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試煉結束回到逶迤山時,白楚攸還沒醒,是柯昭把他送到掌門那裏才醒的。

後來複命時,掌門坐在又高又遠的掌門宮位,漫不經心問起海妖情況,聽說海妖被當場殺死後表情沒什麽變化,只是慵懶地俯身,看着白楚攸笑。

然後問身旁的白樾:“不是讓活捉嗎?”

白樾沒吭聲。

底下的人也不敢吭聲,掌門視線一一從他們面上掃過,最後停在林焉面龐,問:“林曜生知道要活捉嗎?”

這話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無非是林焉平日裏所作所為太過放肆,掌門都知道,自然也以為這次還是林焉闖禍,不守規矩殺了海妖。

林焉側眸看白楚攸反應,欲言又止。

“我殺的。”白楚攸承認道。

現場氣氛突然變得緊張,絲毫沒有為民除害的歡樂。這次不守規矩的人變成了白楚攸,新進逶迤山的弟子也想看看掌門對這個小師弟能寵愛到什麽地步。

畢竟如果換作是其他人,這般不把掌門的吩咐放在眼裏,早杖責一百大棍逐出逶迤山了。

柯昭和小八想也不想便開口為白楚攸求情,柯昭說:“海妖極其狡詐,把我們所有人困在水上下不去,阿楚也是迫不得已才殺了他!”

小八也道:“請掌門開恩!海妖善水,兇險異常,阿楚也是為自保!”

同行的其他弟子也紛紛求情,除了沐沐,大小聲混雜在一起,喧嚣無比,掌門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聽了一陣,一個個聲音聽過去,最後停在林焉這裏。

所有聲音漸漸弱下去,該求情的都求了,剩下一個林焉不聲不響。當所有目光齊聚過來時,林焉猝不及防擡頭,正巧看見掌門似笑非笑看着他,正等着他開口。

林焉餘光看一眼白楚攸,看見白楚攸臉色還有些蒼白,壓根不在意結果的樣子,林焉想起那柄給了別人的靈劍,明明他先跟白楚攸說好了要幫他搶的,結果居然給了別人!林焉心中有氣,開口道:“弟子認為逶迤山的規矩就是規矩,不應因身份特別有例外,即使犯錯的人是我師父,作為徒弟更應該大義滅親,好讓師父日後不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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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焉聲音铿锵有力,聽來分量十足,柯昭想打他,靠忍着才沒動手。

掌門聽完便笑了,還笑出聲來,宛若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側耳看向白樾,似是玩笑道:“你瞧瞧阿楚這個徒弟,我倒險些看錯他。”

白樾待人一向溫和,此刻視線緊盯着林焉不放,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掌門聲音不大不小,特意說給他聽,聽到掌門聲音,白樾收回視線,緩緩道:“是弟子沒有一個人一個人去通知,林焉他師父是臨時加入的,弟子忘了通知他。”

這個是事實,白樾一向不愛搭理白楚攸,更別說要單獨去找他說什麽事,逶迤山的人都心知肚明,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掌門卻道:“後來我又提過一遍,阿楚聽見了,不信你問他。”

白樾不問。

就見白楚攸已經雙膝跪地,無比端莊朝掌門行了一禮,而後道:“弟子接受懲罰。”

掌門兩眼無辜地望着白樾,似是在說:“看吧,他聽見了。”

白樾沉默無言。

“那便先關一個月禁閉,阿楚回水雲間吧,好好面壁思過去。”

掌門剛說完,林焉不樂意了,回水雲間關禁閉,這跟沒有處罰有什麽區別,錯了就是錯了,忤逆就是忤逆,逶迤山這麽沒有原則嗎?

林焉不服道:“錯了就是錯了,憑什麽不懲罰?如果殺死海妖的人是我,你們逶迤山當如何?”

當如何?必然是杖責再趕出山。

掌門問白樾意見:“你覺得林焉說得有無道理?”

白樾很是艱難,緩緩開口道:“規矩便是規矩,自是任何人不得破壞的。”

說這話時白樾聲音很大,大到整座空曠殿宇都能聽見他的聲音,掌門沒叫白楚攸起來,白楚攸便一直跪着,整個人伏在地上,手心交疊緊挨着冰冷的地面,林焉偷偷彎腰去看,看見白楚攸閉着眼,面容平靜,好像在難過。

掌門似乎心情不錯,還開玩笑接了一句:“這次倒是長記性了,也不鬧着下山。”也不知道在對誰說。

緊接着百無聊賴欣賞着自己的手,無所謂道:“阿楚少出遠門,偶爾犯錯很正常,海妖殺了便殺了吧,至于規矩,由徒弟代勞受罰,其他人沒什麽異議便都回去吧,白樾留下。”

林焉當然不服,只是還未開口,白楚攸已經直起身來,先他一步道:“弟子犯錯,與徒弟無關,我的罰自己領,不關林焉的事。”

“是的沒錯。”林焉唯恐掌門還要罰他,不禁說出白楚攸偷跑出去的事來,“前些時日阿楚還出去逶迤山過,我一路跟着出去的,他去給白樾師叔祈福!”

這話一出,白樾下意識難以淡定道:“誰要你給我祈福?出去亂跑做什麽?”

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水雲間對外是禁地,對白楚攸而言也是不能經常出去的地方,平日頂多在逶迤山境內活動已經是例外,沒有允許擅自出逶迤山,比不聽命令殺死海妖還要嚴重,連一向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己的掌門也嚴厲起來,冷了聲,沉默一瞬後道:“将阿楚關進寒潭,一個月後看表現再決定如何懲治,任何人不得求情,否則再加一個月。”

寒潭對于逶迤山弟子來說算不得懲罰,只不過是溫度較低,十年如一日的孤寂罷了。林焉想到要進去關一個月着實折磨,勉強算是懲罰吧,內心平衡了。

白樾卻道:“說到底是弟子沒守好山門才叫他偷溜出去,該罰的是我,請師父降罪。”

原以為掌門又會像之前一樣冷着臉默不作聲假裝聽不見,沒想到這次痛快答應道:“好啊,你跟阿楚一起去寒潭,禁閉期間不準任何人進出,時間不到不準出來。”

目光幽幽看一眼林焉,像是有些不滿,補充道:“林曜生也進去跪着。”

林焉險些被氣到頭頂冒煙,還不敢放肆。

柯昭本就不滿這個責罰,尤其是任何不得進出,立即反駁道:“那怎麽行,阿楚還得喝藥!”

掌門冷聲斥道:“不是有他大師兄陪着嗎,說不定大師兄就比喝藥管用。”

“弟子領罰。”白楚攸不合時宜開口。

他居然還真想讓他大師兄陪他,林焉急了,白樾進去他不就得也跟着進去,本意是要惹白楚攸不痛快,他可不想搭上自己。

慌亂道:“白樾師叔就不用去了,我每天給我師父送藥怎麽樣?”

掌門無聲冷哼着,那張有些妖孽的臉上看不出此刻情緒,只是靜默着,一言不發盯着白楚攸看。

內門弟子都知道,他在等白樾開口認錯。

白楚攸面色比剛進來時更為蒼白,許是擡手時扯到傷口又疼了,不舒服的放緩呼吸,潛意識裏希望白樾能去寒潭陪陪他,他會一直釋放靈力不讓白樾感覺到冷的。

可白樾接下來的話打碎他所有幻想,“弟子知錯,師父莫怪。”

于是掌門心情瞬間好起來,緩緩起身走下臺階,在林焉頭頂寫寫畫畫什麽,“這是能進入寒潭結界的印。”畫完微微側身,親自扶白楚攸起來,又恢複笑臉盈盈的模樣,柔聲道:“阿楚且去寒潭玩玩,過些時日師父親自接你出來。”

語氣輕柔到仿佛大聲說話會吓着白楚攸,說出來的話是關心,只有白楚攸知道掌門的意思。

如果一個月下來他還活着,便自己出去,如若死了,掌門便親自去領着他屍體出來。

“弟子,領罰。”

這副身體說好不算太好,說差也始終能吊着一口氣活着,白楚攸很多時候都分不清今夕何夕,比如怎麽進的寒潭,比如好多天都沒人送藥。

陸元黎在過後問過林焉:“還真要去給他送藥?”

“怎麽會。”林焉想也不想反駁道,“巴不得他再也不出來,好讓我換個師父。”說這話時林焉已經隐隐覺得不對,在陸元黎提醒之前,他居然真的動了要去送藥的念頭,不過是在逶迤山掌門人面前說的幾句好聽話罷了,藥送沒送,又有誰知道呢?

是他不甘心靈劍被拱手讓人,所以要讓白楚攸跟他一樣難受,等白楚攸真的受懲罰了,他卻沒了去看笑話的心思,反而回水雲間認認真真修煉,轉眼就把要送藥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第一天柯昭特意等在水雲間結界外的地方,一看見林焉便堵上去,憂心忡忡問是要去送藥嗎?林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舉起給表哥煲的雞湯,點頭說是。

第二天柯昭又來了,依舊是堵在結界之外,看見林焉手中空無一物時,着急問着什麽時候去送藥,林焉嘴一張,說已經送過了。

第三天柯昭還來,林焉有意躲着她,一整天沒出去瞎混,跑山後瀑布前去練劍,一練便是一整天。

……

第六天柯昭不管不顧闖進水雲間,終于在閣樓逮到小憩的林焉。柯昭應該是知道些什麽,看上去有些生氣,但面對擁有掌門授印唯一能進入寒潭卻一次不去的林焉時,有些失望,平靜道:“你知道你師父怕冷嗎?”

林焉痛快道:“知道。”

柯昭失望再添幾分,“寒潭那個地方,說嚴重不嚴重,于普通人而言就是沖個涼水浴的冷度,阿楚不一樣,他格外怕冷,尤其近幾年身體越發不好,是根本去不了寒潭這種地方的。”

掌門為什麽要讓人送藥,是因為白楚攸進去一定會生病。

“林曜生,我拜托你,按時送送藥吧。”

林焉耳邊風聲太大,覺得柯昭的聲音越來越遠,模糊得厲害,恍惚聽見她說:“再拖下去,阿楚就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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