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想忘記他
我不想忘記他
“噠”
一道清脆的響指聲在我耳邊響起.
“該醒了.”
我慢慢睜開眼,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林逸回到了辦公桌前,我直起身目光呆滞地盯着桌上的那杯水,沒有說話.許久以後,林逸嘆了一聲,開口道:“周藝安,你這已經是最後一次治療了,但目前還是沒有起到任何效果,你始終是忘不了他.”我看了他一眼,随後移開目光,并沒說話.
他說:“作為你的心理醫生,我必須對你這個病人負責的,像你這種病情的屬實不多見,在前幾次的治療中,就算過程順利,臨近結束時,你還是會以各種形式或者在各種場景中想起他,導致這麽多次治療失敗,換種方式說,這是你的自身問題,他一直在你的潛意識裏,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真正的忘記他.”
林逸很平靜地說完這一段話,臉上帶着些許的惋惜.我的臉上則是沒有過多的表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出去了.
我離開醫院時已是黃昏,司機早已在等我.我沒回我和沈瑾宴的家,而是去了我爸媽那兒,沈周周和沈周瑾在我接受治療的這一段時間內都是我爸媽在照顧,我遠遠就看到他們站在門口迎接我.進屋和周周周瑾玩了一會兒後他們被保姆帶去外面玩了,我和爸媽在後花園的涼亭上納涼,阿姨端來了水果.我媽首先開口了問道:“安安,治療結果怎麽樣?”我又水果的手一頓,随即反應過來說:“沒有用.”我媽嘆了口氣,想說什麽,動了動嘴,終究是沒有說出來,看了我爸一眼,寂靜了許久以後,我爸說話了:“孩子,你明白的,瑾宴他回不來了,人死不能複生,就算你不為你自己,你為周周和周瑾想想,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有多少雙眼睛看着,雖說瑾宴是烈士,立了不少功.可孩子們的未來你有想過嗎?你想讓他們整日話在別人口中沒有父親的孩子嗎?我們都知道你和他的感情有多深,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都看在眼裏,以後的路還很長……”他停頓了一下“你要想好該怎麽走啊!”
我聽完看着我爸說:“可是,爸爸,我按照你們的方法去做了,看心理醫生也是你們安排的,結果你們也知道了,我忘不了他.”我媽還想說些什麽,阿姨來告訴我們晚飯準備好了 .
飯桌上,我們誰也沒提起這個話題,周周和周瑾忙着給 我們夾菜.時不時喊一聲“外婆”“外公”“麻麻”。雖說口齒不是很清晰,但逗的一桌人哈哈大笑,氛裏瞬間融洽起來.
飯後,我給他們說要去沈瑾宴家裏.從車裏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禮品,剛打開門,他們就起身迎過來,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笑道:“安安來啦!”我笑着将東西交給保姆,然後他們拉着我坐到沙發上,他們忙着招呼廚房做晚飯,我本想拒絕,但轉念想,我和他們吃飯,他們會更開心的,便笑着應了下來,因為剛吃飽飯不久,飯桌上也沒吃多少.
我陪沈瑾宴媽媽在看電視,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往樓上書房走去,下來時手上拿了一份文件,我起身接了過來,打開看是一封感謝信和一家公司的offer,我明白了.
沈瑾宴走時将遺體捐獻,而他的眼角膜捐獻給了一個山區的女孩,那女孩只比我小兩歲,我只見過她一面那是她重獲光明後,做的第一件事,不知道她從誰那裏得知了我們的住址.竟跑來感謝我們.她跪在我們面前,怎麽都拉不起來,感謝我們讓她重新看見這個世界,我看着她的那雙眼,眼淚不禁流了下來.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俯下身将她拉起來,看着那雙眼睛,淚流滿面,遲遲沒有開口.
“那個丫頭今天又來了,務必讓我把這個交到你的手上.”沈媽媽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多了些哽咽.拉着我坐回沙發,張口道:“安安,聽媽的話好不好,把瑾宴……”話還沒說完,我當即舉起手臂,露出手腕上的玉镯,說道:“這镯子您當年給我的時候可就說了,戴上了可就不能摘下來.”
聊了一會兒後,我往樓上去休息,走進沈瑾宴以前的卧室,關上房門轉身看着那張空蕩蕩的床.以前回來的時候,他總會抱着我睡覺,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他的床頭櫃上放着我們高中畢業時拍的照片,那天陽光恰好穿過林間,照在我們身上,散發出青春的氣息,我看着那張照片,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起床吃了早餐後,我回我爸媽那,這裏綠化很好.偶有跑步健身的人 .我正欣賞着美景.包中的手機震動,接聽後,對面傳來溫調的女聲:“ 您好,請問你是周藝安周女士嗎?”“是我”,“我是海城醫院,您昨天在醫院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很不幸您被确診為腦癌晚期,請您及快到醫院就診,接受治療.”我愣在原地,任憑四面八方的風向我撲來. “請問您還在嗎?”
辦公室內,聽醫生給我講完,我明白了,我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原來之前突然暈倒、記不清東西都有跡可循啊,我不禁笑了.出了醫院後,我不想回家,但最後還是去了我們的家.
站在門口,一點一滴都浮現在我的眼前,我記得在那張大餐桌前,他回家休假,卻沒告訴我,我帶着一身疲備回了家,開門卻見他把屋子全部裝飾了一遍,地板上擺滿了蠟燭.手裏拿着一束花,我慢慢走過去,卻已是熱淚盈眶,他把花遞給我,單膝下跪,手捧着戒指盒,擡頭仰望着我:“周周,從小時候我就知道了,我這輩子算是離不開你. 以後你繼續做你的小公主,我繼續當守護你的騎士,永遠保護你,你盡管去當舞臺上的女王,讓萬人仰望你.我就站在你身旁,支持你,保護你,尊重你.我不想未來的生活中沒有你的身影,所以現在還來得及嗎?”我早已淚流滿面說:“當然可以.”伸出手來,他為我戴上戒指,起身擦淨我臉上的淚.
曾經的一幕幕都浮現在我的眼前,再往裏走到餐廳,他系着我買的卡通圍裙,跟那近一米九的大高個的寸頭男人,一點都不般配.我不禁笑了出來,再到客廳他曾抱着我在沙發上看電影. 惹我生氣時哄我的一幀幀都浮現在眼前. 回到卧室也全是我們的影子,不知怎的,我眼一黑,突然倒了下去.
醒來時,聞到一陣花香味伴着消毒水的味道,門外傳來低低的交談聲,我下床開門望去,我爸媽他們都在,我想他們應該知道我生病的事了. 他們循聲望過來,臉上明顯有哭過的痕跡。醫生剛好進來給我檢查身體,詳細說明我的情況後,醫生說了一些安慰我的話.醫生走後,他們勸我住院治療.我媽拉着我的手說了好長時間的話 讓我不要放棄,我同意了說“好.”
在治療過程中,我的頭發掉光了,變瘦了好多,樣子很醜,可即便是這樣我的病反而更加嚴重了,有時看不清東西,認不清路,記不起人我甚至忘記過沈瑾宴,我沒辦法接受,我怎麽可以忘記他呢.這期間絡繹不絕的來過很多人. 沈瑾宴的戰友,我的同學,同事朋友們.
我一直不願讓周周和周瑾來看我,我怕因為樣貌的改變吓到他們,但我知道總會有那一天的 .我媽把他們帶來了,我害怕他們不敢親近我,下床拿了兩個糖,他們看到我後,撲過來喊媽媽,我的眼淚豆大豆大的往下掉,把手中的糖遞給他們,安慰他們不要哭,可我也忍不住抱着他們放聲哭了起來.我媽和沈媽媽站在一旁悄悄的擦着眼淚.
我哽咽的說着:“媽媽對不起你們倆個,對不起,我不該把你們這麽早就丢下的” 他們卻幫我擦着臉上的淚,說:“媽媽不哭,周周幫媽媽吹吹就不痛了,我只将他們抱得更緊了.
我快沒有時間了,我放棄了治療,準備回家度過最後的時光,有時我自己一個人坐在搖椅裏,曬着太陽翻看着相冊.有時陪周周周瑾玩耍,和我媽一起聊聊天.同事朋友們有時也會來看望我.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我真心的希望這種生活可以一直延續下去,可能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我越來越感到疲倦.
那天,兩位媽媽在一旁聊天,我偶爾說上幾句話,不知不覺中我閉上了眼,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沈瑾宴在向我招手,我扭頭沖媽媽們笑了笑,慢慢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