝着一個地方怒吼。
我看到了那個醉鬼。
他在大笑。
“他不想讓你內疚啊!沒想到,哈哈哈,翻車了!”
我怔忪。
我看到了沈槐安。
他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閉着眼,沒什麽表情。
皮膚跟床單一樣白。
醫生看見我嘆了一口氣。
“都是沈槐安的朋友嗎?人緣還怪好的......他因突發心髒病......哎,節哀。”
我眼前一陣黑,天旋地轉。
暈倒前抓住了什麽東西。
我抓住醫生的衣領,一群護士小心戰兢地拉着我。
“麻煩,咳咳,再、說、一遍。“
我揪着他的衣領,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來一個詞。
醫鬧。
個屁。
明明是這狗醫生胡言亂語,讓他跟我開玩笑,活該!
“先天性心髒病突發,因為情緒激動,加上飲酒,還有來醫院不及時。”
醫生重複了一遍。
我冷笑。
一拳砸在醫生臉上。
後一拳砸在他的胸口。
胸口被我打了個大洞。
沒有湧出鮮血,只有一顆畸形的心髒露在外面,不知疲倦地跳動。
痛苦的表情爬上,與記憶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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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安皺着眉頭。
“怎麽了?“我問。
我發現他冷汗直流,臉色蒼白。
他搖了搖頭。
“沒事,可能是喝了酒,白的,還那麽烈,不太習慣。”
我有點擔心。
“以求。”
“我在。“我快速地答道。
“幫我打個120,我......對酒精過敏,不過沒事,不影響。你先打個出租車回家,不用等我。“
我拿起手機,慌張中迫使自己冷靜。
但就是不安。
從出了包廂,我心裏就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
非常不好。
耳邊有一陣呢喃。
“哭什麽?我又沒死。唉,來把眼淚擦幹,我給你掏紙......”
我接過他遞來的紙。
一擦才發現淚流滿面。
沈槐安大概是見了我這副狼狽模樣,忽然笑起來,跟第一次見到他一樣。
“別哭了,我沒紙了,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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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拉住我。
是沈槐安。
“幹什麽呢?我還沒死。”
“怎麽,想上房揭瓦啦?”
他笑,笑容燦爛,明亮得動人心魄,好像世界上所有令人煩憂的事都與之無關。
我心頭一酸,止不住的淚水如水壩決堤般滾滾而來。
“別哭了啊,看起來很醜的......給我遞杯水。”
我連忙走過去,從桌上取了個紙杯盛滿了水,背對着他,一只手将紙杯遞過去,雙眼看着水壺,用另一只手擰緊壺蓋。
回過頭才發現水杯落在地上,水不停地流。
我将目光擡了擡,發現我的手穿過了沈槐安的胸膛。我感覺到了他的心髒。
心跳越來越弱。
“槐安!”
我喊,那一刻耳邊傳來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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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瘋子大清早的喊什麽呢?怪吵的,小顏,快去看看。”
“啊?蘭姐......我,我怕。”
“你不是最喜歡聽故事了嗎,快去把他叫醒,我給你講他的故事。”
“行。”那個叫小顏猶豫了一下便跑了過去。
“......”
“所以就是我剛剛叫醒的那個瘋子的故事?那後續呢?”
“唉,可憐人喽,瘋了呗,被家裏人送來的。聽說他家裏可有錢了,不過他媽好像因為他瘋了,跳了樓,真是造孽......聽見那聲槐安了嗎,就是那人。”
“誰說不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呢,大清早吵醒其他病友就很可恨!”小顏不以為然地說。
”......”
孟以求沒有睜開眼,耳邊卻聽見了一陣風聲,枕邊傳來一陣花香。
是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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