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光怪陸離的射燈飛快地切換,舞動,旋轉,五光十色的刺目光線中,是不遠處的舞臺上近乎赤裸地扭動身軀的幾位侍應生,和臺下一張張模糊而瘋狂的臉。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酒精味,還有混合一氣的不知名香水的辛辣味道。

“這裏,姜少爺。”

“謝謝。”姜衍跟着服務生的指引來到較為偏僻的一處卡座,一眼掃過去,除了君銘之外,還有幾張沒見過的臉。算上君銘,一共四男兩女。

“姜少爺是吧?随便坐。”

因為周圍噪聲太大的緣故,說話這人的聲音擡得很高。君銘打斷他:“秦少......給小衍倒酒。”

姜衍面無表情地在圓形卡座的最外圍坐下。

被君銘稱為秦少的這位聞言起身,嬉笑着從桌上提起一瓶酒,順手拿了個杯子,“啪”一聲,不輕不重地磕在姜衍面前,說:“喲,銘哥,你和姜少爺......哦不,小衍是吧,小衍,你和小衍什麽交情,還得我伺候他?”

姜衍擡起頭,視線順着握着酒杯的手向上,落在這位秦少爺臉上。

缤紛混亂的光線中,姜衍看到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是淹沒在人海中一眼掃過去也不會留下任何記憶點的臉,只有鼻梁還算高挺,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從側面照射過來的光線的緣故。他說話的時候,眼神毫無遮掩地緊盯着姜衍,右邊的眉毛揚得很高,擠出了幾道歪歪斜斜的擡頭紋,并不美觀。

姜衍禮貌地移開視線,從他手中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将玻璃杯不輕不重地磕在桌上,發出清晰的一聲脆響,說:“謝謝。”

“秦少,小衍可是大美人兒,我們銘哥心心念念倆禮拜了!伺候他你也不吃虧!”

坐在秦少旁邊的,是一位看上去年紀很小的女性。大眼睛,波浪卷發一直垂至腰間,散在胸前肩上,勾勒出漂亮的曲線,雪白的肌膚在淺灰色的發絲中若隐若現。

即使在這樣混亂的光線中,姜衍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她眼影和口紅的鮮豔色調。

她坐在秦少和君銘中間,挨着君銘的肩膀,右手軟軟地搭在君銘的胸膛,說話的時候,眼神卻落在姜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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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漂亮。”君銘緩緩開口,微笑着擡手,覆住搭在胸膛的那只白皙柔軟的手,安撫性地輕輕拍打。

“君先生,”姜衍坐在秦少旁邊,最外圍的位置,視線越過桌上鋪陳的酒瓶子和花卉,和君銘對視,“我十二點之前要回家。”

“喲,”秦少爺仰躺在卡座上,右腿高高翹起架在左腿,歪歪斜斜地擺出舒服的姿勢,聞言大笑,“怎麽樣?大夥兒都沒見識過吧?出來玩還有門禁的!姜少爺,跟我們這些人就是不一樣!高風亮節!”

在座幾張陌生的面孔,或多或少地笑了笑。

君銘仍然維持着禮貌的社交微笑,再次輕拍正從胸膛處往下游移的那只女人的手,說:“棠棠,今天有客人。”

女人若有似無地答應了一聲,探進襯衣的手,卻沒收回來。

秦少爺吹了聲口哨說:“難得,我們棠姐也有被拒絕的時候。”

君銘笑意不變,燈光交錯間,姜衍看見他握住了她的手腕,輕巧地捉住,按在膝頭,對着姜衍說:“寶貝兒,今天有客人。”

“我沒關系......”在巨大的噪音中,姜衍勉強分辨出女人旁若無人的話語:“銘哥,一起玩兒嗎?”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在聽到這句話時,姜衍搭在膝頭的手指仍然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但君銘似乎并沒什麽興趣,直截了當地說:“明天來找你。”

在黑暗中,姜衍稍稍松了口氣。

女人讨了個沒趣兒,嬌嗔地朝君銘的肩頭不輕不重地拍了一記,一雙白皙的膀子伸展開,柔軟無骨地搭上了旁邊秦少爺的肩。一直遮掩在胸前的長發順着肩頭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姜衍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穿多了。或許也是有些緊張的緣故,他感覺到全身都有些發汗。

“再喝兩杯?”君銘終于空出手來,站起身,從桌上提了一瓶酒,順手抽了個杯子倒滿,遞向姜衍。

“......謝謝。”姜衍接過,沒什麽表情地仰頭倒進喉嚨裏。

“坐過來?”君銘說。

姜衍瞥了眼身邊的秦少爺和那位“棠棠”,已然如膠似漆地黏糊在一起,她冷白色的大腿和一段細細的腰盡數暴露在空氣中,晃人眼睛。

姜衍沉默着站起身,順着君銘的意思,繞過兩人,坐到了君銘身邊。

君銘再次倒滿一杯酒,遞向姜衍。

姜衍順從地伸手去接。君銘握着酒杯的手腕一沉,避開姜衍的手。姜衍擡頭看他,對上一雙溫和的、含着笑意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緣故,姜衍注意到君銘的瞳色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呈現出一點琥珀綠,像是一塊漂亮的寶石,鑲嵌在長長的睫毛之下。

這樣溫煦周正的眉眼,在充滿糜爛氣息的酒吧中,使姜衍一時間有些恍惚。

君銘擡了擡手腕,徑自将酒杯遞到了姜衍的嘴邊,動作并不溫柔,甚至于接近粗魯,玻璃杯口撞到牙龈,瞬間的痛感使姜衍皺了皺眉頭,但是沒躲開。

君銘擡高杯子,酒液灌入姜衍的口腔,姜衍不躲不閃,盡量快速大口地吞咽,仍然不可避免地有液體順着嘴角滑落,滴滴答答的,不太雅觀地打濕了姜衍脖子上系着的白圍巾。

君銘倒是似乎很滿意姜衍這樣的态度,放下杯子,慢條斯理地拉着姜衍的圍巾,把他往下拉。

姜衍被迫彎腰,順着他的力氣低低下頭。

君銘擡手,手臂挽上他的脖頸。姜衍清晰地感知到,君銘五指張開,按着他的後腦勺,将他的臉,按向胯間。

“......”

姜衍沒什麽反抗,只是怔怔的。

君銘拍了拍他的後脖頸,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怎麽?不會?”

“沈承簪沒教過你?”

“......”姜衍仍然怔怔的,一時間沒說話,也沒動彈。

下一秒,君銘拽着他的頭發,将他拉起來。姜衍被迫仰起臉,臉上卻依然沒什麽表情。但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在燈火搖曳中,折射出在自然光下無法呈現的不斷閃爍的光點。

君銘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微笑道:“哭了?”

他用指腹摩梭着姜衍的眼尾,觸感溫熱而幹燥。君銘說:“沒哭怎麽眼睛這麽漂亮?”

姜衍沒作聲,感覺到頭皮被扯得隐隐作痛。

“怎麽不哭?”君銘湊近一點,仔細大量姜衍的眼睛,似乎是喃喃自語,再次重複道:“......眼睛真漂亮......”

因為頭被迫仰着,姜衍微微張開嘴。君銘順手抄起一個酒瓶,将瓶口塞進姜衍嘴裏,沒什麽條理地往裏灌。

這樣激烈的動作,終于迫使姜衍反抗,他擡起手,雙手握住君銘的手腕,試圖向外推。他并沒有別的意思,給他倒酒,他就喝。但是這樣的灌法,實在是嗆得他無法呼吸。

君銘猛地松開手。

姜衍向後倒,後腦勺磕在卡座上,發出不輕不重的砰的一聲。随之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有一瞬間,他幾乎感覺到從喉間和鼻腔裏咳出的渾濁液體中,有肺組織的碎片。

“還喝嗎?”君銘問。

姜衍緩緩直起身,因為劇烈咳嗽,視野也有些模糊,不太能看清楚君銘臉上的表情。

于是他想了想,搖搖頭。

“那走吧。”君銘說。

姜衍的動作僵了僵。

在他猶豫的時間裏,君銘已經站起身,回頭看他:“嗯?”

姜衍沉默地點頭,從雙腿到脖頸的所有肌肉和關節,似乎都因為剛剛這一場咳嗽,失去了工作機能,他僵硬地迫使自己從位置上站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才感覺身體各處逐漸恢複知覺。

君銘瞧他一眼,說:“各位,我有客人,先走了。棠棠,等會兒再給秦少開瓶好酒,随他挑,記我賬上。”

秦少爺這才舍得擡起頭,笑嘻嘻道:“得嘞,銘哥吃好喝好!不送!”

姜衍安靜地繞過抱成一團的二人,走到君銘身邊。

“走吧。”姜衍說。

“打算去哪兒?”

姜衍低着頭跟在君銘身後,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茫茫然擡起頭,下意識環顧四周——看見攔在君銘跟前的熟悉的身影。

“姜衍,”沈承簪一字一頓,盯着他的眼睛說,“打算去哪兒?”

“......”

姜衍錯愕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周圍的聲音都仿佛淡下去,模模糊糊地,他聽見沈承簪重複道:“問你呢,姜衍。”

姜衍腦海裏迅速閃過無數頭緒,指向的最終問題都是——沈承簪為什麽會知道他在這裏?

君銘在沈承簪這頭碰壁之後,轉而搭上父親姜賀,因此無論是君銘還是姜賀,理應都不會把消息透露給沈承簪,以免沈承簪從中作梗。何況姜賀之前在電話中,甚至還“提點”姜衍,這件事不要讓沈承簪知曉。

所以,沈承簪怎麽能在自己出門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裏,得知這件事并且趕到樂海?

但沒等姜衍理清思緒,他聽見沈承簪再次開口道:“不知道去哪兒,就過來。”

姜衍渾渾噩噩擡起頭,視線漫無焦點地看向沈承簪,卻看見他頭發和黑色的大衣肩頭晶瑩的光點,下意識問:“又下雪了嗎?”

“是,”沈承簪說,“冷嗎?早點回家。”

“沈總,”久未出聲的君銘終于開口,打斷二人旁若無人的對話,帶着點兒笑意,聲線依然是溫潤而平易近人的,“他今晚跟我走。”

“沒睡醒?”沈承簪說,“還是喝多了?”

約摸是習慣了商場上虛與委蛇的做派,君銘在聽到沈承簪這樣直來直往、夾槍帶棒的話術時,似乎有些錯愕,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笑容不減,說:“沈總,說笑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請姜少爺喝杯酒而已。怎麽,沈總把人看得這麽緊,是怕誰惦記?”

君銘在說話的間隙,順手攬住姜衍的胳膊,臉上仍然笑盈盈的。說出口的話,卻是意有所指,繼續道:“沈總,外面雪大,早點回家休息。明天早上,事情就解決了。”

下一秒,姜衍被一把拽了過去,直愣愣地向前跌,下巴磕在沈承簪的肩胛骨上。

雖然隔着層層衣物,姜衍仍然清晰地感知到沈承簪胸腔中心跳的共鳴。

沈承簪毫不客氣地扳正他的肩膀,利落地拉開他外套的拉鏈,又繞開他脖子裏系着的圍巾,順手搭在旁邊走過的侍應生的臂彎上,冷冷道:“麻煩扔垃圾桶。謝謝。”

随後脫了大衣,披在姜衍肩頭,動作自然地攬住他,低頭溫和道:“髒東西,不進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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