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今年的春節來臨之前，B市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
對于新年，還在念書且家在本地的姜衍其實并沒有太深的感觸。畢竟B大早些時候就已經放寒假了，這些天姜衍因為之前受傷的緣故，沒有找實習，一直就這麽懶懶散散地在沈家呆着。
一直到新年的倒數幾天，沈承簪的公司也正式放假的時候，姜衍才真正意識到，快過年了。
這天早上姜衍和往常一樣，睡到早上快十點才從床上爬起來，頂着一頭亂發洗漱之後，順手撂了件針織開衫搭在睡衣外面，打着哈欠下樓。
因為那4.3億欠款已經還上了，他和沈承簪的關系也公之于衆，這幾天的姜衍，從內而外地感到身心松快，加上之前接連進了幾次醫院，一直以來纏繞身心的那種倦怠和負累感，終于得到緩解。
姜衍每天幾乎都抽出十二個小時在睡覺。
沈承簪的這處房産是新裝修的，一應設備俱全，全屋供暖系統24小時都開着。姜衍連拖鞋都沒穿，扶着扶手，就這麽光着腳，迷迷瞪瞪地往樓下走。
一直到走下了最後一階樓梯，姜衍才看到同樣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的沈承簪。
姜衍的那點睡意頓時煙消雲散，但從過長的睡眠中醒過來之後，大腦仍然處于遲鈍的狀态中。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右手還扶着樓梯的扶手，瞪着眼睛問：“沈總，您怎麽在這兒？”
“......”
沈承簪穿着一身煙灰色的綢質睡衣，坐在沙發上，清晨的陽光從貫通一二樓的落地窗外洋洋灑灑地照進來，他整個人，便都沐浴在陽光下。
他腿上還放着電腦，戴着眼鏡，領口露出的一片肌膚和脖頸相連，在過于明亮的陽光下，白得刺目。
聽到姜衍的話，沈承簪從屏幕上收回視線。
即使是在北方的冬天裏難免顯得有氣無力的陽光，在清晨十點鐘的光景裏，照在人身上，也堪堪流淌一些暖意，籠在沈承簪的眉眼上，呈現出不同于往日的更為溫和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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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看了姜衍一眼：“放假了。”
姜衍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意識到再沒幾天，就要過年了。
“怎麽不穿鞋？”沈承簪合上電腦。
姜衍低頭看了一眼光裸的腳面，下意識地往臺階上又退了一步。
沈承簪站起身，走到玄關處的鞋櫃旁，彎腰打開鞋櫃，取了一雙拖鞋走到姜衍面前，又彎腰放下：“拖鞋穿上。”
“......好，”姜衍連忙點頭，彎腰穿上鞋。
沈承簪沒等他，徑自往廚房走。
姜衍跟上他。
“早飯還吃嗎？”
“......”姜衍從沈承簪的語氣中聽出一點好笑的意思，耳廓有些發熱，“......吃。”
沈承簪：“我吃過了。你的早飯給你放在保溫裏。”
姜衍點頭，從櫥櫃裏取了碗，舀了一碗粥。蒸架上還有沈姨包的饅頭，姜衍猶豫了一下，沒拿。
沈姨做包子總愛一次性包好幾種餡兒料，姜衍不愛吃香菇的，萬一吃到香菇的，當着沈承簪的面，浪費糧食不太好。
沈承簪已經在餐桌旁坐下了，看見姜衍稍微頓了頓的動作，便道：“挑你喜歡的餡吃，剩下的給我。”
“......”于是姜衍又從櫥櫃裏拿了只碗，從蒸架上取了三個包子。
姜衍握着勺子喝粥，筷子就順手擱在餐桌上。
沈承簪坐在他旁邊，拿過筷子和碗，将擱在最上層的包子戳開一點，露出裏頭紮實的餡兒料。
沈承簪将筷子遞還給他：“這個不是香菇的。”
姜衍點點頭。
姜衍一勺一勺地舀着粥喝，實際上也并不太餓。沈承簪難得這麽清閑，坐在姜衍旁邊，安靜地看着他喝粥。
姜衍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雖然沈承簪的目光中并不含有冒犯性的成分，但是被長時間的注視，難免讓人覺得不适。
姜衍只好低着頭，避開沈承簪的視線，轉而沒話找話道：“......沈總，您......之後就一直放假嗎？”
“對。”沈承簪答。
“呃......”姜衍着實想不出什麽話題。之前他和沈承簪待在一塊兒時，大多數的時間裏，都是沈承簪在引導談話，他一直是被動回答的那個。
好在沈承簪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動接過話：“你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沒有......”姜衍搖頭，離過年只剩下沒幾天的時間了，現在這個時候再找實習已經不太現實了。
“那跟着我，可以嗎？”沈承簪問。
“啊？”姜衍沒聽懂沈承簪的意思。
“公司年前有三天的團建，你要一起嗎？”
“......”
姜衍想起前些天和沈承簪的對話。一見鐘情不太可信，但是日久生情或許更具有說服力。
所以，這次團建，是為了證實這一點嗎——證明姜家和沈家的聯姻不是空有其表，證明姜家不是剃頭擔子一頭熱，證明他姜衍是确确鑿鑿地搭上了沈承簪這條大船？
姜衍思量片刻，說：“可以嗎？”
沈承簪說：“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姜衍沒想到時間安排會這麽緊張。
他本來以為沈承簪征詢他的意見至少會提前幾天，沒想到飛往A市溫泉莊園的飛機，就在第二天下午13：00.
以至于這天晚上，姜衍收拾行李一直收拾到淩晨。
——雖然他也并沒有什麽行李可收拾。
但這是他和沈承簪的第一次一道出遠門......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要睡一間房。
結婚至今，他們之間最親密的行為仍然停留在攬肩，以及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姜衍從衣櫃裏收拾出兩套看上去頗為規整的睡衣，都是純棉質地的，一套天藍色，一套煙灰色，都是長袖長褲的寬松打樣。此外，又收拾了兩件大衣、一件羽絨服和兩條圍巾。
另外的一些雜物，包括常用藥品、充電寶等等，也足足收拾了将近兩個小時，生怕有什麽遺漏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鬧鐘響起的時候，姜衍從短暫的幾個小時睡眠中醒過來。
雖然這個時間點起床其實也并沒有要做的事，但距離旅行開始只剩下沒幾個小時的時間，姜衍總覺得保持清醒有助于記起一些遺落的東西。
他換下睡衣，換上款式簡單的牛仔褲和白毛衣下樓，時間才來到早上8：02.
姜衍走下樓，以為能看見沈承簪會像昨天一樣坐在沙發上。
客廳的窗簾倒是像昨天一樣大開着，但天氣并不好，天空呈現出一種混沌的灰蒙色，倒是灰得很均勻，看起來既沒有要下雨的意思，也沒有要放晴的征兆，一眼望過去，空氣中固體顆粒物的含量明顯超标，并不是出游的好天氣。
客廳裏空無一人。姜衍試探性地喊了一句，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将近11點的時候，姜衍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大門是密碼鎖，敲門的不會是沈承簪。
幾乎是在一瞬間，姜衍的腦海裏浮現出沈芩的臉。
比起生理上的疼痛來說，沈芩給他帶來的更多是精神脅迫感。
姜衍從沙發上站起來，但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緩緩轉動脖子，看見窗外仍然是灰蒙蒙的天，厚而密的雲層遮擋住虛弱的太陽光。
敲門聲再次響起。
姜衍慢慢拖動步子，一步一頓地走到門口。他握住門把手的時候，清脆而有節奏的三聲叩門聲，清晰地穿過厚重的門傳進來。
他沒有開門，手放在門把手上說：“哪位？”
“是我，闫懷。”
聽到門外熟悉的音調的一瞬間，姜衍長而密地舒了一口氣。
他打開門，盡量克制住剛剛起伏的情緒，說：“闫哥，怎麽了？”
闫懷站在門口，沒有要進去的意思，說：“沈總那邊臨時有點事兒，讓您幫他收拾一下行李，待會兒他就直接去機場了，您和沈總就在機場會合。”
“啊？”姜衍怔了怔，才點點頭，拉開門，側身讓出位置說，“好，那闫哥你先進來坐？我去收拾行李。”
闫懷擺擺手：“我去車裏等，你收拾好喊我。”說完就徑自轉身走了，沒有要進門的意思。
姜衍只好關上門，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身上樓。
走到主卧房間門口的時候，他又站了一會兒，搭着門把手，半天也沒打開門。
沈承簪有潔癖。除了上次搬家的時候，姜衍替他收拾過之外，還沒進過他的房間。況且上一次，是因為搬家的工人着實把房間弄得不成樣子，姜衍才收拾了一番。
而且上次搬家的時候，只搬來了一些大件家具等等，老房子裏一些零碎的舊物，後來是沈承簪自己去取的。
現在沈承簪的房間，比起上次姜衍收拾的時候，應該多了不少他的私人物品。
姜衍不太确定會不會翻到一些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他想了想，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距離登機只剩不到兩個小時。
姜衍硬着頭皮，按下門把手，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果然，比起上次姜衍走進房間時看起來空蕩蕩的樣子，現在房間明顯地多了一些居家氣息。
一眼望過去，姜衍看到衣帽間的架子上随手搭着的煙灰色羊絨外套，床尾的小沙發上攤開的一本書，以及床頭櫃上的數據線和半杯水。
姜衍走到衣帽間，從角落裏拉出一個行李箱，在地上攤開，起身環視了一圈，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整理些什麽。
沈承簪的衣櫃拾掇得整整齊齊，襯衫、西裝、大衣，按顏色排列，泾渭分明地懸挂在衣櫥裏。
姜衍憑着之前的記憶，取了兩套沈承簪穿着次數比較多的西裝，又取了兩條大衣，一件煙灰色短款，一件是黑色長款的。
再之後是褲子，毛衣、圍巾......然後是睡衣。
再之後是襪子和內褲。
“......”姜衍沒有細翻，拉開抽屜取了放在最外面的幾條，卷成一團，迅速塞進行李箱中。
之後他又在房間裏轉了兩圈，把床頭櫃上的數據線、小書桌上的耳機以及淋浴間的洗浴用品一律打包好塞進了行李箱——沈承簪看起來不像是會用酒店洗浴用品的。
主卧還聯通着一間小書房，書房的門關着。
姜衍站在書房門外，握着門把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進去。
畢竟沈承簪只是說讓他收拾行李，并沒有特意囑咐說要去書房裏取什麽東西。
姜衍收拾完，拉着行李箱正要出門的時候，接到了沈承簪的電話。
“喂，沈總？”姜衍正在下樓，接到電話只能單手死死抓着行李箱拉杆，一手拿着手機，聲音有些喘。
沈承簪：“怎麽了？”
“啊？”姜衍說，“沒有，在收拾行李呢......”
“嗯，”沈承簪說，“幫我去書房拿點東西。”
“好，要拿什麽？”姜衍問。
沈承簪：“在右手邊的抽屜裏，一個U盤，黑色的。”
“好的沈總，我現在去拿。”
沈承簪：“當心，拎不動讓闫懷幫你。”
姜衍應了一聲，挂斷電話先把提溜到一半的行李箱拎下樓，然後轉身回二樓找U盤。
比起卧室來說，書房倒是看起來更具有生活氣息一些。
書房朝南，同樣是上下貫通的落地窗，視野寬敞，臨窗擺着一張大理石面的書桌，黑白分明，頗具有現代設計感。牆角一張姜黃色小沙發，顏色跳脫，沈承簪脫下的一件開衫，随手搭在靠背上。
姜衍走到書桌前，按照沈承簪的指示，拉開右手邊的抽屜翻找。
抽屜裏雜物不少，應該都是沈承簪在工作過程中，整理桌面的時候順手塞進去的。
一盒水性筆，計算器，幾張對折的空白A4紙......
以及壓在抽屜底部的，一張硬質塑封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