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夜已深,林焉出來關好房門時,陸元黎正好喊來了逶迤山的人說白楚攸房門一直緊閉打不開,還看見可疑男子從窗戶跳進,三師兄大為震怒,命人踢開房門,可進去的時候沒發現半點異常。

白楚攸不僅沒有衣衫不整,反而穿戴整齊,沐浴之後濕漉漉的長發被一點點擦幹,整齊的束在腦後,躺在床上一臉平靜,正安心地睡着。

三師兄擰着眉問林焉:“怎麽回事?”

陸元黎也眼神質問林焉:“怎麽回事?”

林焉一本正經說着瞎話:“不勝酒力,醉了。”

三師兄将信将疑往前查看,只看到白楚攸的被子蓋得好好的,脫下的外層衣衫沾了水挂在一旁屏風上,很明顯是洗過。

鞋子整齊地擺放在地上,桌上栗子全都剝了皮盛在碗裏,床上的人想吃一伸手就能夠着。

更甚于一起進來的弟子伸手想拿剝好皮的栗子,手剛伸出去就被林焉一巴掌拍回,半開玩笑道:“想吃自己回去剝去。”

三師兄再三逼問陸元黎:“是否真的有人闖進小師弟房間過?”

陸元黎歪頭看林焉,“應該是弟子看錯了,那人身影很像林曜生,或許是林曜生吧。”

林焉只得承認道:“對,門壞了打不開,我從窗戶進來的。”

在所有人都離開時,陸元黎停在門口,不聲不響,不動怒也不說話。林焉幾度想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看向床上毫無防備的安靜睡顏,對表哥解釋道:“……我下不了手。”

陸元黎痛斥道:“他失去的只是名聲,再找不到那個能救你的人拜師,你就等着英年早逝吧!”

林焉不這樣想,“表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白楚攸什麽也沒有做,為何要為我的性命負責?”

陸元黎警醒道:“他錯了!他不該收你為徒,不該收了你後什麽也不管,任你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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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焉不自覺為白楚攸說起話來,“可他後來教了,還救了我那麽多次,表哥,弟子試煉,他也救過你,你別忘了。”

陸元黎冷哼着,“我沒忘,那是他應該做的。”

“……”

為人師父,自然應該教導好徒弟,也要保護徒弟安危,這是白楚攸該做的,林焉也隐隐覺得這是他的便宜師父該做的,沒什麽值得額外記住的。

只是他想記住白樂樂。

記住這個總有些疏離、像雲朵一樣柔軟,也像雲朵一樣不可觸及的人。

林焉一直坐在門口,好久沒有動過,不進白楚攸的屋,也不回自己房間休息,陸元黎被他氣走後又折回,沒好氣地問他怎麽不去睡,林焉心想:“白樂樂剛剛迷迷糊糊醒過一次,現在還沒睡着,不能進去。”

但是這話林焉說不出口,于是他告訴表哥:“睡不着,在這兒看星星。”

陸元黎直道:“瘋了吧你,哪兒有星星?”

林焉哪知道自己為什麽瘋了一樣要在這個點看星星,他只知道白楚攸怕冷,他得守在門外,等白楚攸睡得朦朦胧胧時進去摟着他一起睡,白楚攸清醒時是不允許他靠太近的。

林焉說:“再等等,星星總會出來。”

陸元黎擡頭看去,入目只有黑漆漆的房檐。

林焉覺得莫名其妙,“……看我做什麽?你先回去睡,我看完星星就回去。”

已經猜出一點蛛絲馬跡的表哥表情複雜:“林曜生……你真的很像一只開屏的孔雀。”

背後的門被從裏面拉開,白楚攸揉着惺忪睡眼站在門口,只覺得林焉和陸元黎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林焉緊張兮兮問着,想起這會兒白楚攸不應該醒,又問,“有哪裏不舒服嗎?”

白楚攸眼睛還是濕漉漉的,睜眼時微微下垂的睫毛也有些濕,他的鼻尖微紅,呼吸間依稀可見薄薄的涼氣從唇間溢出。

他看着陸元黎不說話。

很明顯此時不适合有第三個人在,白楚攸與林焉之間有小秘密,陸元黎深谙及時撤退的道理,拱拱手說先行離開。

林焉沒懂。表哥回去,這裏就只剩下他和白楚攸,他是有點不願意放白楚攸一個人在這邊睡的,白楚攸那張臉太危險,山下騙子多,被賣了白楚攸還要替人家數錢。

林焉沒好意思向白楚攸表達自己為數不多的善意,輕咳一聲,清清嗓子,才問:“怎麽了?不睡了嗎?”

白楚攸收回一直看陸元黎離去的視線,幹淨純粹的眸光落在林焉臉上。

平靜道:“我冷。”

這無異于某種暗示。

一向不喜人靠近的白楚攸主動說冷,林焉只覺得自己心跳有點不正常,撲通撲通快要跳出來似的,頗有種讨好讨到最後終于讓人刮目相看,得到丁點施舍的錯覺。

林焉不确定地問:“那我,摟着你睡?”

白楚攸依舊很平靜地“嗯”了一聲,有些不情不願。

見狀林焉本性使然瞬間來了想法想逗逗白楚攸,他本想說:“你知道什麽人才會摟着一起睡嗎?”白楚攸肯定不明白這些,這時候林焉就會故意用逗弄小孩兒的語氣吓唬道:“只有成了親的夫妻才會摟着一起睡!”

但想了想,林焉還是把這個想法憋回去,沒敢說出來。

只是跟着白楚攸進屋的瞬間,突然有種被點名要他侍寝的荒謬感驚到是怎麽回事?

尤其白楚攸還來了一句:“委屈你了。回去我叫人給你做件新衣,補償你。”

“……”

更像侍寝了。

林焉抿抿唇,最後道:“我要兩件。”

……

刀子紮下時被林焉擋了一下,傷口并不嚴重。

只是血流得太多,光是為白楚攸止血就耗費林焉好大心血,傷口上有藥,被好好包紮着,綁得很漂亮。

三天後白楚攸醒來,傷口還是很疼。

他是被生生疼醒的。

林焉不在,身邊只有一個侍從,被人盯着入睡很沒有安全感,睜眼腦子清醒的瞬間,白楚攸就開口叫人出去,然後一個人靜默着,清醒地感受着從傷處傳來的痛感,望着頭頂發呆,捱到好長時間都睡不着,最後又迷迷糊糊被疼暈過去。

夜深人靜時刻,門外駐守的侍衛突然不聲不響倒在一邊,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屋子沒有點蠟燭,月光照不進來,來人隐在黑暗裏,踱步到床前,靜靜看了白楚攸好一會兒。

白楚攸,就這麽點能耐,現在已經廢物到有人進來也不知道了嗎?

他不屑笑了笑,伸手挑開白楚攸衣襟,看見纏好的繃帶又滲出血跡,已經快幹涸,摸上去濕濕的。

他覺得那觸感很妙,手上不禁加大了力度,往下重重按去,傷口在瞬間裂開,新鮮的帶着溫度的血液争先恐後冒出來,白布已經不管用了,血水順着胸襟流下,染紅了白楚攸的裏衣。

疼醒,疼暈,再被疼醒,白楚攸早受不了這種疼法,傷口上不知道撒的什麽藥末,林焉似乎是故意的,故意讓他一直疼着,好警告他別再想尋死。

疼……

來人下了狠手重重按下,不僅血淌得更歡,還有無止境的疼。白楚攸想掙紮又無力反抗,他現在連重一點的呼吸都會加劇傷口的疼痛感,盡力減弱呼吸,還是沒忍住發出破碎的悶哼。

這還不夠,來人要他記住教訓,永生銘記犯了錯後得到懲罰的這一刻,按在傷口上的手胡亂施力,白楚攸疼到說不出完整的話,眼眸半阖,只能半睜着、努力的想看清床前站的是什麽人。

林焉随手封了他的喉嚨,讓他暫時不能發出聲音。又覺得不夠,手上又用了力。白楚攸費力擡手想推開那只一直按壓他傷口的可怕的手,林焉幹脆抓住他的手,一起覆上他的傷口,然後狠狠按下去。

白楚攸的手心沾滿了他自己的血,再透過指縫粘上林焉的手心,林焉覺得那種觸感太美妙,他喜歡看白楚攸流血。

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道,白楚攸看着來人因為看見他因着疼痛而不自覺越擰越緊的眉頭,這才露出會心的笑,随後滿意的離開屋子,有些失神。

唇角在往外淌血,傷口的疼痛沒有邊境。

想離開,沒有力氣起身。

張張嘴,只能無聲地叫着師姐……

疼。

即使這樣,白楚攸還是不死。

夜間傷口裂開的事情很快傳到林焉耳裏,林焉帶着神醫過去的時候,白楚攸還沒死,但也沒醒。

門口的侍衛無比恐慌,解釋着:“他暈過去了,可能是夜間自己不小心碰到傷口,又不想勞煩我們,就疼暈過去了。”

神醫一針紮下去,白楚攸醒了。

侍衛們松了口氣,林焉心反而提得更緊。

“師父,你怎麽回事?”林焉假裝對昨晚的事情毫不知情,聲音帶了埋怨。

傷口還是很疼,好在白楚攸一向能忍,尤其忍過這麽些天,此時的疼痛已經不足以令他暈厥。

那根針就在眉心紮着,白楚攸偏頭時還能感受到銀針在晃。

他望向自己唯一的徒弟,對視時紛紛無言。

林焉心被揪緊一樣難以呼吸,傷害眼前之人并非他本意,但他也不能忍受有人冒充白樂樂,任何人都不許。

他一邊忍着痛意傷害這張無比熟悉的臉的主人,一邊對以前的白樂樂說對不起,差點陷進去無法自拔,錯把贗品當故人。

不可以。

他似乎聽見白楚攸輕輕嘆了口氣,然後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這才流血。”

現在是白天,光線充足,林焉這才看清,白楚攸整個衣襟都是血褐色,連離肩頭甚遠的地方也有血跡,左邊袖子更是被染成紅色,大多數已經幹涸,只有靠近傷口的地方還有些濕潤。

沒有幫他止血,居然,自行止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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