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章
第 77 章
“阿楚……”柯昭皺眉,有些懵,沐沐不是說病得很嚴重,叫都叫不醒嗎?
白楚攸似是愧疚,垂眸道:“我沒事,讓師姐師兄擔心了。”
他很平靜,面色有些遮不住的蒼白,後腦的黑發又白了一縷,被他不動聲色用靈力恢複。
林焉擡手想摸他頭發,伸出手的瞬間折回,似是無意問道:“怎麽這麽快出來?”
太快了,遠快于說好的一刻鐘。
柯昭和四師兄拉着白楚攸上下看了個遍,什麽異樣也看不出來。此時的白楚攸,意識清醒,行為正常,身上也沒有傷,完全不像沐沐口中需要來人照看的樣子。
正疑慮着,掌門已經扶着白樾進來,身後還跟着沐沐和六師兄。
白樾啊……
師兄來了。
兄長來了。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白楚攸第一次清醒着見到白樾來水雲間,第一次看到那人步伐踉跄,眸中的慌亂怎麽都遮擋不住,需要被人扶着才能行走。
許是都見到白楚攸沒事,掌門還能半開玩笑道:“阿楚沒事啊,虧你師兄一聽你出事,非要拖着病體來看你。”
白樾在半道不走了,目不轉睛盯着白楚攸看,擔憂神色逐漸消失,轉而被冷漠替代。
白楚攸看不下去,覺得心裏不舒服得厲害,垂了頭才敢問:“師兄生病了嗎?”
白樾望着他緘默不語。
掌門上前,随手端起沐沐送去的未喝的藥,笑道:“阿楚沒喝藥?”
白楚攸盯着湯藥看了一瞬,接過碗喝了個幹淨,不再說話。
白樾似乎真的生病了,眉宇間盡是疲憊,卻總是盯着白楚攸看,挪不開眼一樣。他的師父看在眼裏,冷聲道:“既然阿楚沒事,白樾,是不是該随我下山去無愛之城了?”
白樾似乎不太願意去,收回眼眸,清冷的聲色淡淡道:“弟子無能,師父另找人同去吧。”
“你是逶迤山大師兄,你不去誰去?”掌門瞧着不怎麽高興,可白樾頭一擡,居然難受地吐出一口血來,掌門表情看不出喜悲,最後道:“很快就回來,我陪你同去。”
白樾有些說不出話來,沐沐和小六趕緊扶着他,臉上表情不知所措。
“師父。”白楚攸突然開口,“您看不見師兄身體不舒服嗎?”
林焉這才注意到白楚攸目光一直在白樾身上,沒有變過。
師姐扯了扯白楚攸袖子,小聲叫他,“阿楚,別鬧。”
饒是掌門寵白楚攸,用這樣的語氣跟掌門說話也是不敬,會被責罰。
誰知掌門只是笑了笑,随意道:“那阿楚去?”
白樾抹掉唇角的血,聲音虛弱但有力道:“我自己去。”然後看向白楚攸,再次強調道:“我自己去就好,師父不用同去,誰也不用去。”
一時間,兩人視線對上,誰也不放過誰。
無愛之城秘境出了問題,據說好長時間沒有解決,特來向逶迤山求助,本是派人去看過,沒想到事情複雜,掌門只得讓白樾去看看,又不想很長時間見不到他,分了門內事宜,特意陪他同去,但很顯然,白樾不想跟他一起去。
白楚攸淡淡道:“師父,我想去。”
“你瘋了白楚攸!”林焉暗暗給白楚攸使眼色,“那可是連你師兄們都搞定不了的事情,你瞎摻和什麽!”
白楚攸垂下眼眸,低低地咳嗽一聲,堅持道:“我去。”
白樾還想跟他争,掌門直接下決定:“那便阿楚去,正好帶着林焉去歷練,再好不過了。”
林焉登時瞪大眼睛,看向白楚攸的目光仿佛在說:“沒事吧?你和師叔的火怎麽還燒我身上了?”
又是一陣低低的咳嗽聲,白楚攸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目光瞥見自己帶血的手帕時很自然地把手帕合上藏好,氣息還不穩便道:“不過是些人間雜事,用不着林曜生去,沒什麽好歷練的。”
林焉眨眨眼,不知道說什麽。
柯昭怯怯道:“掌門師父,那我跟阿楚去吧,阿楚也身體不好,身邊總要有人才行……”她聲音越說越小,最後頂不住掌門目光注視的壓力,說完便閉了嘴。
白樾否認白楚攸道:“一個每天都離不開藥的病秧子,你能去幹什麽?”
白楚攸毫不退讓,對上白樾眼眸。
靜看一會兒,手邊靈力湧動。
一瞬間,屋後瀑布的水紛紛朝他而來,彙成柔軟而堅不可摧的水刃,帶着肅殺劍氣從天而降插入地裏,劍氣在觸碰到地面的剎那瞬間實化凝成冰錐,震起的驚風驚起滿地落花,掀起衆人衣袍一角,震撼無比。
滿院落花紛紛揚揚落下,地面冰錐所在之地四分五裂,饒是掌門這樣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也只是在書中見過這種術法,從不曾見過有人真的能煉成。
“這樣,行嗎?”白楚攸說。
源源不斷的靈力還在從白楚攸周身散發出來,他卻好似還有更強大的招式沒有使出,單是一雙比冰錐更為冰涼的眼,就足以使人望而卻步。
若非修為上乘,段然練不出這等禦水之術,師兄們對付不了的,他還真有可能一舉擊退。
林焉卻是看呆了。
白楚攸瘋了?不久前他才那副樣子,如今能維持正常的樣子已經是不易,現在還能召出這麽恐怖的劍氣,他不要命了!?
衆人都大吃一驚,不知白楚攸何時練到了這種程度,想當初逶迤山的始祖也會禦水之術,但只能借用水源變幻簡單的靈器,這種化為冰錐的方式,聞所未聞。
掌門若有所思打量着他,聲音聽不出喜怒道:“阿楚啊,當年你二師兄死時,那些刺穿他身體的冰錐也是長這樣的。”
白樾立即否認道:“二師弟豈是他想殺就能殺得了的,那會兒他還那麽小,怎麽可能會用這種方法殺人。”
師姐也說:“是啊,明明就不一樣,阿楚召出的只是普通冰錐罷了,當年二師兄死時那些可是紅色……”
白樾否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師姐否認是因為偏袒他,其餘人不言語,是因為二師兄也是他們手足,死得不明不白,确實蹊跷。
掌門笑得莫名其妙:“是啊,紅色。”
是血。
“我沒說不是我殺的。”白楚攸毫不畏懼道。相反,他一直都承認是他殺的人,那些死在水雲間的每一個人,都是他殺的,不相信的只有他的師兄師姐們,還替他隐瞞罪惡。
“白樂樂你……”林焉驚到說不出下文,只能拽住白楚攸胳膊讓他別說了,這些話太過大逆不道。
瘋了吧!殺害同門,還能當着他師父和其他同門面承認。
他的師父和師兄們也是瘋了,還能留他這樣的人在逶迤山。
一瞬間,林焉好像又明白了什麽,白楚攸這樣的人,确實一個人住在這裏比較好,讓他遠離人群,讓人群遠離他,養病是真,但保護逶迤山弟子的安全才是真相。
林焉忽然感覺一陣心酸襲上心頭,看向白楚攸的目光多了幾分不解。白楚攸看出他心事,渾不在意道:“要滾就滾,不然哪天連你一起殺。”
林焉張張嘴,驚訝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阿楚……”柯昭小聲叫着,“別說胡話,這種話不能亂說。”
柯昭小心翼翼望向沐沐,看見沐沐正盯着他的小師叔看,眼底一片寒涼。
掌門卻是贊許的點點頭,拍拍白楚攸肩膀誇贊道:“阿楚什麽時候學會的,怎麽都不曾告訴為師。”
白楚攸回:“師父現在知道也不晚。”
白樾在這時質問掌門,沒有溫度道:“非得什麽都讓他去是嗎?”
掌門不笑了,反問道:“沒有危險,為何不讓阿楚去?”
許是知曉白楚攸确實能力出衆,白樾喉中憋着一口吐不出的濁氣,失望離去。
緊接着其他師兄們也離去,掌門緊随白樾步伐,假裝不經意間碰上他胳膊,然後順勢扶着他出去,白樾試着推開他,他再度很自然地靠過去,背影看着居然還有幾分溫柔。
柯昭從小藥袋裏拿出好幾個小瓶給白楚攸,說:“備着,都帶上。”但她最希望的是白楚攸好好歸來,壓根不希望這些藥派上用場。
“我去溪南采藥,時間來得及肯定去找你。”柯昭不舍地跟白楚攸說,“無愛之城不遠,危險不大,只是難搞,阿楚早點去,早點回來。”
白楚攸喉結滾動,說了聲“好”。
明明很想多看看師姐,只是師姐來了,又沒法開口讓她多留留。
白楚攸站在原地,望着柯昭一步三回頭,很想對她笑笑,叫她別擔心,可他笑不出來。
水雲間結界異動,來人都離去,空曠的水雲間,又回到最初的寂靜模樣,風起時白楚攸發絲被吹動,後腦的白發再也不用靈力掩飾,沒人會在意。
他忘了這裏還有一個林曜生。
林焉輕輕撫摸他的發絲,沉聲問道:“頭發怎麽白了?”
白楚攸沒回答,指尖靈光閃爍,後腦的白發再次恢複原來的墨色。
林焉吸吸鼻子,沒話找話道:“你那個二師兄,肯定是對你不好吧。”
白楚攸還看着柯昭離開的方向,肯定道:“不,他對我很好。”
二師兄對他太好了,每次白樾不理他,都是二師兄陪着他,二師兄性格溫和,見誰都是一副笑眯眯模樣,從不與誰生氣,一有空閑就去水雲間看白楚攸,他說他最喜歡小師弟,任何人都不能欺負小師弟。
那時候水雲間還不是禁地,他還帶着新收的小徒弟去水雲間玩,教小徒弟叫白楚攸小師叔。白楚攸練劍時二師兄會叫沐沐去跟他一起練,自己則站在一旁微笑着觀賞。
沐沐那會兒好小,拿着木樨斷枝練得有模有樣,他太小了,很容易累,每次累了都要小師叔抱着回去,晚上撒嬌要跟小師叔一起睡。
二師兄對小徒弟很好,對白楚攸更好。
好到什麽程度呢?
白楚攸一度視他為依賴,完全信任他,甚至想過幹脆便如了他的願,當是還他的恩情。
可是……
林焉問:“白樂樂,你怎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