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

如墨的夜空被繁星點綴,清涼的風輕拂臉頰,城市中難得的寧靜多半是夜已深。

匆忙的腳步,不安的回頭,心跳已超出正常的範圍,越是緊張害怕,越是肢體不平衡,左腳絆右腳,就在要摔出去的那一剎那,一只手及時的拉住了女孩。

這句謝謝還未來得及開口,嘴巴已經被捂住,抵在腰上的硬物,猜應該是一把刀吧?

“把錢都交出來。”渾厚低沉的聲音在耳邊。

女孩不敢掙紮,慌忙的翻着包,想要将錢都拿出來保住命,可是手卻不聽使喚,背包掉在地上了。

男人松開女孩,彎下腰去撿背包,女孩把握時機拼命的逃跑,因是一條窄巷子,又沒有人家,她不敢輕易喊叫,若是這樣跑掉算是保住命,激動劫匪追上來說不定就殺人滅口了吧?女孩不過十八歲,她看過很多電視劇,但卻不相信喊叫能救她一命。

這條路有點長,但因是回家的近路比外面大道要節省更多時間,所以才會大膽選擇,一直以來都沒有事,也許今天太晚了,比平時晚了一小時,都怪朋友拉着去看演唱會後非要去酒店蹲守看一眼偶像下車回去的樣子。

一道黑影閃過,猛地停下來,恐慌的回頭看看,空蕩的路竟好似剛剛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人,回過頭來發現黑影不是幻覺,真的是一個人,長得很帥的男人。

肌膚勝雪,白皙通透令人羨慕,應該是磨皮以後的那種好皮膚才對,這雙深邃又迷人的眼睛,好像在說話,可明明嚴肅的表情,清冷到周圍都有一種寒意。

男人歪頭,嘴角一揚,邪魅的笑,這是偶像劇的情節,難道天上掉男神了?怕不是做夢,難道這是天賜良緣?女孩早已把剛剛的遭遇忘光,被這面前的美男子迷倒。

男人伸出手指在她的額頭點了一下,她咬住下唇,既是害羞又是緊張,不過夢總是要醒的。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轉身看到一個陌生的臉龐,他的手裏拿着她的背包。

“竟然敢耍我,一分錢沒有的錢包用來糊弄鬼的吧?”

男人很生氣的拽住女孩的頭猛地朝着牆上一撞,她便昏了過去,男人拖着她走了很遠,消失在這條路上,路燈忽閃忽閃的,好像要壞了。

“老板,你怎麽在這裏啊?”一個男孩背着包從後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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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有很多靈感。”林印轉身平淡的回答。

急剎車的聲音,總是能讓人感覺很不好,會不會有那種人,一聽到這樣的聲音就會默默祈禱不要有人受傷?

倒在車前的小男孩,差一點就被車子撞到,剛剛是吓得摔倒在地,來不及哭泣,一切就停止了。

林印大步走到事故現場,伸出手摸摸小男孩的頭,鮮血染紅了他的手,這才滿意的笑出來,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眼睛一閉時間繼續前行。

他站在人行橫道的另一頭,看着孩子媽媽抱着孩子大哭大喊着,路過的人紛紛掏出手機,司機慌張的下車查看,雙手抱住頭,不敢相信的用力敲打自己。

衆人都為這場事故感到惋惜,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就這樣結束了生命,是亂過馬路孩子的錯,還是未能及時停下的司機的錯呢?

轉過身來就到了這高處不勝寒的頂樓,風吹的人瑟瑟發抖,連跳樓的意志都有些被摧毀,警察的勸導下,已經開始動搖的男人,看看身後高度,其實早已經退縮,不過就是有些讨厭的人喊着“你別浪費我們時間,倒是跳啊!”,這樣的話是最有效的激将法,也算不得激将法吧?

“真正想要自殺的人,是不會希望有人能來勸勸他的,你既然不想死,為何要占公共資源,浪費大家的時間?”林印就站在男人旁邊,危險的很。

男人有些害怕,他不知道林印是什麽時候上來的,怎麽會突然身邊出現這麽一個人。

“我、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投資失敗把家底都賠光了,債主都上門了,老婆孩子回到娘家還是被找到追債,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男人顫抖着說。

林印将手放到下巴,一副苦惱的樣子,“原來如此,那你真該死,不能給老婆孩子好生活,還欠一大堆債,你有臉活着也是奇跡啊?”

“什、什麽?你不該勸我好好活下去,為了老婆孩子活下去嗎?如果我死了,那些債就會落到他們身上,他們也沒辦法還,說不定也會走上絕路的!”男子激動說道。

林印不可置信,瞪大雙眼,攤開雙手,無語的看着男人,側側頭看了眼警察,他們瞬間消失不見,地面上充氣墊也不見了,就連看熱鬧的人也不知道怎麽也一個也看不到了。

男人揉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死了,不然這剛剛的人怎麽會憑空消失,不對,這個世界好像什麽聲音也都沒有了?仔細聽,是心跳聲,這緩慢的節奏,是自己的嗎?他不敢确認自己是否還活着了。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林印大步向前,男人不能後退,沒有站穩摔了出去,這可是33層高樓,掉下去肯定沒命。

男人的手被林印拉住,兩人竟在空中懸浮停留,男人顧不得許多,大聲哀求道:“救我,我不想死。”

林印歪頭,皺眉道:“剛剛是你自己走上來的,是你喝了一瓶白酒,然後說着你不想活了,我聽到了你的決絕,但帶有一絲的猶豫,我是來幫你的。”

“我不想死了,你可以幫我嗎?”

“不好意思,我從來沒有幫誰活下來過!”

林印緩緩松開那只手,看着男人用很美的弧度慢慢從高處落下,那一灘血綻放開來如花朵一般濃烈。

男人的魂魄脫離出來,想要抓住林印的衣領,可惜他抓了個空,“你為什麽這麽對我!你到底為什麽啊!”

林印面無表情的看着男人,懶得回答他的問題,因他而死的人不在少數,挨個回答豈不是很沒品,至少會讓人覺得他很不忙。

電閃雷鳴、狂風暴雨襲來,連樹枝也無法承受的搖動,無法決定自己何時掉落在地上,等待枯萎的樹葉,命運從來都是不可預期的。

玻璃偶爾會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夜空下一道美麗的風景線,會一閃而過,不留下一絲痕跡。不是牆壁而是玻璃支撐起的房子,無法看清楚屋內任何,貌似并不安全的房子,卻有着最厲害的保全系統。

一個冷厲的眼神,屋子裏所有的瓷器都摔碎,就連阻擋風雨的玻璃也震碎,呼嘯而來的風,冷冽的雨水無情的吹進房中。就在那一滴雨水朝着那人不知畏懼的襲來時,一個黑影阻擋了它的去路,順勢自然的落在地上,那些被無法選擇只能跟随風進來的雨水也都一滴滴掉落在地板上。

緩緩閉上的眼睛,從碎片變成完整的玻璃,風雨仍在繼續,屋中好似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從未有過支離破碎的聲音,更沒有一個因為不完美而破碎的物件。

一首輕音樂響起,所有浮躁與不安消散不見,只有平靜和從容,是睡着了嗎?

不知何時,音樂變成新聞,內容很是有趣,卻仍沒有睜眼的意思。

窗簾自動打開,刺眼的陽光灑進來,明明應該是個好心情,為何卻如此暴躁?這個穿玻璃進來的人,實在很浮躁,他将電視音量調到最大,希望沙發上這位能夠知道事情多嚴重。

“昨日靜安街附近發生大規模的打架傷人事件,犯罪分子已經全部被帶到警局調查,這是今年最大的一起傷人事件,造成了很大的轟動,群衆表示非常不安,請求加強這一帶的治安巡查,後續調查會具體詳細的報道。”

林印慵懶的起身,挖了挖耳朵,象征式的看了一眼電視劇,悠悠的拿起遙控器關掉。

琯槡奪過林印手裏的水杯,差一點就摔在地上,好在理智戰勝了憤怒。

“你到底想怎樣?”

林印挑眉一笑,“別生氣,老得快。”

琯槡氣得都快冒煙,卻仍舊拿這家夥沒辦法,“警察局亂作一團,新聞報的只是真實情況的三分之一,以免造成恐慌,你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嗎?”

林印重新回到沙發坐下,打開雙手,一副我也很無可奈何的模樣。

琯槡微微側頭,一個拄着拐杖的小老頭便憑空出現,搖搖晃晃走到林印身前,伸出手便幻出茶壺、茶杯來,給林印好好倒上一杯奉上。

林印接過茶杯,只聞了聞便放在桌上,瞟了一眼小老頭,樂呵呵道:“有意思,你這麽多年也只會倒茶。”

“末仙也就這點本事,都說魏權一手好茶,卻無人知曉這都是您調教出來的。”

林印冷哼一聲,不屑的将桌上茶具幻去。

“這一次我不會再保你,任你去受罰!”琯槡拂袖消失,那身白袍子格外刺眼。

林印站起身來,低頭整理起自己黑色袍子來,他最中意的就是這件,單針暗繡火雲若隐若現卻不張揚,左袖口暗紅色火雲似随時都能跳脫出來,細致的繡功得有百年的經驗,衣角的浪花活了一般,随着衣服擺動以為是真的。

一張一合雙眼時,這邊就到了最讨厭的地方,長長的會議桌,讓人不得不頭疼,自古以來會最讨厭,從來都是說些廢話,卻總要說上許久。

“暴/亂,這簡直就是暴/亂,放在過去怕是要死上更多吧?您這不會是高擡貴手後的傑作吧?”閻王氣得直拍桌子。

“是啊,這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出事,本不該死的都無緣無故的去跟閻王爺報道,這生死簿都亂了套啊!”陸判也不禁發聲。

林印一個響指幻出一包煙來,這煙抽起來,滿屋子的煙味,嗆得好幾個神仙咳嗽不止。

“你們這麽願意管,怎麽不把煙草廠毀了去?吸煙有害健康,因此而死的少嗎?不見你們說三道四!”

琯槡揉着太陽穴,真不知該從何說起,是萬年前,還是幾天前?算賬的話,怕是不眠不休百年都不夠,回回都是争論不休,最終無果結束,他既不是主持會議的,也不是決斷者,他想保住林印,又不想他再繼續禍害世間。

“末仙不得不說兩句,您二位是不是該好好合議一下?一個闖禍,一個收拾,這哪裏是主宰該有的樣子?每回都是我們這些沒用的神仙遭罪,天打雷劈的也沒有準确過一次。”地仙今日是喝了酒來的,也敢胡言亂語了。

魏權咳嗽幾聲,想地仙能注意自己的言行,哪知道地仙這話倒是站了閻王的隊,讓閻王一下就來了精神,拍桌而起不管不顧了起來。

林印聽了半小時,覺得頭要炸裂開來,将整包煙都給按癟扔到桌上,站起來冷冷一句:“我不過是讓這世間少些麻煩,你們應該感謝才對。”

閻王聽了這話,火冒三丈,蹭的一下站起來,“您老人家說話還是要過過腦子吧?別拿主宰的權勢來壓我們,就算您把我這神權給廢了,我也要說明白了。這些不該死的人,都讓您大手一揮提前咽氣,您說是少些麻煩?您知道這世間多少壞人,是因您而多活的嗎?”

林印不屑道:“所以呢?你拿我有什麽辦法?就像你沒大沒小,連主宰都敢怼一樣,我不也沒和你計較?不然你這閻王是怎麽穩坐這好幾千年的啊?”

閻王将神牌拍到桌上,脫了外袍也扔到桌上,“這閻王不好當,我還真不想當了,做個凡人自由自在,死了也算解脫!”

林印走到閻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邪魅一笑,“瞧你,至于嗎?這都多少次了?你這辭職沒用,你這萬年的任期還沒到,我都說了不算的!”

閻王作揖道:“您別這樣謙虛,你就算把我們這些神仙都洗牌重來那也是一個響指的事,別用來弄煙抽,幹脆給我們都換了才是。”

林印将目光投向琯槡,這位又是上半場一言不發,等着關鍵時候出來做和事老,不過今天有點重要的事,想要早點結束會議。

“不如這樣,我這主宰你們也輪班當當,就知道我這多辛苦了,也不會來讨伐我了。”

閻王氣得差點當場吐血,轉身向琯槡深深鞠躬,“求您放過我,這千年來我真是受夠了,如今地府又百十來號鬼等着我去處理,這些不該死的都死了,壞人都活這麽長久,我這被罵的都快腦袋冒煙了!”

幾個神仙也附議,這樣下去怕是要被拆了廟去,說不定還會特意建個神仙殿,擺齊了認識的,挨個罵痛快才行。凡人無奈,神仙也無可奈何,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主宰,明明是統領世間萬物的神,卻如惡魔一般的存在。

林印雙手用力拍在玻璃窗上,玻璃全部震碎,所有神仙當場傻眼,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他只是微微側頭,神仙全部化作一縷白煙消失在會議室,瞬間呱噪變成安靜。

“林印!”琯槡一聲怒吼。

仙境般冰天雪地,腳下的湖面透明晶瑩,好似稍稍用力就會将其踩碎,冰山屹立在東邊,遙不可及又能觸手可及的變換之中。白雲與烏雲慢慢靠近彼此,白天也黑夜同立一空間,從未有過的異象,團團火焰從冰湖竄出。

林印放手一搏,至死方休是他從來不變的性格,琯槡連連抵抗還手無從,漫天冰雪被火焰燃燒化雨,化身為龍的兩位絲毫不留情面,哪怕是要将這世間震碎破壞,也絕不能停下來,四季頃刻間變換,一眼萬年匆匆不可追。

黑龍戰敗,被擊倒後彈飛好遠,脊背重撞冰山,雪崩就在一瞬間,一團白色的光圈護住黑龍不被雪塊打中。

林印轉換人身,伸出手撿起斷了的手指,漫不經心的裝回去。琯槡關切的跑到他的面前,欲将其扶起來,可被擋開了手。

兩人對立而站,各懷心思,不能輕易開的口,讓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曾為同根生,曾血脈連,不想一念之間背道而馳。

“這次我輸了,你想怎麽樣?”

琯槡無奈嘆氣,“不要每次都以這樣結束,然後你又當做沒事發生的禍害生靈,難道你不累嗎?”

林印冷哼道:“累?再累也不如你累,你大仁大義要對衆生負責,可你到底做了什麽呢?”

“我不過是維護這世間平衡的神,我又能做什麽?我也不該插手世間。”

林印搖頭,對着頑固不化的家夥,還能說什麽?我行我素又怎樣,至少快樂時日多,誰也不能強迫誰過日子,只是所謂的規矩太束手束腳,就連主宰都被釘在框架之中。可憐的又豈止是世間。

回到家中一杯威士忌下肚,身上的傷也在慢慢自愈,院中的鬼魂早已被關押到地府去了,這份寂寞聊賴可是難以忍受的。

一個端着酒的男子站在黑夜之中,偶爾的閃電讓他的模樣忽隐忽現,無論何時他都不會離開林印,總會默默的站在世間黑暗的角落,陪伴着沉浸在黑夜之中的主宰大人。

白色并不是令人讨厭的顏色,甚至有人認為這是第二個可以代表希望的顏色,白色的長廊裏一個雙手插兜的醫生走向林印,眼鏡被推了推,嚴肅的他剛剛下定決心做了這個交易,他的手在發抖,緩緩從兜裏拿出來,手心的汗浸濕了那張小卡片。

林印邪魅一笑握住他的手,用了一下力,那張卡片就到了林印的手心裏,他歪歪頭拍拍醫生的肩膀,游蕩在醫院的鬼魂全部被召喚出來,他們都是面色蒼白,病态的病逝者。

揮一揮手他們聽話的走入到各個病房中,想要繼續活下去的意念,對生的留戀,對這世間太多太多放不下。這一次的機會,無人能阻攔,是一場絕對不會被拒絕的交易。

林印閉上眼睛,白色的醫院被團團黑色包圍,濃重陰氣讓正常人變得呼吸困難,所有的儀器都懸浮在半空中,所有靜脈液體都停止輸送,就連呼吸機都被停止,這一刻世界都停了下來,聽不到一絲聲音。不過五秒鐘的時間,好似漫長到五年之久,病房裏被病痛折磨的病人神清氣爽的坐起身來,看着窗外的黑夜,是重生,或是痊愈,無人知曉的秘密。

走出病房齊齊跪倒在林印的面前,這樣的場景并不是很稀奇,擡一擡手,那笑容盡是等待世間對他的歡呼,或者是另一種更有趣的。

林印滿意的拍拍醫生的肩膀,“辛苦了,小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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