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那團影子着實有些小，姜衍有些不确定，也有可能是一只剛出生的小狗，甚至是一只肥碩的老鼠，也或許是別的什麽東西的幼崽。
好在他們已經駛離了市中心，路上車輛并不多。
那團小影子在拉得很長的夕陽光中，慢慢悠悠地在寬闊的柏油路上爬行。
“等等，”沈承簪說，“我靠邊停車。”
沈承簪緩緩駛過路口，在道路旁邊的停車位上停下。
“我下去吧。”姜衍說着，沒等沈承簪回答，就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快步走向剛剛的十字路口。那團影子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
不是老鼠，也不是小狗，看模樣，确實是一只小貓。這樣的體型，大約是剛出生沒多久。
姜衍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着奔向它。
它似乎并沒有什麽力氣，在這樣冷的冬天裏，四肢并用地爬得艱難，卻仍然沒有爬出多少路程，還停留在間或有車駛過的馬路上。
姜衍跑到它身邊，蹲下身，伸手想要握住它。
沒成想，似乎已經奄奄一息、毫無生氣的小貓，看到姜衍從頭頂上方伸向它的手，驀地擡起前爪，沖姜衍的手背上來了一記。
“——嘶——”姜衍收回手，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麽了？”沈承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啊沒事兒，”姜衍蹲在地上，背對着沈承簪，迅速從脖子上解下圍巾，兜頭兜鬧地包住了這只髒得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小貓。
Advertisement
“被抓傷了？”沈承簪握住他的手腕。
姜衍雙手捧着撿來的小貓，不好躲，仍由沈承簪将他的手背拉過去，手背上赫然一道還冒着血珠子的血痕。
“......沒事兒，”姜衍想縮手，卻被沈承簪牢牢抓着。
“走吧。”沈承簪皺着眉頭，眼神很淡地看了一眼他手裏捧着的那只小貓。剛剛看着死氣沉沉的小貓，卻着實有點力氣，整個身體都被姜衍包在圍巾中，卻仍然掙紮着從圍巾裏探出前爪，瘦弱細小的爪子在空中揮舞。
“......去吃飯嗎？”姜衍有些猶豫，問，“能不能先去寵物醫院......”
姜衍試圖征詢沈承簪的同意，将手裏的團子朝沈承簪眼皮子底下遞了遞，說：“它看起來......快死了。”
小貓發出一聲細微凄厲的喊叫聲，在包裹成一團的圍巾中奮力掙紮，倒是絲毫看不出來快死的跡象。
“去醫院，”沈承簪說。
“行，”姜衍快速點頭，環顧四周，“這附近有寵物醫院嗎？”
沈承簪打斷他：“去醫院，看你的手。”
“......我沒事兒，”姜衍說，“先把它送到醫院，我再去打針也來得及。”
“走吧。”
沈承簪沒回答，徑直轉身朝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姜衍見狀，不再多話，握着小貓跟上他。
沒記錯的話，他記得沈承簪說過，之前也養過貓的。但今天沈承簪的表現，看起來并不喜歡撿來的這只小貓。
姜衍坐進副駕駛室，約摸是因為恐懼的緣故，它始終不肯安靜下來。封閉的車裏，飄蕩着小貓雖然不響亮但是尤為尖利的嘶叫聲。
姜衍輕輕拍打圍巾，試圖讓小貓安靜下來，但是效果并不明顯，于是他微微轉過臉，打量着沈承簪的臉色。
沒想到，倒是正好對上沈承簪看向他的視線。
他看起來沒有什麽情緒。對于姜衍大冬天裏從馬路上撿了只貓這件事，此刻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臉上既沒有表現出嫌惡或者不耐煩的神情，但也沒有流露出一點擔心或者關切的意思。
姜衍看了一眼車輛顯示屏上的時間，已經五點半了。
“要不沈總......您先去吃飯？”姜衍說，“我自己打車去醫院就行。”
沈承簪啓動車輛，掉了個頭，沉默着開着車。
于是姜衍不再說話。
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小貓被包裹在圍巾中，奮力掙紮始終沒能扒拉開，此刻似乎終于累了，兩只前爪都縮回了圍巾中，只留下一個腦袋，露在外面，叫聲也變得時斷時續，漸漸歇了聲。
姜衍伸出一根手指，撫摸小貓的頭頂，喃喃自語：“是只小橘。”
小貓身上和臉上其實已經看不出什麽顏色，這幾天的雪時斷時續，馬路上的雪水渾濁地淌着，它渾身上下的毛發都濕漉漉的。但是頭頂上方好歹還是幹淨的，稀稀落落的幾根毛，是鮮豔的橘色。
沈承簪聽到姜衍的話，分過來一個眼神，瞥了一眼這只小橘。
車開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醫院的醫生也都下班了。
姜衍挂了急診。
醫生看了一眼傷口，麻溜地給姜衍開了狂犬疫苗。
沈承簪站在旁邊：“需要消毒嗎？”
護士握着姜衍的手腕，瞥了一眼說：“沒事兒，就這一道是吧？小傷口，打了針就沒事兒了。”
姜衍點點頭，看向沈承簪：“沈總......要不......您先回車上，我有點擔心......”
沈承簪陪着姜衍來醫院打針，用圍巾裹成一團的小貓暫且被安置在副駕駛室的座椅上。
從剛剛它撕心裂肺嚎叫、竭盡所能試圖掙紮的動靜來看，這小東西大概什麽省心的主。
姜衍有點擔心，它一只貓在車裏，萬一摔下來，或者從哪裏鑽了進去就麻煩了。
沈承簪說：“打完針一起回去。”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沒有要和姜衍商量的意思。
姜衍只好沉默地點頭。
護士倒是動作利索，迅速打完針，拿了個酒精棉球按在姜衍手臂上：“行了，自己按着。過幾天別忘了來打第二針。”
兩人從醫院出來，姜衍還記挂着車裏的小貓，腳下步子邁的飛快。
沈承簪看起來像是不緊不慢的，卻始終沒有被姜衍落下。
好在小貓對于陌生環境的适應倒是挺快，短短這一點時間，似乎已經熟悉了，并沒有再掙紮。姜衍打開車門的時候，它還安靜地蜷縮在軟和的圍巾裏。
沈承簪關上駕駛室的門，看見姜衍松了一口氣的神情，收回目光，定定地看向前方的路，語氣淡淡地：“你很喜歡貓？”
“嗯？”姜衍将小貓放在腿上，攏了攏有些散開的圍巾，說，“......也沒有的。但是它挺可愛的。”
“嗯。”沈承簪含糊不清地低聲應了。
倆人找了一家附近的寵物醫院，給小貓做了全面的體檢，所幸結果顯示很健康。
從寵物醫院出來，姜衍坐在副駕駛室，腿上放着貓，終于有心思開始考慮之後的事。
——看起來，沈承簪的态度，不像是能在家裏容下它。
髒東西，不要帶回家。姜衍的印象中，沈承簪不止一次說過這句話。
所以這只渾身泥水且态度桀骜不馴、毫無自知之明的小橘，很顯然屬于髒東西的範疇內。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打斷姜衍的思考。
沈承簪皺眉，左手搭着方向盤，右手伸進大衣口袋裏去取手機。似乎是因為大衣口袋太深的緣故，沈承簪一時半會兒沒掏出來。
電話鈴聲還在響。
“口袋裏，拿一下手機。”沈承簪說。
“哦好的，”姜衍側過身，拉過沈承簪大衣的下擺，将手伸進他的口袋裏，取出手機，“沈總，給。”
沈承簪瞥了一眼，說：“祁商陸的電話，接一下，摁免提。”
姜衍照做，握着手機，端得離沈承簪近一些。
祁商陸：“哎沈承簪，你又在搞什麽名堂？”
沈承簪：“什麽？”
“衛醫生剛剛打電話過來，說你又把人整進醫院了？”
“......”沈承簪沉默了幾秒，避而不答道：“衛醫生今天值班？”
“嗐，沒呢，他今天晚上休息，我本來說要約人家吃晚飯的，結果倒好，我地方都定好了，哎嗨，人醫院的小護士一個信息過來，說什麽在醫院又看到他的朋友了，就是上次右腿受傷住院那位，說的不就是姜衍麽。好嘛，一個電話就打過來，說今個兒沒空吃飯了，還對我一通冷嘲熱諷，讓我問問你要不要在他們醫院辦張vip貴賓卡，幹脆住醫院得了，免得哪一天把人弄死了來不及送醫院......”
祁商陸機關槍似的一通輸出，愣是讓人找不到插嘴的空兒。姜衍拿着手機，通話還開着免提，祁商陸繪聲繪色的描述在幾乎密閉的車內，聲音格外清晰明亮。
“......”
沈承簪沉默着，仍然專注地開車，視線平直地看向前方，仿佛沒聽到祁商陸的話。
“不是......”姜衍艱澀開口，試圖澄清，“不是沈總......衛醫生誤會了......”
“哎？哪位？”祁商陸說，“噢噢姜衍是吧？你和沈承簪在一塊兒呢？沈承簪呢？怎麽不說話？你倆怎麽又去醫院呢？你沒什麽事兒吧？”
“沒事，”姜衍說，“是我今天撿了只貓......不小心被貓抓傷了。”
“嗐，”祁商陸說，“就這事兒啊？吓我一跳，那小護士，都沒搞清楚狀況就跑過來跟衛醫生說什麽你又進醫院了，好嘛現在飯也吃不成了......”
祁商陸又絮絮叨叨了好幾句，又忽然轉變了語氣，似乎才聽明白姜衍剛剛說的話，說：“什麽？撿了只貓？哎？我們衛醫生家裏也養了只貓，藍貓，胖，他可喜歡......”
沈承簪打斷他：“衛醫生不是潔癖嗎？”
“嗐，他那潔癖，我覺得就是對人不對貓，說得更具體一點，是對我不對貓......”祁商陸無奈道，“那貓倒是在他的房間裏來去自如，我呢，每次上他的床還得刷牙、洗臉、洗澡，還得重新多洗一遍腳......”
“......”
祁商陸繼續道：“不提這事兒先......哎我說姜衍，你那貓養嗎？打算怎麽辦？沈承簪那潔癖倒是無差別攻擊所有人的，估計容不下這貓吧？要不這麽着，你送我養吧？”
沈承簪說：“你喜歡貓？”
祁商陸：“還行吧，談不上喜歡，但也談不上讨厭啊，這不正好，跟我們衛醫生培養培養共同話題嗎？免得我每次想跟他約會還得三請四請的。”
“......”姜衍始終安靜地聽着。莫名其妙撿了只貓，撿的時候也沒考慮後果，看沈承簪的态度，既沒說不能帶回家，但也沒說可以帶回家，姜衍只能憑以往對沈承簪的了解，估摸着沈家應當是容不下這類小生物的。
于是姜衍接過話：“可以的，我們剛剛帶它去體檢了，很健康......但是它很小，祁......祁總，您可能得多費心.......”
姜衍的話沒有說完，沈承簪說：“不了，你自己去撿一只吧。這只我們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