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

第 72 章

先前扣押林焉離開的弟子将林焉擡回來時,白楚攸還蹲在地上用樹枝畫着什麽。

林焉一見到白楚攸身影就開始叫委屈,“哎喲,疼死我了,白樂樂救命啊……”

他趴在擔架上雙手朝前懸空劃着,擡他的弟子順勢将他擡到白楚攸身邊,白楚攸剛側身看去,還未站起身來,就感覺從天而降壓過來一個龐然大物,接都接不住,與龐然大物一起倒在地上。

林焉重死了,白楚攸感覺心髒被壓着疼,裏面好像又碎了一點,紮得他難受。

“還不起來?”白楚攸忍着疼問。

送林焉回來的弟子早就退出水雲間結界,林焉耍賴似的要白楚攸扶,又很識相的自己使力爬起來,然後抱着白楚攸胳膊委屈道:“白樂樂,你師父打我,你師兄也打我,我站都站不穩了。”

白楚攸有些愧疚,努力想扶林焉進屋,只是林焉半個身子都壓向他,着實沉得慌。

“別說話,進屋給你看傷。”白楚攸說。

林焉立即愉快道:“哦好。”

好不容易将人扶進去,林焉趴在床上,自覺脫下衣服給白楚攸看,露出來的後背橫着豎着交叉有好幾道戒鞭,血跡蜿蜒而下,分不清這是被打了多少鞭子。

胳膊也是青紫一片,像撞的,又像摔的。

林焉手背一抹眼睛,可憐道:“白樂樂,你師父師兄欺負人,哪有人這樣懲罰人的,讓我罰跪又罰站,還拿鞭子抽我,兩個人各有各的罰法,盡逮着我打,我還不敢還手。”

白楚攸默默聽着,沒好意思說這已經是手下留情的罰法,之前有弟子罔顧規矩趁着夜色硬要闖進水雲間,掌門知道後将那弟子打得皮開肉綻,丢山門外任自生自滅,從此逐出逶迤山,不再是逶迤山弟子。

再看看林焉這後背,雖然疼,但确實沒有下全力抽他,否則不會是淡淡的幾條血痕這麽簡單。

“他們抽人怎麽這麽疼啊,十鞭啊白樂樂!我一鞭鞭數的,他們都不知道心疼師侄的,打得我差點叫出來。”

其實沒有很疼,但白楚攸給他擦藥太安靜了,白楚攸在愧疚,林焉就得寸進尺,想誇張自己的疼。

“還有我膝蓋,膝蓋也疼,你師兄還讓我罰站……他們是會罰人的,跟商量好一樣,你師父讓我跪凹凸不平的石頭上,跪得膝蓋破皮後你師兄讓我罰站,我怎麽可能站得穩!”林焉想起來還覺得氣人,偏偏對面又是白楚攸很喜歡的師兄,他還不敢把人家怎麽樣。

白楚攸突然平靜道:“師兄罰人都是罰站。”

“哦?怎麽說?”林焉扭頭想問個仔細,白楚攸一掌按他後腦勺上讓他回頭別看,将林焉後背的血跡擦掉後一點點倒上藥沫,緩緩道:“我也被罰過。”

林焉大吃一驚:“他還罰你?”

“嗯。”

林焉真的很好奇地問:“你偷偷摸摸幹什麽傷天害理喪盡天良滅絕人性不可原諒的壞事了?”

白楚攸道:“玩水。”

似乎這樣簡單的兩個字不足以體現這真的值得懲罰,白楚攸又補充道:“雪天。”

“……哦。”林焉想起帶白楚攸回家那天,白楚攸不聽話的走了,迷路到河邊,找到他時也是在玩水,不禁冷漠道:“那是該罰。”

“啊!”白楚攸手上用了力,林焉疼得大叫起來,“輕點啊白樂樂,謀殺親夫啊!”

白楚攸淡淡地瞟他一眼,假裝沒聽見他說的話。

但人确确實實是師父和師兄罰的,白楚攸想不出林焉錯在哪兒,越想越愧疚,模糊道:“有沒有想要的?”

如果林焉還想要靈器,可以破例帶他去劍冢,幫着他打敗劍靈得到一把,雖然有點困難,搞不好連白楚攸也打不過……

林焉上下嘴唇一張一閉,道:“我想喝粥,你給我煮。”

“……”白楚攸險些以為自己聽錯。

林焉又強調一遍:“聽見沒?你給我煮。”

聽見了,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白楚攸問:“又不是不知道我煮的什麽味道,還敢吃?”

吃。當然要吃,這麽好的可以指使白楚攸的機會,為什麽不要?

白楚攸去廚房轉一圈,對着一只手都可以數過來的瓶瓶罐罐看了又看,還是覺得林焉過于相信他的廚藝。

正愁着,林焉已經提了一小籃子木樨碎花進來,往竈臺上一放,簡單道:“加點。”

然後自覺坐到生火的位置,熟練地生火。

“……”白楚攸眼睜睜看着方才還躺着起不來一直喊疼的人轉眼間就升得一手好火,忍不住問:“不疼了?”

“疼啊,怎麽不疼。”林焉邊說着,邊往竈裏添柴火,柴不夠還能出去操着斧頭劈柴。

幾斧子砍下去,利索地将柴火抱進廚房,見白楚攸還站着不動,催道:“還愣着幹嘛?火都生好了。”

白楚攸看着他手裏的木頭不說話。

林焉解釋道:“這不是怕你不會生火嗎?”

開玩笑,就白楚攸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也就能煮煮茶自己喝喝,偶爾煮煮雞湯也能讓林焉湊活着喝下,做飯什麽的看着就一點不會的樣子,林焉也只敢開口要一份粥,白樂樂能把粥煮到能喝就謝天謝地了。

就這,林焉還擔心他生不好火,忍着疼屁颠屁颠跑來幫他。

白楚攸轉身,往手心滴了幾滴醋,放唇邊一抿,還是什麽味道都嘗不出來。

他回頭詢問似的看向林焉,林焉回:“看我幹嘛?随便放,什麽味道我都吃。”

“……”白楚攸幾經張口,什麽話也問不出口。

最後還是憂心又做出什麽黑暗料理,決定什麽也不放,但在林焉堅持下灑了些木樨碎花,林焉去摘的,明黃色的幾小簇,看着倒有些食欲。

盛好的粥稍稍放涼就被林焉狼吞虎咽吃完,空碗一放,親昵地拉着白楚攸胳膊撒嬌:“謝謝白樂樂,白樂樂做的粥最好吃了。”

白楚攸默不作聲推開林焉的手,臉上飄過一陣紅,羞愧不已。他當然知道他做的粥什麽味道,林焉也就是餓慘了才會覺得他做的好吃。

晚上林焉還要喝粥,白楚攸照常做了一份,林焉卻點名要吃食堂裏的,白楚攸只得去給他買。為了不浪費,白楚攸只得把自己做的那份給吃了。

林焉專心吃着自己碗裏的,眼睛卻看着白楚攸奇奇怪怪的問:“好吃嗎?”

白楚攸看了他一眼,眼神在說:能好吃嗎?

林焉哈哈大笑着。

笑完後,惆悵道:“怎麽就沒有味覺呢。”

他給白楚攸形容兩份粥的味道:“堂食裏的木樨粥有兩種味道,一種加了少許糖,微甜,能讓人心情愉悅放松,很甜蜜的感覺;另一種加少許鹽,只有一丁點,混着木樨花香,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也很好喝。”

然後看着自己碗裏的,又道:“你做的粥裏只有木樨花香,淡淡的,很好聞,和着粥一起煮有股清香,也還行。”

擡頭時看見白楚攸不解的神情,又解釋道:“清香就是春回大地、雨後天晴的感覺。”

白楚攸當然知道什麽是清香,他以前知道酸甜苦辣鹹是什麽滋味。

但他感到很奇怪,問林焉:“你不是不喜歡院兒裏的木樨嗎,碎花做的粥就也還行?”

林焉就笑笑不說話。

很喜歡。

白楚攸隐約覺得林焉又在騙他,第二日說什麽都不煮,連帶着林焉讓他給換藥也不動。

心裏好像還是疼得厲害,時不時隐隐作痛,沒有規律,他有預感最近或許還要生病一次,再痛一次才能換來下一次的寧靜。

林焉等不到他給換藥,索性不管。

但林焉對于白楚攸不給他煮粥一事很在意,白楚攸在閣樓看書,林焉噠噠噠跑上去,很嚴肅道:“白樂樂,再不理我我離家出走了啊!”

離家出走?

白楚攸渾不在意般問:“能走到哪兒去?”

林焉不笑,道:“你管我!”

然後噠噠噠跑下閣樓,頭也不回地離開水雲間。

白楚攸繼續看書,聽着底下溪水潺潺不知疲倦永不幹涸地流淌,陽光明媚天氣晴朗,只有一個人在的水雲間寧靜,寬敞,不被打擾,好似又回到以前靜谧悠然的日子。

他的目光在文字間流轉,指尖輕輕地沿着紙張邊緣翻頁,突然眼前黑了一下,随即血腥上湧沒法控制,不可遏制地吐出大口血來,正翻到新頁的書,與幹淨的木地板,灑滿滾燙猩紅的血。

他怔怔的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好像有些突然。

白楚攸試着把書上的血跡擦幹淨,無果,到最後幹脆合上書,先蹲下身體一點一點把地板擦幹淨,重新擦得像先前林焉打掃得一樣幹淨,然後呆呆的,盯着遠方好半天沒回神。

下午太陽開始下沉時林焉終于回來,一言不發上閣樓,坐白楚攸對面修剪欄上的花。

白楚攸只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眼神繼續看書,波瀾不驚問道:“回來了?”

“嗯。”林焉在等着白楚攸繼續問。

白楚攸果真繼續問他:“都去了哪兒?”

林焉便老老實實交代,先去四師叔那兒溜達一圈,逛了藏書閣,然後去大橋下思考人生,眼看天要黑了,想起白樂樂煮的粥該好了,再不回來該涼了,就馬不停蹄往回趕。

然後一嘆氣,惋惜道:“還能去哪兒啊,可憐孩子無處可去,也就去散散心再回來,完全被你拿捏住。”

白楚攸仍舊繼續看書,林焉左顧右盼找了一會兒,擡頭問:“我粥呢?”

白楚攸說:“廚房,自己端去。”

林焉去廚房端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粥,說:“這不是你煮的。”

白楚攸翻過一頁紙繼續看着,說:“出去給你買的。”

林焉皺了眉,道:“我要喝你煮的。”

“……”白楚攸終于擡頭看他,似是很難理解林焉的話,“看你平時挺能說,怎麽這嘴就分不清好賴。”

林焉固執地問:“你沒給我煮?”

白楚攸忍了忍,說:“廚房櫃子裏,醋旁邊那份我煮的。”

“哦。”林焉很快下去,找到白楚攸煮的那碗端上閣樓,當着白楚攸的面吃個幹淨,再把碗拿下去一刷,坐白楚攸身邊,滿足地展開雙手往後仰躺,看夕陽西下的美景,舒服地不行。

天邊泛起斑斓的仙境一樣美麗的暈光時,林焉伸到白楚攸那邊的手不自覺将白楚攸圈住,擡着他下巴讓他擡頭,慢悠悠道:“白樂樂,看夕陽。”

白楚攸順着林焉手用勁的方向擡頭,入目是雲海茫茫,山巒像披上金紗,那仙氣缭繞的遠方,似乎離他們很近。

林焉不看夕陽,有比夕陽更好看的人就在身邊,他看着白楚攸,目不轉睛,一字一句說:“白樂樂,你收留我吧,我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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