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啊?”姜衍怔怔看着眼前這張臉,雖然沈承簪一動也沒動,他卻瞬間感受到了一點逼近的壓迫感。

沈承簪慢慢睜開眼。

光線太暗了,房間裏唯一開着的那盞燈在玄關處,發散出暖黃色的光斜斜地照過來,以至于姜衍看不清沈承簪眼裏的什麽情緒。

他扶着沈承簪回房間的時候,沈承簪看起來已經醉得人事不省了。但剛剛說出口的話,又像明察秋毫的诘問。

沈承簪:“緊張什麽?”

“......沒有。”

姜衍看見沈承簪嘴角的一點笑意,猜測沈承簪這樣的表情,大約只是随口閑談而已,松了口氣說:“......以為你睡着了。”

沈承簪又閉上眼睛:“醒了。”

“......不舒服嗎?”姜衍問,“要喝水嗎?”

“......不用,”沈承簪說,“早點睡。明天還有事。”

姜衍:“嗯......明天要去哪兒玩?”

“早上還有附近的一個景點,下午我們飛K市。”

“啊?”姜衍怔了怔,“不在這裏了嗎?”

“嗯,”沈承簪說,“換個地方。”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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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還在這裏。”沈承簪說。

“......”

沈承簪半睜開眼,看見姜衍低着頭出神,解釋道:“還記得到這裏來的那幾位嗎?你問我他們怎麽沒上車。”

“嗯,”姜衍點點頭。

沈承簪繼續道:“那幾位股東先一步飛K市了,我們去跟他們會合。”

“明白。”姜衍說。

“你想去嗎?”

兩人挨得近,沈承簪又似乎沒有睡醒,聲音又低又悶,像是從嗓子眼深處發出來的,有些模糊不清。

姜衍半邊臉枕着枕頭,感覺到被壓住的那側耳廓,不容忽視地持續發燙。

“......我......”姜衍不太明白沈承簪這個問題的意思,“我可以不去嗎?”

“可以,”沈承簪說,“想繼續在這裏玩就跟着其他人一塊兒,或者你想一個人,給你換家酒店,我讓萬澄幫你安排行程。”

沒記錯的話,萬澄是沈承簪的秘書。昨天在人群中,姜衍依稀記得他和沈承簪有短暫的交談。

“或者,如果覺得累了,你先回家?”沈承簪說,“跟我一起去也可以,看你喜歡。”

姜衍想了想,問:“如果我不去的話......你自己去嗎?”

“對,”沈承簪說,“這邊其他人需要萬澄安排。”

“那我跟你一塊兒去吧。”姜衍說。

看今天這樣的架勢,之後的行程中沈承簪也免不了喝多,姜衍想,有他跟身邊,至少能把人全須全尾地扶回房間。

“好。”沈承簪說,“那就一塊兒去。”

沈承簪擡起手,把蓋在姜衍肩膀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說:“早點睡,明天早上我叫你。”

“......我去洗個澡,”沈承簪說,“你先睡。”

第二天下午一點,沈承簪和姜衍準時坐上前往K市的飛機。

因為早上起得早,一上午又跟着大部隊逛了一整圈的景點,姜衍在飛機上的時候幾乎就要睡着了。

沈承簪取了一條薄毯,蓋在姜衍身上,說:“要睡一會兒嗎?”

姜衍點點頭,靠在靠背上,整個人都陷在柔軟的皮質座椅裏,被長長的毯子蓋住,脖子裏還裹着圍巾,遮住半個下巴,從略長的劉海下方露出的眉眼,便愈發顯得溫和稚拙。雖然本來也不過二十二歲的年紀,尚在念大三,但現在這樣看起來,更像是剛剛結束高中生涯、正在畢業旅行的高三畢業生。

沈承簪瞥他一眼,問:“圍巾要解下來嗎?這樣包着睡能舒服?”

姜衍搖頭,聽到沈承簪的話反倒愈發縮了縮脖子,沒作聲。

沈承簪不再看他,順手從座位旁邊抽出一本雜志,神态閑适地翻閱。

姜衍閉上眼睛,以為自己很快能夠入睡,現在這個時間點,正好是他平常午睡的時候。

沒想到醞釀了有一會兒,卻越躺越清醒。姜衍睜開眼睛,就這麽幹躺着,怔怔地注視着機艙頂部。

“睡不着?”沈承簪說。

姜衍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沈承簪大概聽出他言語之間流露出的那股子不想交談的意味,便仍然有一搭沒一搭地翻閱着雜志。

姜衍感覺眼皮很重,A市作為碳水之都,絕非浪得虛名,中午的時候一行人體驗了一把A市的特色食物,簡直是碳水炸彈。姜衍本來就有暈碳的症狀,此刻更是感覺頭重腳輕。

但是沈承簪昨天的話,始終纏繞在腦海中,像是生了根的野草,除不盡。

他對于接下來的行程,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擔憂。

沈承簪說,那幾位高管,對普通的團建并不感興趣,只是走個過場。他們的行程另有安排。

——姜衍大概能夠隐約猜到沈承簪的意思。

他本來以為,這似乎跟自己沒什麽關系。

倒是沒想到,沈承簪也要作陪。甚至還帶上了自己。

姜衍往旁邊瞄了一眼,有些弄不懂沈承簪的想法。

“怎麽了?”沈承簪說。

“......”姜衍仍然搖頭,“......沒有。”

沈承簪放下雜志,塞回原處,笑了一聲,看向姜衍,伸手将他身上的毛毯拉得蓋住肩膀,說:“在擔心什麽?”

“......”姜衍仍然搖頭,避而不答。

“不問點什麽睡得着嗎?”沈承簪說。

“......”被困意折磨得睜不開眼的姜衍稍作猶豫,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問道:“沈總......”

“嗯?”

“您......陪他們去......”似乎想到了什麽,姜衍難以啓齒,停頓了一個節拍,仍然沒有找到合适的措辭,便索性跳過了,說:“......不用避着我嗎?”

沒等沈承簪回答,姜衍已經接連問道:“他們......也是帶着伴侶一起的?”

“......”沈承簪抿着唇,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點點笑意,幾乎讓人難以分辨,然而眉眼卻掩飾不住地在笑,展露出一副聽到了有趣的事情但又要忍住不發笑的神情。

沈承簪說:“沒有,只有我帶着你。”

姜衍了然地點點頭,心說這才比較合理,但他又想起了什麽,接着問道:“那......”

沈承簪說:“也不全是上不得臺面的安排。至于其他的,我不參加。”

“......明白了。”姜衍舒了口氣,低下頭,下半張臉,又沒在純白柔軟的圍巾裏。

沈承簪說:“你以為呢?”

“......”姜衍悶着聲,不作回答。

沈承簪:“帶着你,我能做什麽?”

“......”

沈承簪:“就算沒帶着你,也沒打算做什麽。”

“......”

姜衍還是那副埋在圍巾裏的模樣,垂下來的發梢都快遮住眼睛了。沈承簪伸出手,撥了撥他眼前的劉海,随口道:“回去可以剪頭發了。”

正當他以為姜衍快要入睡的時候,一直安靜的一動不動的姜衍,揚起臉,直愣愣地看向他,說:“是因為有潔癖嗎?”

“......”沈承簪花了幾秒,才聽明白姜衍話裏的意思。

姜衍似乎驀地意識到他問出口的話不太妥當,低下頭,避開沈承簪從上到下、近乎俯視的目光——雖然沈承簪自認為他的眼神裏并沒有任何責備或者不耐煩的意思,更多的應當是覺得好笑和無奈。

“抱歉......沈總。”姜衍半張臉藏在圍巾中,說出口的話似乎也被包裹在了圍巾中,傳到沈承簪的耳朵裏,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不是,”沈承簪說,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是因為你。”

姜衍轉過臉:“是因為帶着我嗎?”

“是因為你,”沈承簪說,“不是因為帶着你。”

到達K市的時候已經三點多了,等坐上接送的車,到了酒店,四點過了一刻。

來接機的似乎是公司哪位管理人員的秘書,自我介紹說是叫李致知,三十來歲的年紀,身量很高,但是始終微微彎着腰,讓人看着不太舒服。

一下車就有酒店人員去接車裏的行李,被沈承簪攔下:“我自己來。”

約摸是被沈承簪不茍言笑的嚴肅表情鎮住了,酒店的侍應生很有眼力見地收回手,走在斜前方帶路。

沈承簪拎着兩個行李,仍然只是讓姜衍拿着他的電腦包。

李秘書跟在姜衍身後,仍然偻着腰,姿态有些別扭地快步跟上,邊走邊顯露出一些焦急的神色,伸出手又縮回去,打量着沈承簪的臉色說:“哎,哪能讓您自己拎行李的?高總特地讓我去接您的,沈總......這......”

沈承簪回過頭,姜衍看見李秘書臉上一閃而過的欣喜,上前一大步,伸出雙手作出要接行李的姿态,說:“嗨,沈總,讓我來拿......”

沒等他說完,沈承簪已經回過頭,繼續往前走,聲音不冷不熱:“不用,謝謝。”

兩人進了房間,沈秘書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從頭至尾始終彎着腰,頭也低垂着,甚至于姜衍都沒能看清他的面容。

姜衍又想起沈承簪的秘書萬澄,萬澄同樣是三十來歲的年紀,和這位李致知同為秘書,言談舉止卻截然不同。第一天在大廳的時候,沈承簪和萬澄有短暫的交談,姜衍站在沈承簪身邊,向萬澄微微點頭致意。

萬澄也向他點頭,回以禮貌的微笑。相較起來,作為私人秘書的萬澄和沈承簪之間,上下級關系似乎淡了許多。

“在想什麽?”沈承簪問。

姜衍擡起頭,看見沈承簪已經脫掉了外套,站在床尾處。

“......沒有。”姜衍搖頭。

沈承簪沒多問,拉過行李箱打開,蹲下身,翻找出姜衍折好的一套西裝。

“......好像有點皺......”姜衍走到沈承簪身邊,看見沈承簪拎起來的西裝袖口和下擺處都有幾道明顯的褶皺。

“沒事,”沈承簪說,“讓酒店拿去處理一下。”

“嗯,”姜衍點頭,餘光瞥見窗簾還大開着,于是繞過沈承簪,走到落地窗前。

他本來是想把窗簾拉上的,然而看見窗外的景色,一時間卻沒有些發怔。

四面貫通的落地窗幾乎将房間和外面的界限完全模糊了。現在是下午四點剛過,雖則是白晝最短的深冬季,然而比起京洲市來說,K市大概是因為海拔更高、經度偏西的緣故,日落得愈發晚一些,陽光也愈發充足。在京洲市的霧霾天裏待了一整個冬季的姜衍,站在仿若無垠的落地窗前,被迎面照過來的太陽光灑了一身。

他右手還抓着窗簾,卻一動不動,靜默地伫立在原地,光太亮了以至于他甚至有些睜不開眼。

窗外,是無邊無垠的湖面。

夕陽斜照下,風過微瀾的廣闊湖面,仿若鋪灑了萬裏金箔。幾艘游船漂在湖面,像是随風湧動的樹葉。

“......真漂亮。”姜衍喃喃道。

“晚上想坐船嗎?”

身後傳來沈承簪的聲音。

姜衍回過頭,逆着光,看見他緩緩走過來。

“......可以嗎?”姜衍問。

“沒問題,”沈承簪說,“但是要晚一點——先去和他們碰個面。”

姜衍點頭:“我......要去嗎?”

“你想去嗎?”沈承簪問。

兩人一道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中,姜衍眯着眼睛以避免太多的光線直照瞳孔,沈承簪卻像沒有知覺一般地,面對着廣闊湖景,遠眺美景。

姜衍看着沈承簪漂亮的、被光照射得半透明的瞳仁,搖搖頭,又點點頭。

雖然沈承簪沒有看着他,大約餘光裏也能看見姜衍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點頭的動作,失笑道:“想去,還是不想去?”

“你晚上喝酒嗎?”姜衍問。

“嗯?”

“我......有點擔心你。”姜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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