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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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慕觋回城是意料之中的，在張書眼中，這會兒沒有人更合适了。

林兆成兩鬓斑白，已見蒼老模樣，走路倒是還那樣意氣風發，将軍的體格就是不一樣。林印跟在後面，不知為何有一種犯了錯的感覺，這不是要去跪祠堂吧？

跪拜了祖先後，林印被叫到書房聽訓，不是說回到探望生病的老母親，怎麽這一天下來忙得連面都沒去見過。

這位老将軍終于安睡，才出門就被管家請到一旁，拉着手感謝好半天，原來林兆成已經好久沒有睡過安穩覺，總是很難入睡，又半夜驚醒，精神越發的不好。今日倒是把酒言歡，心情舒暢的很。

林印回到房中準備也睡上一覺，慕觋陰沉的提着燈站到他身邊，給他生生吓精神了。

“你這是扮鬼呢？”

“近來倒是不見鬼魂來您身邊了。”

林印細想覺得真是奇怪，鬼魂們都跑到哪裏去了？不害怕的時候竟然一個也見不到，膽子練大了反而沒用了。

“你就是為了說這個？你想那些鬼魂了？所以扮演一下？”林印揉揉眼睛。

“我是想說這林将軍明明是讓你回來看望夫人的，怎麽不見他提一句？這般将你堂而皇之的留宿，會不會別人盯上起疑，你的身份還不能曝光啊！”

林印猛地坐起來。

“公子可要好好回憶一下，這會兒林将軍到底為什麽叫你回來？你那時候是怎麽應對的？”

林印捏着自己的下巴左思右想，那時候林兆成的确也是這個時候叫他回來的，而他并沒有回來，而是找了個借口稱病給糊弄過去了。糟了，是不是不該回來啊？

慕觋興奮道：“那太好了，這次回來就是一次彌補，扭轉局面的關鍵啊！”

林印可不想扭轉局面，他不想按照琯槡的安排去走，臨行前琯槡跟他說，只要林兆成的兒子能夠立下戰功成為戰神，那麽就會為梁國內戰做一個了斷，從此以後內外和睦，欣欣向榮一片大好。

“不知母親身體如何，我想去看看。”林印一大早站在一旁看着林兆成練劍。

林兆成練完劍才回答：“她被接近宮中了，太妃說想念她了，其實不過是陛下的一種手段，我妻子、兒子都在他手裏，定是要受他制約，早晚交出兵權來，他現在穩得很。”

“那您叫我回來做什麽？”林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丞相是個神仙，神通廣大、手可通天，竟然發現道觀中的林印是假的，已經派人去軍中搜尋，張書是個實在的，你這些年不長進我都聽說了。你若被找到直接就得扒皮剔骨，枉費我多年來的謀劃，雖然你并沒有如預期一般成為沖兒那樣的人才，但也終究是我兒子，難不成我想聽到你被殺死的噩耗嗎？你和墨兒都随了你們的母親，文弱得很，指望不上了。”

“三哥不是在朝中有些地位嗎？文官總是說得上話的。”

“他？膽小怕事也不知随了誰，你母親都不曾那樣，難道是被你兩個哥哥的死吓到了不成？本來是練武的好材料，可偏偏棄武從文，浪費了我林家的天賦，你也不知怎的，偏偏學什麽都不行。”

林印吐吐舌頭，一副任由我散漫下去吧。

“原來如此，那父親可有什麽對策，他若沒有真憑實據，怕是不會派人去找吧？我這眉眼生的和父親一樣俊朗英氣，怕不是一眼就能被看出來？”

林兆成有些愣神，這家夥是被掉包了嗎？說話怎麽這麽奇怪？

“被自誇了，我找人送你去夏國躲一躲，雖然是敵國，但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你的姨娘早年嫁到那裏去了，會好好照應你的。”

羊入虎口？這老将軍應該是糊塗了，不然怎麽還能覺得敵國安全？這走向可不妙，別又是蘇淵在那裏寫出來的段子，讓他來走上一走。

“我認為不如直接昭告天下我的身份，我大搖大擺的進宮進谏，然後再回來當我的林家四公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能敢在百姓面前殺我不成？這舟城就是最安全的。”林印自信道。

“胡鬧，你母親和三哥都在宮裏，你若也被關進去，我就只能交兵權了。一直以來我說你在玄靜寺，體弱不得出，三番幾次的派人過去都無果，那是因為玄靜寺的主持曾對陛下有恩，所以他一直很敬重不敢輕易出手。”

“您這樣畏首畏尾早晚會被人掣肘，不如我們先發制人，我就說身體大好回來報效國家，想為國出一份力，堂堂正正的去從軍。”

林兆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酒杯正好被震落，下人匆忙進來又被趕出去。

“你可知道軍中那麽多人見過你，回來一說，你還能活着嗎？”

“照您這麽說，我只能在姨母家過一輩子了，只要回來定會有人來揭穿我，倒不如說是送給陛下的大禮，一個可以接您班的人，所以才會潛伏在軍中學習，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報效國家。”

林兆成眼中失去了光亮，前方的路一片漆黑，他都快不知道怎麽辦好，這毛頭小兒非要亮相，這不是給他抹黑嗎？就這樣的身手，報效國家？開玩笑還差不多。

“父親，盡管放心，我定會辦好此事，定讓陛下高高興興的送我去軍中，還得給我安排個好官職。”

林兆成的确年邁，已經沒有精力和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計較。

林印被介紹一番，魏子軒笑着看林印，倒是覺得有趣，這家夥不請自來，免得一番功夫，真是大大的開心。

這在大殿上耍劍，劍飛的老遠，武功展示算是玩完了。林兆成的臉色鐵青，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沒面子的時刻，那些大臣捂着嘴笑，都快憋得上不來氣，還是一位大臣實在沒忍住笑出來，大家跟着一起笑，才沒造成人員傷亡。

林印不以為然，他覺得這樣耍猴般的表現，才是最棒的。魏子軒那前仰後合的蠢樣子，簡直不要太搞笑，這一壺酒賞賜下來，肯定是沒毒的，還是最上等的好酒。

林印坐在馬車裏，別提多高興，這賞賜多到足足可以五十年無憂，當然了，是要節儉一點過，奢侈浪費的話，就有點難了。

“你今天沒看到林兆成的臉色多不好？剛剛回來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沒跟你說，這進門就吩咐下人将那些賞賜都放到你屋裏，誰也不許拿。”

“我知道，那不是怕別人想要我的東西，是覺得這些賞賜就是侮辱，這就是我的目的啊！”

慕觋嘴巴都快合不上，“你就算再讨厭林兆成，他都那麽大年紀了，也算是你的父親，你還真想氣死他？他死了對你沒什麽好處吧？咱們到這裏來肯定是有緣由的，別輕易耍性子，錯過了關鍵就慘了。”

“我知道你想什麽，可我總不能真去當什麽戰神吧？我也不是那樣筋骨，我法術每況愈下，我就快與常人無異了，我總得保命要緊吧？我就算是來贖罪的，也不能冒着死的風險做啊？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讓老将軍氣死的。”

魏子軒果然不出所料，單獨請了林印進宮，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知道這位少年有沒有扮豬吃老虎。

林印自信的與魏子軒談笑風生，他知道這位小皇帝早早就派人去了軍中核實，雖然聽到的都是這位四公子有多麽的廢物，但終究還是覺得耳聽為虛，不好好的與之博弈一番，怎的下結論？

喝醉的林印和魏子軒反倒敞開心扉，這皇帝也不好當，小小年紀将整個江山社稷都背在身上，其中的苦也只有他知道。先帝突發疾病去世，他匆忙繼位，沒有兄弟争奪帝位的勾心鬥角，沒有朝臣反對，他就這樣順利的成為了梁國的君王。大皇子和二皇子明明更合适，卻謙讓的把這位置讓了出來，他們做起閑散神仙。

林兆成曾說過，先帝在時很是倚重何五樘，凡事都交于他去辦，對他的信任勝過任何一個臣子，雖有嫉妒眼紅者，卻也沒有本事挑撥離間他們的關系，只能眼睜睜看着梁國大小事都由丞相做主。

浴血奮戰在前線的林兆成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是大臣們的希望，所以他的地位才能堅固不被撼動，如此一來也成為了何五樘的眼中釘。若不是太後極力勸說，恐在何五樘的算計安排下，林兆成早已經出局。

在宮中足足待了三天，這皇帝不知道是真是假，好些秘密聽起來都有些不可思議。

“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林四少林印吧？”

林印擡眼看着這老頭，眉眼有些眼熟，可就說不出來在哪見過，該不是蘇淵吧？

“這不是百聞不如一見的丞相大人嗎？林印拜見大人。”林印該有的禮數一點不差。

何五樘挑眉笑道：“聽聞陛下很是喜歡四少，不如就搬進宮中陪伴吧？”

林印也笑了出來，三分譏諷道：“那敢情兒好啊！若是我能有當年丞相那般幸運得到陛下賞識，一路平步青雲的話，豈不是美事一件？我總勸父親，拼荊斬棘不一定非要在戰場，那裏也不一定就有未來，可他卻只認死理，老頑固沒辦法，總以為這國缺他不可，豈不知這世上缺了誰都一樣，山還是沒移動，水也沒倒流，日子都還在照樣過，重要的不過是自己那般傲氣而已。”

何五樘擡擡手，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他們兩個。

“我就說嘛，這林兆成是什麽人，怎麽會生個蠢貨出來？你在軍中是扮豬吃老虎了？”

林印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