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好像看見她了

我好像看見她了

新歷初期，星聯開始統一語言，努力多年後，人類的确完成了語言的基本統一。

但人類文明是個無盡寶藏，內部的演變與對外的交流都助推星聯發展，故而語言的考察始終是精英培養中重要的一環。

三個小時的車程搭上車外沒有變化的荒土景色，讓林争渡的狀态變得極差，她初步感受到了身體的無力，但強撐着用系統進行了初步備課。

林争渡借系統調取了歷年考題，地球語的選項非常多，她翻看了自己擅長的四門語言，綜合考量後還是決定速通英語。

因為是古地球語，考卷并不刁鑽，加上是初級筆試，僅設門檻，其目的也不是篩掉大部分參賽者的，難度和原世界小學一二年級的難度差不多……甚至還有塗色題。

她心裏才算有點底了。

之後她又查看了外腦系統，可以說非常簡單，不過裏面帶有綠堡星的地圖，林争渡浏覽一遍，熟悉了綠堡星的布局。

這個星球裏的人類居所被壓縮至很小的一部分，且只有三座城，按照距蜂巢的遠近，分別為邱城、白相城、祈星城。

巴士一聲尖嘯，停在了邱城外的公路口，這條公路直挺挺地貫穿了三座城，沒有絲毫波折，林争渡透過前窗望去，能看清邱城之後的天幕。

等到最後發車，乘客也并不多，總共十人，稀稀拉拉地下了車，林争渡等所有人下車了才起身，這才看見前面有個人窩在座椅上昏睡。

司機會叫醒他的，林争渡不擔心，徑直下車，按照系統裏的地圖，穿行在邱城中。

既然是城市，那麽功能還算完備，大概還是天色的緣故，建築外牆也映得暗淡，讓高樓鱗次栉比的城市也顯得面黃肌瘦。

反常的是，人并不多，橫向豎向的街上有幾個行人，路過的任何一家店鋪裏沒有工作人員，也沒有顧客。

一座死寂的城市。

【綠堡星曾t有一段外貿港口星球的歷史，外星友好種族在這裏進行商品展示，後來星聯與多方的和平條約撕毀後，外星勢力也就撤走了。但是店內的安全系統、交易機器人等大多還處于可運作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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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争渡路過大商場，停在玻璃櫥窗前。

系統向她解釋過，投放之後，身體的樣貌會和她本身的模樣靠齊。現在一看，的确如此，只不過除了五官以外，外形的其他部分就十分陌生了。

妹妹頭像是新修的，長度适宜，劉海齊眉，或許是原身給家教工作做的準備。只不過因為營養不良，這頭頂有許多炸毛。

窄瘦的臉龐，有些凹陷的眼窩，林争渡試着笑了笑，讓笑意消解一點臉上的死意。

很難想象上午遇見的女人說的“看着好一點了”，那之前到底有多差？

櫥窗裏面擺放着防毒面罩，這是她上輩子心心念念的裝備，此時它恰同她的投影疊在一起，林争渡想得到它的欲望更強烈了，一看标價，1000元。

她得輔導好幾天才能拿到。

林争渡沒留戀，轉身就繼續趕路了，最終，她停在城中心，邱城的唯一一處豪宅大門口。

時間是15:45，提前十五分鐘到達，完美。

镂空的大門将院內的景象展露給路過的每一個人，樹木蓊郁，鮮花燦然，在這個星球裏生意盎然得令人發指。

大污染之後，林争渡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景象了，也很難想象在綠堡星裏維持植被的生機，該耗費多少錢。

她深吸一口氣，手一擡，門口的智能設施掃描到她的手環，滴的一聲，大門打開了。

林争渡走進去，那花園的小徑上出現一個機器人，足下有滑輪，速度很快地行至她面前，開口就是：“林争渡，你好，我是小提，接下來我将帶你去見少爺。”

林争渡看着它頭頂上的兩根線，不知是做何用處，但讓它活似一只蟑螂。

“勞煩。”

穿過花園，到達中心噴泉，以此為圓心，四周射出幾條路，一條直達那前方富麗堂皇的建築，左側和右側分別有一條連接着四層高的樓宇。

小提帶她去了左側。

一同站在門前後，林争渡等在一旁，小提報備結束，推開了門。

明亮的燈光一下子從室內傾瀉而出，林争渡眼睛一花，一塊亮閃閃的東西就砸了過來，她眼疾手快，擡胳膊擋了一下。

哐當——

東西砸到她胳膊，又落到地上。她的整條胳膊都疼了起來。

林争渡收手，看向始作俑者。

兩個少男少女正扭打在一起，或者說是少女單方面壓制少男，因為這小插曲，二人的動作滞住，朝這邊看過來，遲遲沒緩過來。

林争渡等了一下，再主動說：“你好，我是來提供家教輔導的林争渡。”

少女豁然推開少男，憤瞪着他，說：“成熟點，你差點把老師砸到。”

小提已經把地上那塊石頭撿了起來，滑去大廳的茶幾，把石頭穩穩放在一個雕花木架上。

少女抓着少男的胳膊走過來，說：“小林老師好，這是你的學生，我是他姐姐邱天。剛剛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弟弟他撒潑呢。”

邱旭憋了一肚子的怨氣，被姐砸了一下後背，只能先老老實實地鞠了一躬。

林争渡保持着淺淺的微笑，微微斂着眼神，暗地裏觀察邱旭的神情，他不算抵觸，但并不願意，忽然掀起眼簾瞥了她一眼，滿含着不信任。

不信任嗎？

林争渡沒有多語，邱天和她淺淡地交流一下邱旭的情況。

在提到“精英賽”的時候，邱天頓了頓，相當坦誠地說：“我們一家在十年前搬到綠堡星後，邱旭在人文課上就失去了教學資源，他一心紮在機甲上，完全把這些抛之腦後，本來之前語言是選考，但是今年政策改動，成了必考。”

林争渡恍如了然地點點頭。精英賽居然是機甲比賽，那她先前的考慮就完全失去意義，她沒有機甲，14天內賺取的錢也不夠她去購買任何一架機甲，更何況她還不會駕駛。

多種因素堆集在一起，把這條路給封死。只能另尋他路了。

正思慮間，邱天又說：“他不想功虧一篑，而我不想他花在機甲上錢浪費。”

邱天：“他現在不太安定，所以希望你能在身邊輔導，監督一下他。之前與我聯系的幾位家教中，你拒絕了住家且願意來往通勤，在綜合考慮下，我們選擇了你。”

“……”不是，原主為什麽會拒絕住家？

但現在她和邱家關系疏淡，此刻反悔提出住家，也會顯得言而無信吧，不如再等幾日。

邱旭就坐在一旁，手裏拿着個機甲模型的腿擺弄，時不時瞧一眼林争渡，情緒好像平複了許多，末了問一句：“你真的行嗎？”

“人不可貌相，”林争渡斟酌一下用詞，委婉地說，“你可能找不到比我更熟練的了。”

邱旭皺着的眉頭才微微平緩了一些，邱天作為家長方的職責已經結束，起身告辭，相當放心地把邱旭留給了林争渡。

小提引導林争渡走向二樓，室內很有地球當年的奢華風，除了這位機器人外沒有更多的科技感擺在明面上。

小提正準備打開邱旭的書房，卻被他猛地止住，說：“去我卧室，今天拆了些零件，沒來得及收拾。”

邱旭的卧室很大，很寬敞，很明亮，林争渡沒把注意力放在室內裝潢上，徑直走到他書桌前，拉開凳子坐了上去。

“邱旭，你在語言考試上有什麽選擇傾向嗎？”

“沒有。”

“行，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方案走了，”林争渡滑動面板，把一份文件發到他那兒去，“這是前年的地球語-英語考卷，你看一下題型構造。”

總分100分，10分對話聽力，10分聽力塗色，10分單詞選擇，10分對話選擇，30分閱讀選擇，10分閱讀判斷，20分寫作。

14天，每天3小時，要讓這門成績不拖後腿，比起亡羊補牢式補基礎，倒不如來點實用的。

林争渡又給他發了一篇文章。

邱旭晃着腿，撇着嘴，打開面板讀了起來，十秒後，他腿也不晃了，聲音有些蕭然：“我看不懂啊。”

林争渡說：“沒打算讓你看懂，你熟悉一下字形，至少得認得它長什麽樣。”

邱旭看一行，嘆一口氣，看一行，嘆一口氣，等他把整篇文章看完了，輕聲說：“我看了頭暈。”

“以後每天睡前都看一看，免得考試的時候直接暈考場了。”林争渡為了緩解他的焦慮，講了個笑話。

邱旭沒笑出來。

林争渡說：“把第二個文件打開。”

邱旭照做，看到文件內容後，精神振奮了一些，說：“一來教顏色嗎，這個我願意。”

林争渡說：“塗色題不會設置陷阱，錄音裏說什麽就是什麽，你也不需要聽懂其他內容，只要捕捉到關鍵詞就能答，這十分你志在必得。”

她念了一遍這些單詞，邱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說：“你真會啊。”

“我賺錢糊口，不敢造假。”

“等等等，”邱旭把錄音功能調出來，“老師，你再念一遍。”

林争渡給他念了一遍，又帶着他讀了三遍，最後讓他盲聽，熟悉發音。邱旭沒有基礎，強行上路，但好在腦瓜子聰明，林争渡帶着他反反複複磨。

“明天給你出題，記得複習。”

“好好好。”

中途小提進來了一次，端來一盤水果、一盤蛋糕和兩杯水，邱旭說不喜歡，林争渡也不客氣，在嘴閑下來的時候就吃。

蜂巢那邊根本就沒有足夠的營養供給來修複身體。她很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在狂叫着饑餓，但還是克制着細嚼慢咽。

晚上七點，天幕灰了起來。邱旭大感振奮，覺得自己考進前十也不在話下，對林争渡的信任感也翻了幾倍，林争渡鼓勵幾句。

小提給林争渡裝了一布袋子的蛋糕，和邱旭一起将她送到門口，邱旭朝她拜拜了好幾次。

林争渡趁着夜沒黑全，往城外公路緊趕慢趕，提着的袋子沉甸甸的，林争渡心情相當愉悅。

走到一半，系統自動蘇醒。

【人物數值已更新，請宿主查收。】

【財産增加300幣，已打入賬戶；初次進行任務，獎勵100能量值；學生學習進度到達8%，獎勵能量值800。】

林争渡還沒歡呼自己賺了錢，就被後面連續兩個能量值獎勵給吸引了目光，她先前一直沒在意這東西。但沒想到回報率這麽高，她忍不住出聲問道：“能量值用來幹什麽的？”

話語未落，嘩啦一聲，似乎是哪兒的玻璃碎了，在寂靜的街道裏猶為刺耳。林争渡一個激靈，閃到隔壁小巷裏去。

細聽之下，還有交流的聲音，男女混雜。

也沒人告訴她好好的城市裏大晚上有強盜，邱家都不管這裏的治安嗎？

動靜來自巴士那個方向，是林争t渡回去的必經之路。她現在力氣小，身子羸弱，她都不能保證自己跑得過，更別說打過了。

往回走。

林争渡步子還沒來得及邁出去，背後忽地掠起一陣風，她不假思索，徑直側身避開，而先前的位置已經留下了抓痕。

還有別的人！

林争渡反應已經夠快，但身體仍然慢了一步，随着一聲詭異的興奮的尖笑後，下一瞬，她的脖頸被粗繩勒住，緊接着被繩子一帶——

有人箍住她的腰，再繼續用力勒住她的脖子，林争渡頓時沒了呼吸，掙紮不得。

襲擊者的嘴巴貼近她的耳朵，呼出的氣息都帶着興奮的顫栗，“小可愛，今天開幕就拿你祭殺。”

死亡的恐懼攫住她，像她死之前那樣，再一次，沒有空氣，空氣，空氣……

【檢測到宿主瀕臨死亡，是否用500能量值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

雖然聽不懂，但人都快死了，那肯定是——

答應啊！

這個念頭被她擠出來的那一霎，身周的束縛登時一空，林争渡脫力跌落，被一個溫暖的環抱緊緊包裹住。

—

轟隆一聲巨響，響徹整個邱城，連帶着大地震了三分。

邱旭還在背單詞，被這響動驚得一卡，随後瞪大眼睛，一下子撲到窗邊，看到那掀起的硝煙，不用一秒就識別出來，大喊道：“是機甲炮彈！”

與此同時，邱宅的上空罩落保護網，圍牆、園內機關啓動，無數的炮彈對準外界，靜候任何企圖靠近邱宅的狂徒。

邱旭興奮地差點從窗戶直接跳下去，但是自己的機甲還在修理，他只能從樓梯狂奔而下，邱天在後面追上來抓住他，“幹什麽？不要命了？”

“姐，姐，機甲，有人在城裏用機甲。”

“你還興奮起來了。”邱天簡直無語，打開大門，外面不知何時已經圍起一圈護衛，還有幾隊人正往宅外奔去。

綠堡星登記在冊的機甲持有者只有兩百人，絕大部分都分布在白相城和祈星城。其餘的機甲裝備，幾乎都在人類可活動範圍的邊緣，某個反社會組織的基地裏。

登記在冊的自然也有狂徒，但不會公然在城中投放炮彈。

邱天皺眉，她還能想起，邱家一行人來到綠堡星，與對方的交鋒。

這群瘋子，又開始了。

—

喘息聲裏夾雜着嬉鬧聲，尖着聲音的笑充斥在通訊器裏，十三個機甲正在城外奔馳，跑向無邊無際的原野。

十三個機甲中，有十二個都是低級骨骼機甲，顏色灰暗，唯有領頭的機甲呈暗紅色，猶如披上了血染的長袍，其駕駛員也正是發出尖笑的人。

綴在後面的一個機甲忽然慢了動作，糾結半晌，說道：“大人，那個機甲好像是……好像是，那個人的機甲。”

笑聲窒住了。

領頭者慢慢說：“不要亂說，那樣的骨架是基礎款，整個綠堡星能提出來一大堆。”

他神經地扭了一下脖子，說：“那個人已經死了，死了，就在昨天，我親眼在實驗室的防腐罐裏看見她的屍體！”

小弟還欲再細說，忽然被襲上前的暗紅機甲給一掌掐住機甲的胸腔部，是駕駛艙的位置。

“噓，掃興的人。我們正在慶賀她的死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