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房門被推開,沈承簪手上捏着檢查報告走進病房,看見姜衍坐在床沿,雙腿從病床上垂落,略顯寬大的褲腳下,露出一對白皙瘦削的腳踝。沈承簪的目光在姜衍突起的腳踝骨上稍作停留,很快移開,走到沙發旁邊,放下檢查報告,背對着姜衍打開行李箱,翻出一雙幹淨襪子,說:“不睡了?不睡的話,把襪子穿上。”

姜衍低下頭,擡了擡腳,躺回病床上,蓋好被子說:“......不用,我躺着,不用穿襪子。”

沈承簪已經拿着襪子,走到病床邊,動作稍微停了停,看向姜衍問:“要幫你穿嗎?”

“......不用,”姜衍搖頭。

沈承簪聞言将手裏的襪子遞給姜衍。

姜衍接過襪子,順手塞進枕頭底下。

“......我幫你穿?”沈承簪問。

“......不用,不穿。”姜衍仍然搖頭。

沈承簪看着姜衍的目光柔和了些,含笑點頭:“好,不穿就不穿。”從出差趕回來到現在,始終冷淡的臉,也終于溫和了一些,說:“單子給衛醫生看過了,他說沒什麽問題。”

姜衍點頭:“好。”

一場大雪過後,天氣轉晴,連着幾日的陽光從病房的窗口流瀉進來,白慘慘的牆壁,染上昏黃的光暈,顯出一點蓬勃的生機來。姜衍在醫院住了一周,因為右腿的傷沒有傷到骨頭,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在沈承簪的堅持下,又多住了兩天。

衛清渠聽到沈承簪提出要多住兩天的的要求時,手上正在簽着姜衍的病歷卡,聞言怔了怔,擡起頭,沒什麽表情地看了眼沈承簪說:“沒必要。這次治好了,反正還有下次。”

“......”姜衍坐在病床上,面不改色地整理被角,權當沒有聽到衛清渠的嘲諷。

沈承簪微微一笑,并不反駁,反而颔首:“麻煩衛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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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清渠見沈承簪這樣好脾氣的做派,也不再多說什麽,面無表情地點頭:“随你。那就後天出院。”

“謝謝。”沈承簪說。

等到出院那天,姜衍已經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其實小腿的傷口已經完全長好了,但因為這幾天都在卧床靜養的緣故,姜衍右腳踩在地上,有些不太适應的感覺。

沈姨拎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沈承簪上前一步,握住姜衍的肩膀:“可以走嗎?”

姜衍點頭:“已經好了。”

沈承簪也點頭,但扶着姜衍肩膀的手,并沒有放下來。

兩人并肩而行。姜衍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絨大衣,脖子上系着白色的針織圍巾。

沈承簪剛剛從公司回來,一身靛藍色西裝。姜衍的圍巾和外套蹭到沈承簪的西裝上,留下明顯的白絮。

姜衍稍稍扭肩,試圖和沈承簪保持一點距離。

沈承簪側過臉:“怎麽了?腿疼?”

“......不是,”姜衍有些尴尬,眼神落在沈承簪西裝外套的毛絮上,“掉毛......”

“嗯?”沈承簪低頭,有一會兒才意識到姜衍在說什麽,笑了一聲,“沒關系。”

“你的外套......”

“沒關系,”沈承簪說,“不用在意。”

他似乎回憶起了什麽有趣的記憶,又或者只是因為走在冬日暖陽下的緣故,眉眼間的神情是往日不常見到的溫情脈脈,輕聲說:“以前家裏養過貓。”

“嗯?”姜衍說,“您養過貓?”

“對。”

“那......小貓呢?”姜衍問。

“不在了。”沈承簪說。

雖然沈承簪說這句話的聲音沒有什麽波瀾,甚至于接近漠然,姜衍仍然從中聽出一些低落的情緒,他識趣地結束這個話題,沒有繼續追問。

到家之後的兩天,姜衍都沒有見着沈承簪的面。

雖然說前幾天在醫院的時候,沈承簪也常常外出,約摸是去公司處理事情,但更多的時候,他都坐在沙發上,腿上或者面前擺着電腦,安靜地打字,有時會打個電話,語氣波瀾不驚,并不會影響姜衍休息。

但回家之後接連三天的時間,每天早上姜衍起床的時候,沈家只剩下他一個人。等姜衍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沈家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這天晚上,姜衍照常早早躺在床上,拿着手機漫無目的地浏覽社交軟件的時候,卻突然接到了姜賀的電話。

“喂,爸?”姜衍從床上坐起來。

姜賀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過來:“哎小衍。”

“怎麽了?”

“沈總在嗎?”姜賀問。

“......不在,有事嗎?”

“哎,這樣,我這兩天聯系他,電話都是他秘書接的,他怎麽不接電話?”

姜衍怔了怔,沈承簪不是不接電話的性格,即使姜賀那邊的事務棘手,他應該也不會故意躲着。再說,沈承簪也很清楚,姜賀的事情,躲不了。

姜衍想到這幾天沈承簪早出晚歸的行程,向姜賀解釋道:“他這幾天挺忙的,忙完可能忘了回電話。”

“嗯嗯,”姜賀随意應和了幾聲,似乎對于姜衍的回答其實并不是很在意,他又問道,“沈總......還沒回家?”

“是,”姜衍聽出姜賀言語中探尋的意味,開門見山道,“爸,有什麽事兒就說吧。”

“嗐,也沒什麽事兒,就是......”姜賀頓了頓,似乎有所猶豫,電話那端傳來明顯的呼吸聲,并且随着時間的流逝,姜衍明顯聽出來呼吸頻率逐漸加快。

姜衍說:“爸,說吧。”

“小衍......”姜賀說,“你認識君銘嗎?”

姜衍沒想到會從姜賀的口中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他怔了怔,瞬間回想起的倒不是生理上的痛感,而是那天仰面倒在床上時,潔白到使人感到有些頭暈的天花板,以及床尾鋪陳的豔紅色的地毯。

并不太和諧的顏色。

“嗯,怎麽了?”姜衍說。他的語氣仍然是平靜的,甚至于有些熟稔的,聽上去使人覺得,姜賀說出口的這個名字,其實是他的哪位久未見面的舊友。

聽到姜衍這麽肯定的答複,姜賀那邊似乎有些心急地追問道:“嗐,你真認識君銘?君先生聯系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有什麽事嗎?”姜衍問。

“君先生還說,你們上次單獨見過面?”姜賀試探性地問。

姜衍:“是。”

“他說你和他上次談的事,還沒談完,想再見你一面......”姜賀說,“小衍啊,你和君先生......”

“爸,什麽時候,”姜衍打斷他,問,“地點呢?”

“君先生問你,明天晚上,八點,樂海,有空嗎?”

“我沒問題,”姜衍平靜道,“但是麻煩您轉告君先生,十二點之前我必須到家。”

“好的,”姜賀說。

“還有事兒嗎?”姜衍說:“爸。”

姜賀似乎是在出神,聽到姜衍那聲爸,才回過神,提高音量應了一聲,又連聲道:“等等等等,先別挂!”

姜衍:“還有什麽事兒?我在聽。”

姜賀卻又陷入了沉默。

姜衍等了有一會兒,以為電話斷線了,問:“爸?”

“......小衍啊,”電話那端傳來姜賀的嘆息。

“沒事的話,我挂了。”姜衍平靜道。

“嗐,也沒什麽事......”姜賀的言語有些碎,可以說是絮絮叨叨,如果忽略說話內容的話,這樣的語氣倒像是閑話家常,“注意安全啊......小衍,君先生......還是別讓沈總知道這件事......”

姜衍笑了一聲,說:“明白的。爸。”

姜衍挂斷電話。

明晚八點,樂海。京洲市排得上號的會所。

姜衍不認為有什麽正經事,是需要放在這樣的場合裏談的。特地打電話過來的姜賀應該也完全清楚這點。

但是似乎沒得選。無論是姜賀,還是姜衍。

雖然沈承簪再三承諾,姜賀借的那筆錢,他會還上。

但是已經等不起了。姜衍不清楚沈承簪到底有什麽打算,但現在沒時間了。

第二天姜衍起床的時候,沈承簪已經出門了。

昨天晚上沈承簪回家的時候,姜衍還沒有睡,他看了眼時間,是淩晨1:12.

不出意料的話,今天晚上,沈承簪應該也會在十二點之後才會回家。

從晚上八點到十二點,除去路上的時間,至少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大概足夠和君銘談論條件。

他不需要君銘替他還那筆錢,沈承簪會還的。

但沈承簪需要周轉的時間。

君銘有這個能力。而且,君銘對他有足夠的興趣。甚至于促使他在沈承簪這裏碰壁之後,轉而搭上姜賀這條線。

三個小時,應該很快就過去了。

晚上八點,姜衍走出沈家的大門。

小區很安靜,北方冬天的寒夜裏,連出來遛彎的人都不見了蹤影,一眼望過去,只有路燈下晃動的樹影,打破夜晚如畫一樣的景象。清白的月光和暖黃色的燈光交織,重重疊疊的樹影輝映,嶙峋的枝幹尖刻地指向空蕩無邊的天空。

姜衍擡手裹緊脖子上的圍巾,在寒風中招手攔停一輛出租車。

樂海。

藍色的燈牌在夜幕之下閃耀着恍如白晝的眩目光線,姜衍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層高不詳的偉岸建築,尖塔形的樓房拔地而起,刺向天空。

門口的服務生彎着腰,笑容滿面地問:“先生,有預訂嗎?”

“我找君先生。”

“君先生?”服務生的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情,若有所思地問,“哪位君先生......”

“我姓姜。”姜衍說。

“噢噢姜少爺是嗎?裏面請,3號卡座,客人們等您很久了!”

姜衍點點頭,跟着服務生走進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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