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晚飯是沈承簪和姜衍一塊兒吃的。姜衍中午吃多了,有些積食,沒什麽胃口,稍微戳了幾筷子就不再夾菜,安靜地等着沈承簪。

沈承簪瞥他一眼,也放下筷子站起身,說:“吃好了?那走吧。”

“沈總......”姜衍看見桌上一動沒動的幾道菜,跟着沈承簪站起來,猶豫道,“您吃好了?”

沈承簪已經在往門外走了,聞言停下腳步等他,淡聲道:“陪你吃的,晚上還有聚餐。”

姜衍只好點頭,跟着沈承簪回到房間。

沈承簪站在玄關處的穿衣鏡前,神情淡淡的,似乎在想什麽心事,然而手上整理領帶的動作還是很流暢。

姜衍坐在床尾,安靜地注視着沈承簪。

沈承簪看他一眼,擡起手腕确認時間,轉頭對姜衍說:“待在房間裏,我晚點回來,我們去坐船。”

這實際上是沈承簪的決定。在是否需要姜衍陪同這個問題上,沈承簪并沒有征求姜衍的意見。

姜衍不清楚他是出于什麽角度考量。雖然只是形式上的婚姻,然而撇下新婚的伴侶獨自前往不明不白的聚會,怎麽看他都應該是理虧的一方。

然而眼前的沈承簪看上去面容平靜,看向姜衍的眼神也很淡然,似乎他現在即将出門洽談公事。

——當然,姜衍對此表示充分的理解——并非出于他和沈承簪之間的某些難以言清的關系,而是以姜衍對于沈承簪道德水準的了解來看,沈承簪應該無法接受婚姻之外的悖德行為。

姜衍只是有些擔心而已。

他回望向沈承簪:“沈總......不用我陪你嗎?”

沈承簪放下手裏的領帶,沒再看姜衍,而是看着鏡子中倒映的影像,說:“我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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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衍聞言,安靜地點頭,一直到沈承簪走出房間、關上房門的聲音響起,才重新轉過頭,看向已然閉合的房門。

因為中午吃得太多就直接午睡的緣故,姜衍仰面躺在床上,感覺胃裏一陣一陣地難受,他微微張大嘴,總覺得喉頭發緊,想吐,但坐起身,緩了一會兒,又吐不出來什麽。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距離沈承簪出門才過了十五分鐘。

沈承簪說很快回來,但并沒有說具體時間。

姜衍按着一陣陣發脹的胃部,稍微用力按壓就感覺囤積在胃中的食物蠕動着向上反流。姜衍低下頭再次查看時間,又打開手機點開地圖,搜索附近最近的藥店。

倒是很近,不過兩百多米的距離,應該就在樓下。

他稍作猶豫,想起沈承簪出門時候的那句“很快回來”,又打開了外賣軟件,下單了消食片。

最快也要四十分鐘才送達。

姜衍張開雙臂,仰面躺在床上。窗外已經天黑,下午的時候那種四處傾瀉的太陽光收斂進雲層暮色中,換上了一輪若隐若現的彎月。

風中微瀾的湖面,仍舊是波光粼粼的。比起白日裏太陽照耀下的湖景,夜晚的湖景愈發靜谧澄澈,月光像是碎了滿湖,漂亮得使人驚嘆。

姜衍側着臉,怔怔地看着窗外撩人的月色,又想起沈承簪說的,等等一起去坐船。

他就這麽安靜地躺着,注視着窗外湖景,間或有或遠或近的游船緩緩駛過,胃脹也稍微緩解了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敲響。

大概是外賣到了。姜衍從床上坐起來,喊了一句“來了”,走到房門口,手握住門把手,不經意地湊到貓眼上瞥了一眼。

站在門外的并不是預料中的外賣員或者酒店服務生,而是下午的時候去機場接機的那位,李秘書。沒記錯的話,姜衍記得他叫李致知。

姜衍稍作猶豫,按下門把手打開門。

李秘書仍然是下午那副放得極低的姿态,低着頭,姜衍看不清他的面容或者神情。

李致知說:“姜先生,高總邀請您共進晚餐,您方便賞臉嗎?”

姜衍側身站在房門口,雖然酒店室內也打了空調,畢竟比不上室內的溫度宜人,走廊上不知哪扇通風的窗戶沒關嚴實,姜衍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感覺到有冷風從袖口和領口處灌進去。

“高總......沈總也在嗎?”姜衍問。

“當然,”李秘書的頭低得更低一些,恭敬道,“高總知道您和沈總一塊兒來的,看您不在,還問是不是哪裏招待不周,要您盡管吩咐。”

“......”這樣高高架起的态度,使姜衍一時之間難以作答。

“姜先生,您......”李秘書側身讓開路,伸出右手比起一個這邊走的動作,說,“您請?”

“......”

所以,這是沈承簪的意思嗎?

姜衍的右手仍然扶着門把手,再次想起沈承簪出門之前的吩咐,他說,待在房間裏,我很快回來。

按照沈承簪的意思,這種場合不需要姜衍出席。

“姜先生,怎麽了?”李致知問。

姜衍回過神,禮貌地沖李致知點頭,委婉拒絕:“謝謝高總好意,但我身體不舒服,就不去了。”

聽到姜衍的這句話,李致知才堪堪擡起頭,姜衍一眼瞥過去,眉眼倒是很周正,然而嘴唇實在是太薄了,上唇薄得近乎只有一條淺淺的縫,給人一種難以包裹住牙周的緊張感。

姜衍禮貌地移開視線。

李致知帶着标志性的微笑,詢問的目光落在姜衍的臉上,說:“需要幫姜先生安排醫生嗎?我馬上去聯系。”

“......不用,”姜衍說,“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致知點點頭表示理解,同時流露出一些遺憾的神情,說:“好的,我會轉達高總的,那麻煩您拿一件沈總的衣服給我可以嗎?”

姜衍皺眉問:“怎麽了?”

李致知說:“沈總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沾到衣服上了,人也有些喝醉了不方便回來換,所以高總讓我回來拿。”

姜衍稍微愣了愣,說:“稍等。”

李致知:“好的。”

門半開着,李致知站在門外等候。

姜衍轉過身,拉過靠在電視櫃旁的行李箱,蹲下身打開,取出一件沈承簪的襯衫,卻沒有起身,而是雙手捏着襯衫的袖口,有些出神。

門外傳來李致知的聲音:“姜先生,您好了嗎?”

“......馬上,”姜衍這才起身,拿起手上的襯衫,又從衣架上拿了一件羽絨外套,走到門口,遞給李致知:“外面冷,麻煩了。”

李致知雙手接過,點頭說:“好的,謝謝姜先生。有需要盡管吩咐,那我就先走了。”

李致知拿着衣服正要離開,姜衍握着門把手,看着他加快的步子,沒來由的又想到那天晚上在路燈光下,因為醉酒而顯得神情稚拙、行為呆板的沈承簪。

“......等一下。”姜衍說。

李致知聽到聲音,轉過身,問:“姜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姜衍說:“麻煩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跟你一塊兒過去吧。”

李致知沒有多問,笑盈盈地點頭:“當然,您請便。”

姜衍虛掩上門,回到房間,拉過自己的行李箱,攤開在地上,正要翻找的時候又想起自己并沒有帶合适的正裝。

畢竟出門之前沈承簪說這次只是普通的公司團建,姜衍以為不會出現需要穿着正裝的場合。

他從衣架上撩了一件純白色的羊絨大衣套在毛衣外面,快步走到門前,手已經握上了門把手的時候,又想起沈承簪出門之前穿着正裝、站在鏡子前整理領帶的情形。

姜衍不太清楚等會兒這場會面的正式程度。

他低頭掃了一眼身上牛仔褲加毛衣的穿搭,比起沈承簪出門之前的商務着裝,似乎有些過于随性了。

姜衍轉過身,拉過沈承簪的行李箱。

沈承簪的行李箱是姜衍收拾的,因為姜衍不太清楚沈承簪要穿什麽,因此放了幾套他常穿的襯衣和西裝外套。

姜衍從行李箱裏取出一套他打包好的正裝,迅速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上沈承簪的襯衣和西褲,最後套上沈承簪的外套。

他來不及收拾地上翻找得一塌糊塗的衣物,匆匆掩上了行李箱,站在玄關處的穿衣鏡前掠過一眼,确認沒什麽問題,拔了房卡跨出房門。

李致知體貼地側身讓開:“姜先生,請。”

姜衍跟在李致知身後,走進電梯。

李致知按下電梯的樓層鍵。

姜衍正在整理襯衫和外套的袖口,因為沈承簪比姜衍身量高一些,他的襯衣套在姜衍身上,肩膀處有些撐不起來,折疊出明顯的褶皺,袖口也長出一截,遮住姜衍的半個手掌。

姜衍擡起頭,看見28樓的樓層鍵亮着。

姜衍:“去28樓?”

李致知點頭:“是的姜先生,高總和沈總都在28樓。”

聽到李致知的話姜衍不由皺眉。他本來以為要去挺遠的地方,再不濟也要開車去,沒想到,就在頭頂上。

李致知似乎看出了姜衍流露出的那點疑慮,含笑對姜衍點頭,笑而不語。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挑高的天花板上流瀉而下的水晶燈先聲奪人地搶占了姜衍的目光。

姜衍跟着李致知一路往裏走,繞過曲折而略顯狹窄的連廊,轉過一個彎,連廊的一側還是牆壁,另一側,則變成了通透的玻璃落地窗。

姜衍透過玻璃往外看,室外的燈光很暗,但微光粼粼,似乎是一大片湖面。

走在前面的李致知已經走到了連廊盡頭,推開玻璃門,側身一步說:“姜先生,請。”

姜衍收回目光,朝李致知點頭,走出這條長長的連廊。

室外的冷空氣瞬間席卷而來。

姜衍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外面套了一件不怎麽厚實的西裝外套,被冷風一激,下意識地擡手,不動聲色地捂了捂領口。風卻又從袖口處灌進去。

剛剛在連廊中,因為室外朦朦胧胧的霧氣和玻璃窗的阻隔,姜衍隐約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時,還以為是看錯了。

現在站在室外,目之所及的偌大水面,破碎了一池的月光,姜衍才真真切切看清楚,這是一個建在酒店樓頂的高空泳池。

姜衍的視線匆匆掠過,泳池邊倚靠着的幾具白花花的軀體,三三兩兩纏繞在一起,隐沒在夜色和水色中,不甚分明。泳池壁上鑲嵌的燈光很暗,大約并不是為了照明效果,随着水波沉浮間,燈光時而在水面上,時而隐沒在水下,水影和光影交錯,流淌滿池迷蒙的霧氣和清淩淩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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