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白楚攸睡得正迷糊,被林焉叫聲驚醒,好似還沒反應過來,睜眼望着頭頂發呆。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居然有些冷,寒霜侵入骨髓一般難捱。
林焉緩步靠近了些,白楚攸終于回神,支起身體靠坐在床頭,問林焉什麽事。
林焉忽然結結巴巴不肯說。
白楚攸便拿起床頭的書慢慢看着,等待林焉開口。
“那個……阿楚啊,你這麽厲害,怎麽能只有我這一個徒弟呢?要不把我表哥一起收了吧,他很聽話的,比我好管多了,往後我們一起孝敬您啊。”
白楚攸側目看林焉一眼,頓了一下,琢磨一番後道:“是比你好管。”至少知道分寸,不像林焉這樣不知道什麽是距離,“但你似乎忘了,原本我連你也是不想收的,是師父硬把你塞給我,這才勉強收的。”
林焉難得的沒有怼回去,眼神躲閃着,小聲問:“那,再勉強勉強?”
拜師以來這麽長時間裏,這還是林焉第一次這麽軟和語氣說話,姿态要多低有多低。白楚攸不想收徒,但莫名不想讓林焉失望,沉思片刻,居然說:“……也不是不行。”
這下輪到林焉驚訝了,整個人愣住。
好像又起風了,白楚攸渾身散着寒氣,頭腦漸漸昏沉,要趕林焉出去,“還待着幹嘛?帶上他寫信與我師父,商量一下拜師時間。”
也許客棧裏也種下了一顆木樨樹,門外碎花開的正香,風一吹就被芳香撲了滿懷。
林焉卻只抓着濃郁花香中夾雜的一點稀薄藥香味兒不放,見自家師父擡手看書,再不出聲,突然有些郁悶,他怎麽就答應了呢。
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林焉深深吸氣,又問:“白樂樂,外邊有燈會,可熱鬧了,我能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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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楚攸頭也不擡道:“随你。”
“你不去嗎?”林焉好有耐心的追問,“出游活動,不就是應該玩嗎?你怎麽能在屋裏一直睡不出去。”
白楚攸還是說:“不去。”
林焉不解:“為什麽?”
“太吵。”白楚攸目不轉睛盯着書上的文字,忽然有些看不下去。
“那不叫吵,那叫熱鬧。”花燈燈會,承載美好祝願的夜晚,從前林焉一個人時只躲在屋頂的梁瓦上看過,處處是歡鬧的笑聲,五彩斑斓的燈芯點亮長街,美不勝收。
林焉還是勸,聲音柔和得不像話,“這麽熱鬧的氛圍,你怎麽能錯過。”
白楚攸沒說話。
于是林焉出去跟陸元黎說:“阿楚說了,有我一個糟心徒弟已經夠煩了,不想再收其他徒弟,表哥,你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合适人選,我幫着你去求,我求不動就求白楚攸去求。”
然後在陸元黎的白眼中回到客棧,縮在白楚攸房間,與白楚攸一起錯過。
今夜似乎注定是不尋常的夜晚,歡快的笑聲從前街穿到後巷,即使是最靠裏的房間也能窺得半點熱鬧的氛圍,白楚攸舉着手中的書看了一會兒,見林焉還不走,便問了句:“你不是要去看燈會嗎?”
林焉坐在床頭的一角數他的靈石,數好後重新放回衣襟,說:“燈會年年都可以看,沒什麽好看的。”餘光看見白楚攸臉色好差,指尖上好像有冰霜,蹙着眉摸上去,好涼。
“你手怎麽這麽涼?”林焉擡手探上白楚攸額頭,沒發燒,“不舒服?”
白楚攸抽回自己的手,輕聲道:“沒有,只是有點冷。”
“冷還不好好蓋着。”林焉奪過他的書,給他整個人塞進被窩蓋得嚴實,搬了小凳坐在床邊,“別看了,我給你念。”
“炙甘草15克,生地30克,人參10克……”林焉越念越覺得奇怪,“這不是藥方嗎?怎麽開始看藥方了?”
白楚攸閉眼聽着,聞言回答:“無聊,随便看看。”
能看出他是真的很無聊了,可他看着也好虛弱,林焉再次去探他額頭的溫度,有點涼。
“白樂樂,你不舒服嗎?”
“沒有。”白楚攸還是答。
沒有不舒服,只是有點冷。
“怎麽還冷。”林焉坐不住了,脫鞋上去,和衣躺下,把白楚攸連着被子一起抱住,白楚攸擡手推他,警惕地望着他,反被捏住兩手手腕不容反抗,“別亂動,這樣能暖和點。”
白楚攸不信,“你下去,回你自己房間睡。”
“我不困啊。”林焉眼中有幾分疑惑,“我給你取暖而已,你怎麽老是推我?”
又道:“別亂動了,等會兒熱氣全跑了看你怎麽辦。”
白楚攸當真不亂動,朦胧着卻問:“你不是很想下山玩嗎?怎麽一直待在這裏不出去。”
林焉有些埋怨道:“還不是怪你,答應了陪我下山,結果自己躲這裏睡覺,我一個人有什麽好玩的。”
“你跟你表哥玩呀。”白楚攸順帶提醒他道,“給我師父寫信了嗎?什麽時候拜師?”
林焉目光暗淡下來,扯扯嘴角道:“拜什麽師啊,白樂樂,你就這麽想收徒弟?”
白楚攸搖了下頭,“我不想收徒。”
“那不就得了,我表哥也不想拜師,這事就當沒提過,你不要收徒,我不喜歡。”林焉心情瞬間明媚起來,比滿城的花燈還閃耀明亮。
白楚攸繼續道:“若是師父叫我收呢?”
林焉想也不想回絕道:“那也不能,水雲間太擠了,也就能擠下咪咪,再擠不下其他人。”
“……”緩了一瞬,白楚攸說:“你不就是師父叫我收的。”
這話很紮心,林焉知道白楚攸從一開始就不想收他,是林焉覺得自己在他這裏丢了臉面,非要扳回一局讓白楚攸也丢面子,這才有了後來的拜師。
提起這個林焉臉上閃過一瞬間的不自然,“我不一樣。”他說着,把手伸進被窩去抓白楚攸的手,想摸摸有沒有暖和起來,“我住進水雲間時那裏只有你,我先來,後面自是不能再住人進去。”
“……”
白楚攸想起來了,他說過,等他死了,水雲間就是林焉的。這還沒死呢,林焉已經開始把水雲間占為己有了。
手指好像暖和一點,白楚攸動動小指,叫林焉低頭。
這是白楚攸第一次用到這根線,林焉心喜,立即低頭,睜大了眼問有什麽吩咐,白楚攸很認真地跟他說:“不要把水雲間搞得烏煙瘴氣,那裏靈氣彙集,适合你修練。”
“我知道。”林焉很驕傲的揚頭,撐起腦袋歪頭看白楚攸,“這不有你看着嘛,我再鬧能鬧到哪裏去?我還能真把水雲間拆了?”
純粹就是白楚攸想太多,他林焉早就不想拆水雲間了,之前說那些話都是威脅罷了。
笑話,拆了水雲間他住哪兒?難不成真要去橋底下睡?
白楚攸眨眨眼,沒跟他開玩笑,“我是說,等我死了,你別太過分。”
“又來了又來了,你說你,好好的一張嘴好話不說盡說喪氣話,誰知道我還能跟你住多久,等我找到能治我病之人,我可就要搬出水雲間不回去了。”林焉眉心閃過不悅,白楚攸不救他也就罷了,幸得他良善,不然早弄死白楚攸揚長而去,怎麽可能還在這裏抱着他給他取暖,“還別太過分,你把我想得好壞,咱倆畢竟一起住那麽長時間,難不成我還能去掘你墳?”
不等白楚攸開口,林焉已經自己否定這條可能,“不可能的白樂樂,你別怕,我可怕你死掉了,怕被人說是我弑師。”
林焉惜命,怕掌門扒皮。
白楚攸微微皺起眉來。
身上的溫度漸漸回升,甚至有點熱,外面的聲音好吵,聽起來好熱鬧,白楚攸靜靜聽了一會兒,什麽也沒聽清。
其實他小時候也見過花燈,兄長買回去給他看的,氤氲着朦胧霧氣的山海花燈,亮亮的,跟夜晚的星空一樣好看,兄長說每一盞花燈都有一個故事,就像每一顆星星都有名字。
兄長會給他講睡前故事,會哄他吃藥,會給他糖……兄長不讓他玩水,不讓他出去看雪,雪很好看,很好玩,但兄長會陪他一起錯過。
現在跟他一起錯過的人居然成了最不可能的林曜生,這個剛來逶迤山時殺氣滿滿的人,看起來随時都會突然發瘋把他弄死的人,居然滿眼良善,肯為他錯過熱鬧的燈會,有種颠倒錯亂的荒誕,夢境一般不真實。
不應該錯過的,錯過就會遺憾,遺憾沒法圓滿,林焉為了下山游玩惦記好久……
白楚攸推開林焉,扯開被子要起來,跟林焉說:“我想出去看花燈。”
……
深夜的鬧市喧嚣被削減幾分,最熱鬧的場合已經過去,最為期待的花燈游行早就結束,無數人為之期待的一幕消失在永夜,成為記憶裏深刻的一部分。
錯過的人永遠錯過,再回頭時街上只有寥寥無幾的花燈,與地上撞破損壞的被遺棄的殘燈。
白楚攸撿起面前還亮着的一盞被遺棄的花燈,注視良久。
上面有朦胧的山海畫,有清晨薄薄的一層霧氣,山間小小的鳥兒在枝頭栖息,遠山彌上昏黃,太陽露出半個腦袋。
“咱們來晚了白樂樂,這都結束了。”林焉左顧右盼,尋不到一盞滿意的花燈。
準确來說,是尋不到一盞白楚攸可能會喜歡的花燈。
尚未歸家的小攤賣的都是姑娘會喜歡的,精美的簪花,拓印的仕女圖,可可愛愛,美麗至極。
“白樂樂,你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我送你一盞。”
白楚攸搖頭淺笑,提着剛撿起來的那盞往前,昏暗的燭光映照衣袂一角,冷冽的衣衫看上去總算有一絲溫度。
“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嗎?”林焉指指白楚攸手裏的那盞,“前面還有燈,我們繼續走走,或許就能碰上。”
“不用了。”白楚攸無所謂道,“沒那麽喜歡,看着都差不多。”
“那不行,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麽能不盡興就回去。”林焉搶過白楚攸手裏的破燈随手挂一旁的攤位上,拉着白楚攸繼續往前走,“前面還能放河燈,河燈還能許願,這個不能錯過。”
白楚攸被他拉至河道邊,幸好岸上有免費的河燈,林焉捧起一朵小心翼翼放白楚攸手裏,自己也捧上一朵,到水邊蹲下。
“這個很簡單,放到水上就行了,然後閉眼,雙手合十許願。”林焉邊說着,邊給白楚攸示範,卻在閉眼許願的環節偷偷睜眼,看白楚攸的願望有多長。
寂靜夜晚的河流平靜無波,只在河燈進入水裏的剎那泛起小小漣漪,一圈一圈向四周擴散開來,願望很沉重,河燈很輕盈。
白楚攸睜眼,驚訝的發現林焉一直在看他。
如同之前偷跑下山為白樾祈福時一樣,一睜眼就發現林焉跪在身邊,那時他也是這般看着林焉。
“許好了?許的什麽願?”林焉笑容燦爛,迫切想要知道白楚攸的心願是什麽。
“跟之前一樣,沒變。”白楚攸說。
“沒變……”林焉摸着下巴思索着,半天才想起白楚攸之前許的願望,“白樂樂,你又給白樾師叔許?”
“……”白楚攸沒吭聲。
“你就不能給自己許一個嗎?”林焉有些恨鐵不成鋼,又帶着些幽怨,“還說我是你徒弟呢,都不給徒弟許一個。”
夜深了,晚風吹起白楚攸衣衫,風裏帶着涼意,白楚攸忽然沒忍住咳嗽一聲。
“算了算了,我大度,不計較這些,我們回去吧。”林焉朝白楚攸伸手,要牽他回去,白楚攸沒把手搭上去,提醒道:“現在人少,不會走散。”
“……”這倒是實話,林焉沒法再騙。
兩人并肩走在無人的街頭,白楚攸一路無言,全是林焉在說話,一會兒指指攤位露出的蒸屜一角,說這家是賣包子的,一會兒指指那個攤位的梨木盒子,說那家是賣胭脂水粉的,還會問白楚攸要不要等天亮以後給柯昭買上一盒……
一會兒談到今晚星星真多,山下的空氣都是自由的味道,一會兒又突然動用讀心術,開心地跟白楚攸說路邊的樹在說今晚的風真冷。
然後讀花,讀蛙叫,讀身邊所有的生命力,最後目光停在白楚攸臉龐……
算了,不敢讀白楚攸的心。
于是林焉也一言不發。
正沉默着,白楚攸忽然停下腳步,往回折返,對林焉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回來。”
林焉要跟上去,被一道定身術束縛,只能眼睜睜看着白楚攸的身影消失,忍不住大喊道:“你快點回來!我害怕!”
大晚上的還能回去做什麽啊,這都多久了,怎麽還不回來。
林焉心急如焚,害怕白楚攸故意把他丢在這裏不管,可他想動又動不了,白楚攸總能治住他。
“白樂樂!你不能丢下我啊!”
“我真的怕,我沒開玩笑!你快回來!”
“你去幹嘛啊,帶上我一起啊!”
“白樂樂!”
林焉不管不管叫着,渴望下一秒白楚攸的身影就能出現。
白楚攸可千萬不能不管他,絕對不能把他一個人丢這裏,他真的會報複回去的。
“別喊了。”白楚攸聲音終于在身後響起,随即身體的重量一輕,林焉能動了。
“大晚上的,不怕把人吵醒起來罵你。”
林焉絲毫不怕,笑呵呵道:“怕什麽,他們敢打我,你幫我打回去。”
“是你先沒道理,我不會幫你。”白楚攸慢慢往前走着,月光照在身上,影子在身後慢慢跟随,“我也不能幫你一輩子,你還真把我當你護法了。”
“別啊,你不幫我幫誰?”林焉腳快地跟上去,親昵道,“咱倆可是生死之交,我還喝過你的血,用的又是你教的術法,咱倆早就分不開了,在我變得像你一樣厲害之前,你得幫我嘛。”
白楚攸無語到無話可說。
林焉眼神閃爍,無話找話,“你覺得兩個人什麽情況下會分離?”
白楚攸冷漠道:“随時都會分離。”
“……認真的。”林焉拍他的手,“那兩個人什麽樣的情況下不會分離?”
白楚攸手無緣無故被打,惱怒地瞪了林焉一眼,“人若相惜人不離,千秋歲裏不疑心。”
“別生氣嘛,我讓你打回來。”林焉抓着白楚攸的手打向他自己,半點不心疼,“你說這緣分怎麽這麽神奇,偏就讓我住進水雲間,白樂樂,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不習慣?”
白楚攸甩開林焉的手,淡漠道:“都是要走的,哪有什麽習慣與否,不習慣也要習慣。”
林焉忽然笑道:“倘若我不走呢?”
白楚攸依舊是淡漠的不帶任何情感的話語:“那你便一直住,我不趕你走。”
“就我這厚臉皮的程度,你想趕也趕不走。”林焉嘿嘿傻笑着,“聽說過連理枝嗎?我的根已經長在水雲間裏,與你長一起了,你可別想甩下我。”
白楚攸側目看他一眼,沒說話。
頭頂突然多了幾滴雨滴,白楚攸仰頭去看,下雨了。雨滴漸大,剛要開口,林焉已經拽着他手腕到屋檐底下躲雨。
迎面跑來四五個同樣躲雨的男子,臉上帶着疤痕,拍拍身上雨珠站成一排,眼光卻時不時往白楚攸這邊打量,幾個人一對視,不約而同往這邊小步移動。
白楚攸見狀,以為是那邊不夠站,推着林焉也往旁邊移,林焉這才發現那幾個人異樣的眼光,不動聲色扯過白楚攸到自己邊上站着,自己插在白楚攸與那幾個陌生人中間。
猝不及防被推扯着換了地方,白楚攸有些懵,擡眼看林焉想知道什麽意思,誰知林焉得寸進尺般還把手搭上他右肩,将他整個人拉向懷裏攬住。
白楚攸覺得這樣不好,便推着,可林焉力氣太大,推不動。
“我覺得那連理枝種得好,下輩子還要與你一起種下,沒人能把我們分開。”林焉忽然開始說着白楚攸聽不懂的話,“咱回去就跟你師父說咱倆的事,我覺得這事得盡快辦了,不能拖。”
什麽事啊?拜師嗎?
都什麽跟什麽啊,白楚攸完全沒理解他的話,還想問什麽意思,林焉已經把他嘴捂住,攬着他還往旁邊移動。
白楚攸聽見旁邊的人在竊竊私語,但雨聲漸大,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屋檐不結實,雨勢漸大,屋檐也開始淌水,林焉脫了外袍耷拉在腦袋上,又偷偷移過去一點,舉着衣服把白楚攸的腦袋也蓋住,“阿楚走了,我們私奔。”
白楚攸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人已經被林焉攬着在雨裏走,很快便換到對面的屋檐下去,身上只淋濕一點。
白楚攸不解,“為什麽啊,那邊躲雨躲得好好的,非折騰一趟跑這邊來。”
“沒什麽,這邊寬敞。”這邊的屋檐也在漏雨,林焉施法烘幹淋濕的衣衫,再次蓋住自己的頭,然後往白楚攸的方向移動,“我覺得對面的人不好,他們肯定是壞人。”
林焉一移動,白楚攸就往旁邊給他騰位置,白楚攸一動,林焉也往旁邊移,白楚攸清醒時不喜歡和人靠的太近,就說:“你過去點,離這麽近做什麽?”
林焉愣住,尴尬的擡頭望天,“下雨了啊……”
“我知道啊。”白楚攸也愣住,沒懂他的意思,再次往旁邊移了移,與他拉開距離,“這邊不擠,不用離這麽近。”
林焉捏着衣服的手氣得發抖。
白楚攸你個笨蛋,看不出我是想給你遮雨?
林焉不再言語,直接用胳膊把白楚攸圈向自己懷裏,沉聲道:“別動,對面是壞人。”
白楚攸這才開始打量對面的人來,目光與對面其中一人視線對上的剎那,那陌生的眼神,赤裸裸的不加以掩飾的渴望,直覺讓白楚攸恐慌。
對面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什麽,沒了剛躲雨時的玩鬧,也懶得再裝下去,甚至其中一人用指節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意圖太過顯眼,不知不覺林焉也涼了眼眸,捏着頭頂衣服的手指咔咔作響。
這雨來得急,去得也快,眼看雨勢轉小,林焉小聲道:“走了阿楚,咱們快點回去,別惹上血腥。”
白楚攸下意識對對面那些人的眼神感到恐慌抗拒,慌亂中點點頭,很是相信林焉。
還沒踏入雨簾半步,聚積水窪的地面響起深深淺淺的腳步聲,兩人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對面的流氓團團圍住。
“看樣子不是一對兒啊,小兄弟,放開你懷裏的小美人,他似乎很害怕呢。”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男人攔住他們去路,白楚攸目光掃視一圈,身邊都是剛才躲雨的人。
“閃開,我該帶他回去休息了。”林焉聲音突然好冷好冷。
“別走啊,這麽好看的小美人,你獨享怎麽能行?見者有份,可不能帶回去私吞。”
白楚攸聽見一陣猥瑣的笑聲,感覺開始耳鳴,手開始發抖,心跳動個不停 ,手心隐約閃現光芒,落在地面的水滴盡數回落,倒回到空中凝聚成劍的模樣。
白楚攸張手,劍便出現在他手心。
林焉聽見那人的葷話,登時變了神情,臉色難看到不行,攥緊的手心裏出現明黃符文,下一秒就要在手心燃燒,要把這些人都做成聽話的人偶!
指尖剛竄起點點火苗,突然被地上的積水上湧澆滅,緊接着一道涼過今夜所有晚風的聲音驟然響起,音色涼涼,月光一般清冷平靜。
“林曜生,退後。”說這話時白楚攸的手已經不再抖動,心跳平複到正常起伏,只是頃刻間,手心的劍已經染上冰霜,離他最近的男子剛張張嘴要開口,就永遠說不出話來,只是徒勞地去摸脖子,摸到滿手的血,死不瞑目。
最先出言不遜的人收起壞笑,拔了腰間大刀就要上,這時白楚攸手腕突然被林焉拉住,緊接着手心的劍被林焉奪走,眼睛也失去光明,林焉捂住他的眼,在他耳畔溫聲囑咐:“阿楚不要看,場面會很血腥。”
白楚攸自是不信他,兩手扒拉蓋在眼前的手,只是一眨眼功夫,眼前橫七豎八歪躺着滿地屍體,都是整整齊齊被抹脖子,流出的血淌了滿地,空氣裏彌漫着難聞的血腥,白楚攸有些難以置信,怔愣一瞬,身體突然騰空,驚地他下意識抱住林焉脖子。
林焉在笑。
“師父,地上很髒,別弄髒你鞋底。”
冰霜一樣的利刃被扔在地上,與滿地的血水雨水混在一起融化消失。
“放我下來。”白楚攸冷聲道。
“可是師父生病了。”林焉露出幾乎算得上偏執的笑,“額頭開始燙了呢,我帶師父回去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