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諸夏】
已經。
顧不上。
去惦記身後的無歸是是怎麽想的了。
此時此刻, 花眠自己窘迫得就快要死去, 她瞪大了眼像是看什麽怪物似的看着玄極, 那副“你怎麽知道昨晚是我”就差寫成字再刻在臉上……
那副傻呆呆的模樣看着叫人覺得有趣,玄極那冷漠的目光也跟着變得柔和了一些,瞥了眼漲紅了臉的畫面,低下頭繼續給她上藥:“現在知道害羞了?昨晚做的時候倒是膽子大得很……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
點頭點頭。
“人族領袖,無量宮的主人,我的卧房。”
“……”
點頭點頭。
“知道我為什麽這就認出你了?”
“……”
搖頭搖頭。
“昨晚我醉了,但是……”玄極給她上好了膏藥,看了眼指尖,膏藥融化,血腥味相比之前已經減少了不少……他掀起眼皮子掃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忽然伸手撚起她胸前一縷發,将她輕輕拉扯至自己跟前,直至兩人的鼻尖即将觸碰才停下,“但是我還能記得,你身上有無量花的花香,很好聞。”
說到最後,男人的聲音近乎被吞噬在喉嚨深處……花眠第一反應先是愣了愣想要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但是很快,她又反應過來說不定男人壓根不是在誇她身上有香味——
一種酥麻的感覺好像從男人手中那一縷頭發傳遞給了大腦, 花眠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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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說得清楚此時此刻是什麽樣的感想,被喜歡的人誇獎的時候,仿佛每一個毛孔都在齊聲高歌;
想要站起來擁抱住他發出傻乎乎的笑聲;
也惶恐地看着他的眼睛瘋狂地想确認他是不是認真的還是只是開玩笑而已……
雖然對方不過是在誇獎她很好聞而已。
花眠唇角拼命上揚, 眼睛也彎彎地眯了起來,外面的陽光從窗戶傾瀉而入照射在她白皙的面頰上——這讓鑽玄極又想到了另外一種植物,不是無量花,而是向日葵。
“你笑起來很好看,”玄極站起來,“以後應該多笑。”
花眠愣了下,擡起手摸摸自己的唇角。
玄極轉身回房間放了藥膏,餘光看見他剛轉身的一瞬間,坐在榻子上的小姑娘的腦袋也跟着他的動作動了起來,她擡起頭看着他,就好像他的離開讓她略微感到不安;
玄極轉過頭,用難得耐心的語氣說了句“等等”,然後自顧自踏入卧房中;
前腳剛踏入卧房,就聽見客廳發出“啪”的一聲巨響,玄極手一頓,卻還是不急不慢地放好了膏藥再走出來,于是便看見原本老老實實坐在榻子上的人,這會兒正手忙腳亂地捧着無歸劍——
也不知道是要把從劍架上落下發出巨響的無歸劍重新放回劍架上,還是要把無歸劍從劍架上拿下來因為拿不動發出巨響……
玄極挑起眉。
花眠尴尬地僵住。
玄極一臉讨人厭的平靜:“所以,你的目标是無歸劍?”
花眠看了眼手裏的無歸劍,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沉默地搖搖頭,雙手默默離開了劍身,就像是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似的單腳跳着後退了一些:她并不能告訴玄極,剛才完完全全是無歸自己被氣得要從劍架上跳下來大義滅親,她只是順手接住試圖平息他的怒火……
玄極走進了,瞥了眼丹頂鶴似的站在那的花眠,轉身順手将無歸劍撿起來,放回劍架上,用近乎于和藹可親的語氣緩緩道:“無歸劍并非一般兵器,而是神器——自第一任主人荒之後,為諸夏人族世代相傳,神器認主,旁人拿了仿若千斤……”
他停頓了下,看了眼花眠的小細胳膊,這才緩緩道:“你拿不走,也拿不動。”
他轉過身,唇角難得微微翹起,笑容之中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地讓人莫名火大的寬容:“你若想要,可以叫我,我拿給你。”
花眠:“……”
花眠突然近距離感覺到,她這天下武功第一,稱霸諸夏大陸的主人,其實還是有一點臭屁外加讨人厭的——
平時不怎麽說話看不出來而已。
花眠想了想,搖搖頭,還是遠遠地站着道:“我要無歸劍幹嘛,我不要,你拿遠些。”
玄極恢複面無表情,掃了眼不遠處傻站着的丹頂鶴,一掀袍子下擺放松地坐下了,語氣終于變得有些嚴肅:“既然不是為了無歸劍而來,那你說說自己的來歷,目的,以及身份——”
花眠張開嘴。
玄極補充:“‘恰巧路過’這種鬼話就省省吧,不會有人路得這麽過,過到我易某人床上來的。”
花眠閉上嘴。
她确實不是路過,就是喝多了,憑借本能摸黑找到了家,準備老老實實歸位回架子上睡覺去……誰知道睡覺之前碰到了一個他,嚷嚷着要喝水,然後——一步錯,步步錯。
花眠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除了隐身決很擅長之外還有撒謊也格外優秀——于是面不改色地告訴玄極自己是個剛修煉人形的無量花妖精,昨夜真的是恰巧路過他的藏劍閣,出于好奇進來看看……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花眠還拍了拍手,變出一束開得正鮮豔的無量花。
大千世界,無所不有。
諸夏既然有狐族這種嚴格來說也都是老妖精的種族,還有汐族和翼族,有邪神也有神器,玄極也就輕易地接受了有妖精這件事。
讓了個位置讓花眠坐下,正欲說些什麽,這時候聽見外頭青雀叫了聲“主子”,下一秒青玄便推門進來了,手裏還抱着一大堆等處理的文件,笑眯眯地看了玄極,喜氣洋洋地叫了聲:“公子。”
玄極“嗯”了聲瞥了他一眼,這些東西一般都是在書房完成的,不知道青玄今兒怎麽直接拿到他房間來了……再一看,青玄雖然在跟他說話,但是眼睛卻拼命在往花眠身上瞟。
顯然是看熱鬧來了。
玄極從來不覺得自己有要被人當猴兒看的覺悟,于是便硬生生使喚着青玄把這些文件怎麽從書房扛過來的怎麽放回去,目送青玄苦着一張臉又滾回書房,他輕吐一口氣,也準備到書房日常處理公務……
推開門,腿剛邁出去,又生生收了回來。
回過頭,身後那人甚至都來不及收好臉上那“總算走了”“快走吧”的表情,看着花眠那懵逼又尴尬得小臉,玄極突然來了一點惡趣味的心理,翹了翹唇角:“你跟我來。”
花眠看了看四周,又把期望的目光看着站在一旁的婢女青雀。
玄極看她像個狐獴似的:“東張西望看什麽?”
“……”花眠艱難地把脖子擰了回來,指尖指了指自己,“……我?”
玄極挑起眉:“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會放你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在這?”
花眠無措地看了眼身後的無歸劍,玄極心中嗤笑,這小賊把什麽都寫在臉上未免太笨……卻不知實際上花眠是在跟無歸劍讨饒——
你也看見了。
我是被逼的。
是被綁架。
是被碰瓷。
你自己的眼睛作證。
……
花眠就這麽被玄極拉走,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像就強行被玄極捆綁了……下午本來應該是她蹲在劍架上睡午覺的時間,這會兒卻坐在玄極書房裏,書桌對面的榻子上,先認真地看着玄極辦公,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瞌睡。
雙手抱着腿,花眠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地打瞌睡,有一下點得狠了差點兒從榻子上翻下去,瞬間清醒了一些——
花眠像小狗似的甩甩腦袋:“……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玄極頭也不擡地将一本看好的冊子放置到一旁,然後拿起另一本,翻開,言簡意赅道:“不行。”
花眠:“QAQ。”
花眠指責:“你不能這麽扣着我。”
“我能,”男人執筆,行雲流水般在面前那冊子上記下幾筆,“易某為無量宮之主,諸夏西荒領袖,出現在領土範圍內的物件生靈,皆為我所屬。”
玄極擡起頭看了花眠一眼:“也包括你。”
花眠無言,因為玄極這話說得有道理沒道理,都确确實實改變不了她是他所屬物的事實……
玄極:“有名字了嗎?”
花眠:“……花眠。”
玄極:“具體的字呢?”
花眠:“‘繁花’的‘花’,‘睡眠’的眠。”
玄極:“‘月夜花下,與花共眠’,真是安靜至至極的名字。”
而此時,見花眠乖巧沉默,玄極抿了抿唇:“腿還痛嗎?”
花眠“啊”了聲,掀起裙擺看了眼,其實傷口原本應該愈合了,但是因為被強行被上了些藥膏,反而好得慢了些,放下裙子,她搖搖頭。
玄極想了想,擱置下筆:“下次別再我背後躲躲藏藏,刀劍無眼,我也不知道周圍藏着的人是刺客還是無辜路過的人……”
花眠放在膝蓋上的腦袋一頓停止搖晃,有些驚訝地擡起頭看了玄極一眼:他是在解釋誤傷她的事嗎?
花眠“啊”了聲擺擺手:“沒事,我不疼,本來就是……呃,磕磕碰碰倒也沒什麽,習慣了。”
本來就是劍鞘,身為防禦性劍魂,她雖然細皮嫩肉但是恢複能力要比無歸強得多,平時有個磕碰也沒關系……腦袋裏正飛快琢磨這麽樣才能把她家主人的罪惡感減少到最低,這時候聽見書桌那邊,男人平靜道:“我只是讓你下次別出現在我身後,你在想什麽?”
花眠:“……”
玄極重新拿起筆,再翻開一個冊子,卻像是不經意随口提起:“你本為無量花妖,應該屬于我浮屠島産物,眼下修煉出了人形自然也還是不能忘了根本……所幸昨晚你也稱呼我為一聲‘主人’,作為你的主人,我也不能放任你自由離開,如此這般,不如便留你做個婢女吧。”
不容拒絕的語氣。
花眠:“……”
花眠絕望地認為無歸知道以後一定會從此禁止她再和松鼠來往,禁止她再吃松子……當然氣急了幹脆把她的脖子擰斷也是有可能的。
花眠:“……我我我笨手笨腳,我不會伺候人的。”
玄極“啪嗒”一下,再擱置下筆:“青雀教你。”
花眠:“……”
花眠覺得自己堂堂一神器劍魂,怎麽就堕落到要給人家當婢女的地步了來着?越想這事兒越覺得不對勁,但是怎麽回想細節都覺得男人安排一切的時候理由冠冕堂皇得很,她也挑不出毛病……
想着想着,便極困地睡了。
等玄極看完所有的文件擡起頭,榻子上的人已經睡得極熟,薄唇輕抿,柔軟的發垂落在唇邊,伴随着她鼻腔的氣息,發絲輕微吹拂。
他目光微凝,無意間便又想起昨夜她伏在自己的胸膛上,帶着花香的發垂落,無意間掃過他的面頰……于是又有一些呼吸灼熱,目光暗沉了些,連帶着捏着最後一本處理完待放置一邊的冊子的手也微微收緊。
玄極:“……”
……
片刻。
青玄推門進來,正巧一眼看見,榻子上,小姑娘睡得正香,一張臉微微泛着健康的血色,長長的睫毛又卷又翹,此時伴随着她勻長的呼吸微微顫動。
站在榻子邊的,男人手裏拿着自己的披風,站在那裏,就像是覺得這披風落下去也不是,不落下去也不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糾結模樣。
啧啧啧。
此時玄極投來疑問且不友善的的目光,青玄收拾好臉上的放飛:“狩獵結束,狐族的二位皇子邀請公子前去武場比劃比劃。”
“……”
玄極沒說話。
“公子從外往回撿小動物的事兒,我都聽青雀說了,”青玄走近了,彎腰看看睡得安穩絲毫不察覺有人在瞧着自己的花眠,“公子,若是喜歡,便讨來做個妾或者小夫人,你這樣給個婢女的身份就企圖把人留在身邊,怕是有些莽撞。”
青玄語落,玄極的披風終于看似随意在花眠身上落下,睡夢中的人并未被驚醒,反而掀起披風一角嗅嗅,像是嗅到了什麽滿意的味兒似的,在夢中咧嘴傻笑……
玄極這才把目光收回來,将自己的披風撩起來一些讓青玄看清楚花眠已經在慢慢愈合的腿……然而也是迅速得沒等青玄看清楚又把披風嚴嚴實實遮住:“讨來做個妾?她都不是人類。”
“……這,老宮主也沒說你的側室非得是個人族。”
玄極聽着“側室”,“妾”之類的話就有些不舒坦,就仿佛婚姻大事,不過是這些人眼中往家置辦件物品似的……
“要那麽多女人幹嘛?”玄極順着話題道,“我爹這輩子萬花叢中過,最終也只要了我娘一個女人,也是從小便同我講,女人多了便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青玄:“……”
有本事你單身一輩子。
明明順着我的杆子往上爬得可開心了,你可一句都沒否認自己想收了這小丫頭的意思。
“說起來,我爹呢?”玄極想了想,問,“最近也沒看見他。”
“老宮主昨兒來了信,說是外出的任務已經辦妥了,不日折返,想必應當沒什麽大礙。”青玄耐心道,“怎麽,公子你都這年紀了,納個妾也用不着他老人家點頭啊?”
玄極微微蹙眉,正欲說些什麽,這時候花眠嗚嗚兩聲,從夢裏夢呓着“哥,別打我”,一邊将玄極的披風拉起來蓋住腦袋……
低下頭頗為無語地掃了她一眼,玄極擺擺手,而後從口袋裏摸出一雙特殊皮質黑色手套戴上,一邊慢吞吞道:“此事再議。狐族的人在哪?我先去把他們收拾服帖再說——這些年便是出門少了,真有不怕死的妄想症越來越嚴重,幻想騎到我頭上來。”
青玄:“喔。”
玄極戴好手套,活動了下關節,高高束起長發伴随着他轉身劃出一道弧線,屋內只留下他一句淡漠的叮囑:“等她醒了,讓青雀帶着來比武場,人若給我看丢了,你下半年的俸祿都別要了。”
青玄:“喔……啊?”
青玄:“這不好吧?”
而此時,玄極已頭也不回地走遠。
作者有話要說:
有寶寶疑惑為啥玄極感覺和在現世不一樣?
在諸夏像個霸道總裁?
不是他基因突變了,因為他确實就是諸夏大陸的人族大佬,一個領袖…
而在在現世他是個人生地不熟的窮逼……………………………………
那是真的不一樣的,這叫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