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姜衍于是安靜地注視着沈承簪,等他繼續往下說。
然而沈承簪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很長的時間,就在姜衍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沈承簪突然睜開眼,沒有分給姜衍一個眼神,而是徑直站起身,往樓梯走去。
姜衍跟着他站起身,稍稍有些錯愕地站在原地。
沈承簪停下腳步,背對着姜衍,說:“收拾一下東西,下午要搬家。”
姜衍愈發錯愕:“啊?搬家?”
“這裏的房子出手了。”沈承簪站在樓梯口,扶着把手,淡淡道。
“......”姜衍短路的大腦緩慢地重啓,開始運作,聯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怔怔地問:“......是因為......那筆錢嗎?”
沈承簪看着他。
隔着大半個客廳和顆粒懸浮的清晨陽光,沈承簪和姜衍遙遙對視。
有一瞬間,姜衍感覺到時間凝固在某一粒漂浮着的、緩緩在空氣中蠕動的塵埃上。
他恍惚地感知到,沈承簪似乎透過他,在看時間長河中的另一位。
沈承簪揚起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他似乎是渾不在意的模樣,然而從古舊沉重的紅木旋轉樓梯一路攀岩而上的視線,卻分明流露出無奈又複雜的情緒。
沈承簪說:“不是沖你,姜衍......是沖我。這處房産市值不會超過1個億......他出價4.3個億.....”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然而憑借直覺,姜衍幾乎是很篤定地猜想,沈承簪口中的他,是指沈芩。
“他想要這處房産......”見沈承簪沒有繼續往下說,姜衍主動接過話,“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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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承簪沒有再接話,他扶着扶手,靜默地站了一會兒,随後緩步走上樓梯,消失在二層拐角處。
姜衍聽到二樓傳來的關門聲,知道沈承簪已經回房休息了。
他看起來好像筋疲力盡。雖然姜衍之前也時常看到沈承簪滿臉倦意,但看起來那個時候的沈承簪,更多的還是因為連續加班工作、休息不足導致的身體上的疲倦。
今天和姜衍談話的沈承簪,語氣平和,安靜,可能是解決了一件一直以來懸在心頭的棘手事務的緣故,使人感覺到有些塵埃落定的意味。
可更多的,沈承簪閉着眼睛,仰面靠在沙發上的時候,姜衍清晰地感知到他周身流露出的無能為力的倦怠,和一種平靜的窒息感。
是一種深潭死水般的平靜。
之前聽衛臨說,最近沈承簪遇到頗多麻煩事,很大一部分都是沈芩從中作梗,甚至動用各種途徑阻斷沈承簪手中的資金流轉。
除此之外,即便沈承簪沒有跟姜衍提及過,但以沈家的實力,沈承簪名下的産業中,市值過億的不止一處,稍微折損一些,也應該能夠很快出手。
以沈承簪的人品,姜衍想,他絕對沒有故意拖延之嫌,甚至于他一直在想方設法盡早解決這件事。
然而這4.3個億,卻從沈承簪和姜衍結婚至今,一直沒有湊足。
這其中,大約少不了沈芩的手筆。
所以沈芩費盡周章,一方面,是想把姜衍送上其他人的床,作踐姜衍的同時,惡心沈承簪;另一方面,聽沈承簪的意思,是想要現在沈承簪和姜衍共同居住的房産。
姜衍慢慢坐回沙發上,環顧四周。
其實他第一次走進沈家的時候,就覺得這裏的建築面積和裝潢擺設,對于沈家來說,都過于古舊樸素了。
這處房産雖然也算京洲市的高檔小區,但較之于之前沈芩帶着姜衍去過的那處坐落在五星級景區山腰處的別墅,再或者甚至相較于姜家的老宅,以及姜賀和叔叔姜越的幾處房産來說,都過于簡樸了。
庭院面積并不大,樓間距也不夠寬,只有地理位置不錯,算是位于市中心。看裝修似乎是上一輩的風格,實木樓梯、雪白大理石面的餐桌和茶幾、淺灰色布藝沙發,都是幹淨、簡約、冷冷清清的,甚至于有些過時了,沙發邊角處的布料,因為長時間的使用,被磨得有些粗糙了。
漂亮的,只有客廳落地窗下安靜伫立的三角鋼琴,以及室外庭院中,沐浴在雪後陽光中的挺拔的玉蘭樹叢。
沈承簪說的沒錯,這處房産,市值不會超過1個億。
當天下午,姜衍就跟着沈承簪搬出了沈家,搬進了離姜衍的學校更近的一處房産。
因為現在這個位置,離沈承簪工作的地方只有十幾分鐘車程,但距離B大,需要開大約三十分鐘。
搬家之後,距離兩邊的路程掉了個兒,沈承簪上班地方開車需要三十分鐘,離B大卻是很近了。
這裏同樣位于京洲市市中心,姜衍從車上下來,跟着沈承簪走進庭院內,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二層洋樓,大約是因為這處小區是新建沒幾年的緣故,從外觀看上去,倒是比原來那處更漂亮一些。
沈承簪見他停在原地,又返身接過姜衍手裏的書包,說:“怎麽愣在那裏?”
書包并不重,只裝了電腦、平板和兩本書,其餘的東西,沈承簪安排了人收拾好了送過來。
姜衍回過神,搖頭說:“沒有......我自己拎。”
因為搬家搬得屬實太匆忙,之後的兩天,東西才陸陸續續送到新的住處。
沈承簪仍然保持着早出晚歸的作息,于是歸置東西、整理新房的任務自然落到姜衍身上。
雖然沈承簪也請了幾位鐘點工幫忙拾掇,但是姜衍想到他平日的習慣,還是在鐘點工收拾、打掃完之後,又重新洗了塊幹淨抹布,把沈家裏裏外外地擦了一遍。
自從沈承簪和姜衍結婚以來,這還是姜衍頭一回走進沈承簪的房間。
主卧的面積很大,幾乎不亞于京洲市一戶普通人家兩室一廳的面積,姜衍拿着毛巾,從衣帽間到主卧內的小書房,裏裏外外都擦了一遍。
好在沈承簪的東西很少,除了必要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之外,整個主卧,幾乎沒什麽零零碎碎的物件。書架上倒是滿滿當當的,姜衍又拿了塊幹爽的毛巾,把書架裏裏外外以及一整櫃子的書都擦了一遍。
除此之外,竟然似乎沒什麽可收拾的,可能是因為面積太大的緣故,整個主卧愈發顯得空空蕩蕩。
窗簾是煙灰色絲絨質地的,一點光也不透。床也是灰色的,連床上鋪開的嶄新的床單被套,也是淡色的灰。好在床尾鋪陳的地毯,是淺淡的水藍色,整體的裝修風格,呈現一種簡約雅致的态度。
姜衍打掃完之後,四周看了一圈,思量着應該沒什麽問題了,便走出房間。他轉身正要關上房門的時候,正好面對着無垠的落地窗,又想起什麽,重新走進房間,将窗簾拉上了。
沈承簪似乎是喜歡關着窗簾的。
房間內一瞬間便暗下來,即使現在是白晝,也恍若深夜。
姜衍關上房門。
他本來以為今天沈承簪也會跟平常一樣要到晚上十一點之後才回家。
沒想到的是,姜衍正坐在餐桌旁邊吃晚飯的時候,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
他以為是沈姨落下什麽東西又折回來了,喊了一句:“沈姨?”
卻聽見沈承簪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是我。”
“......”姜衍放下筷子往外走,看見沈承簪站在門口,正彎腰在換拖鞋。
“......沈總?”姜衍說,“您怎麽......”
姜衍把剩下的半句話吞下嗓子。他想問沈承簪怎麽回來了,話說了一半兒才意識到不合适。好在沈承簪似乎并不在意,說:“......回來吃飯。”
“......啊?”姜衍又卡殼了。平常沈承簪并不跟他彙報行蹤,如果回家吃飯的話,只會提前跟沈姨打聲招呼。然而今天姜衍并沒有聽沈姨說起沈承簪要回家吃飯,何況......沈姨只做了姜衍一個人的飯。
沈承簪似乎看出了姜衍的局促。他已經換好了拖鞋,往樓梯口走,側過臉看着姜衍問:“你吃過了嗎?”
“......正在吃。”
“出去吃可以嗎?”沈承簪問。
姜衍點頭:“沒問題。”
“好,”沈承簪往樓上走,“我換身衣服。”
姜衍跟上他:“我也去換身衣服。”
姜衍回到客房,從衣櫥裏取了一件淺咖色的大衣換上,脖子上系了一條純白色針織毛衣。他
走到洗手間對着鏡子照了照,确認衣着打扮并無不妥後,才走下樓。
姜衍下樓的時候,沈承簪已經站在玄關處了,視線穿過玄關處的磨砂玻璃,隐隐約約地落在
姜衍身上。
姜衍并不确定,只是憑直覺感知到,沈承簪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比往常更長一些。
“走吧。”沈承簪彎腰換好鞋。
姜衍點頭,也換了鞋,跟着沈承簪出門。
“有忌口嗎?”沈承簪問。
姜衍坐在副駕駛,正在系安全帶,聞言擡起頭:“......沒有。”
沈承簪說:“那我選地方?”
姜衍點頭。
沈承簪挑的地方着實離得有些遠,車行駛了半小時左右,似乎仍然沒有要到的意思。姜衍頭靠着副駕駛室的車窗,安靜地看着窗外重重疊疊的風景。
車逐漸駛出市區。
姜衍始終一動不動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的目光沒什麽焦點地随着那些一閃而過的車影和人影飄逝。
在過一個紅綠燈的時候,姜衍卻看到有什麽東西似乎從不遠處的柏油馬路上一閃而過。
姜衍側過臉,目光聚集到那團隐隐約約的影子上。
它在動。
指示燈由紅轉綠,馬路上的燈緩緩駛動。那一小團影子失去屏障物,終于暴露在逐漸昏暗的黃昏光線中。
它顫顫巍巍地走在快速更疊的車流中,站立尚且不穩。
那是一只小貓。
“......停一下車。”姜衍說。
“怎麽了?”沈承簪從面前的道路上分出目光看向他。
“那邊......”姜衍不确定地指了指窗外,“那邊......路上有只貓。好像是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