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諸夏】

鬧過之後花眠就像是把一整天說話的份額都用完了, 安靜地站在一旁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現場周圍沒有人能看得見她,只有無歸默默承受了這一切, 頓時又十分羨慕玄極什麽也不知道……等忍到了極限指着花眠說:“你這還是劍魂麽, 你這是背後靈。”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視線幽幽掃了過來,無歸深呼吸一口氣:“男人本來就是朝三暮四的動物,主人身為人族領袖, 就算是三妻四妾你也說不得他什麽……你當初去招惹他的時候難道心裏對這事——”

還沒點13數?

看了眼花眠臉上的表情,無歸又把沒說完的話咽回了肚子裏,心想算了,這會兒這傻子正是一腔熱血喜歡得緊的時候,老子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 平白無故讨人嫌而已。

無歸閉上了嘴。

花眠站在玄極身邊一動不動, 安靜聽他們說話。

而正面戰場, 已經進行到白熱化的地步——

先說汐族女祭善水這時候不過十五六芳華,能夠經過層層篩選爬上今天這個位置除了硬實力之外自然還有別的本事, 她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自然知道自己的美貌早已揚名在外, 更是令以美麗外貌著稱的狐族都紛紛咬碎一口銀牙……而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一樣的話, 汐族領袖說出來或許惹人讨厭, 然而同樣的字在她嘴裏滾一道出來,卻有不一樣的效果。

這也是眼下她被汐族領袖急急招來的原因——

一個月前人族前任領袖易玄非經過汐族,那時恰逢月圓潮汐, 是東海生靈息氣吐納天氣靈氣重要時期,這段時間內汐族全族戒嚴,就是因為近百年內,每逢潮汐鎮海聖獸必定會變得性情暴躁……

這又牽扯到上一任祭祀善澤的去世善水繼位,其實善澤去世并非偶然——而是因為他預言了鎮海聖獸近百年來如此異動,是伴随着邪神荒要複蘇跡象,鎮海聖獸本為荒之一滴精血落入東海而生,待邪神荒複蘇之日,鎮海聖獸必定叛變。

近年來諸夏大陸對邪神荒封印蠢蠢欲動的事一直視為避諱避而不談,如今如此消息走漏下去,無論汐族怎麽反抗其他三族必定會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毫不猶豫在聖獸還可控時快刀斬亂麻……

而失去鎮海神獸,汐族聖物千年鲛珠和碧玉葫蘆失去守護者無疑暴露于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唾手可得……更何況,都取名叫“鎮海聖獸了”——

被人以“邪神同夥”名義一刀剁了,汐族顏面何存?

所以一直以來對于聖獸的事汐族一直閉口不談,視為最高禁忌。

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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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玄非誤闖聖壇,驚擾暴怒期的鎮海聖獸激烈交手一番,等善水趕到制住受聖獸,易玄非已經重傷昏迷——

當時汐族就知道人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回來跟他們讨個說法。于是做好了各種準備,其實除了對這事兒裝傻充愣滿口聲稱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守護寶物的聖獸會攻擊易玄非、企圖把一盆髒水往易玄非自己身上扣之外,還得用用美人計……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此時只見善水眸眼靈動,擡起手攏了攏那蓬松的長發,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之上是未張開的擔憂,對當日之事陸陸續續緩緩道來:“……奴婢趕到祭壇前時,大人已經深受重傷,海眼封印有被破壞的痕跡,只是當時救人要緊,奴婢率領衆祭祀控制住了聖獸,這才堪堪保住大人沒有當下——”

那模樣也算是楚楚動人,十分無辜。

糊弄一下聞名諸夏、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愣頭青現任人族領袖搓搓有餘。

而此時花眠聽出善水意思是易玄非自己窺視汐族聖物,妄圖破壞海眼封印被聖獸暴揍,誰也怪不得——花眠向來就是個護住的,天性如此,聽不得人家說主人或者前任主人半句不好,善水一番話當然讓她覺得氣血上湧,撈袖子就想上去給她倆巴掌讓她清醒一下,我人族寶庫裏寶貝千千萬誰他娘稀罕你一個破鲛珠……

然而眼珠子在眼眶裏憤怒地滾了幾圈,玄極默不作聲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捏緊了手掌轉頭看着玄極,卻見玄極擡了擡眼,用平靜的聲音淡淡道:“善水祭祀的意思是,家父貪圖汐族鎮海鲛珠,自取其辱,幸而汐族族人及時趕到,不計前嫌救他于水火?”

汐族領袖一聽,頓時捏緊了杯子,有點兒緊張。

善水微微瞪大了眼,一臉無辜加驚慌地看着玄極,雖然她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沒想到玄極居然就這麽絲毫不顧及兩族顏面,直白地說出來了——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後果就是情商低?這人懂不懂什麽叫外交禮儀?

善水像是被玄極那樣的冷聲反問吓到,唇瓣動了動:“奴婢不适這個意思……”

“家父如今重病在床,易某還得反過來感謝汐族不殺之恩?”玄極輕哼一聲,瞥了眼善水,那可憐巴巴的模樣不要說引起他絲毫憐惜,只是心生厭惡,“易某此番前來,只為借千年鲛珠,借與不借,給個亮堂話便是。”

善水此時真是咬着後槽牙——

連狐族的皇子對她都高看一眼,柔聲細語。

這人憑什麽……

莫不是木頭啊?還是沒長眼睛?

不動神色捏緊了拳,餘光感覺到汐族領袖投來的目光,善水息事寧人一般笑了笑:“千年鲛珠乃我族聖物,東海海眼鎮物,千百年來壓制邪祟未曾動過,如冒然移動,恐遭變故,此事依奴婢看還要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你們等得起,家父等不起。”玄極已經從位置上站起來,“易某心中已有數,感謝招待,後會有期。”

然後再衆人目瞪口呆之中,他再未多看善水一眼,扶了扶腰間無歸劍,拂袖而去,留下汐族面面相觑衆人,還有一臉錯愕的善水。

……原本他們準備先扣一盆髒水給易玄非,讓易玄極心虛一下,不要那麽強勢。

然後拖一拖,磨一磨,讓善水出面先穩住玄極,最好拖到易玄非差不多“自然死亡”,再交出千年鲛珠。

最後等玄極來不及将東西拿回人族易玄非便撒手人寰,而交出鲛珠的汐族也算是盡了力,易玄非死了聖獸秘密亦得以掩蓋,人族與汐族繼續天下太平,豈不是皆大歡喜?

奈何玄極完全不跟着他們的套路走。

當天晚上,東海之上風起雲湧,海面波濤洶湧卷起驚濤駭浪——

東海萬物生靈驚慌四處逃竄,海底深處,皆因一人震動!

……

以前只是聞名東海鎮海聖獸之巨大,猶如鲲鵬,雙翅遮天蔽日,古書裏有記載“吞舟之魚”便也只不過是管中窺豹,見其項背!

花眠曾經以為一條魚麽再大不過是浮屠玄鯨那般,且因為身材龐大動作必定遲緩……然而直到她到了那萬一面前,才曉得不愧是跟無歸劍一個年紀的上古遺留物——

周身覆蓋貝類寄生,移動之處卷起浪濤滾滾,龐大身軀投下尋陰影讓人心中不自覺蒙上恐懼,常人見其獠牙,怕是兩股顫顫,吓個生活不能自理……相比之下,浮屠玄鯨簡直就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打滾賣萌的退休老幹部!

只見這鎮海聖獸頭頂一道猙獰的新鮮傷口,一看便是易玄非前月所為,花眠不禁心中震驚,前主人得武功蓋世到何等程度,才能在沒有帶着無歸劍的情況下傷這畜生如此之深!

“無歸!”

眼下眼見海眼封印被無歸劍一劍劈開,備受挑釁鎮海聖獸雙眼怒紅,一個不符合它身材局限的靈活翻滾又再次向着玄極襲來,花眠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撐開靈氣護盾護住玄極……

玄極本意就不是來跟這海底畜生打鬧着玩,一心只想取得鲛珠後便立刻抽身——

明确目标之後無心戀戰,無歸劍在手,幾招劍式遞出,逼退聖獸後便直奔鲛珠而去……

“大人,休動聖物!”

不遠處一聲嬌喝,汐族女祭手持權杖于波濤之中趕來,吟唱銘文從她身後一波浪潮襲來,頓時将指尖都快相互碰到鲛珠的玄極擊退四五米遠——

玄極不得不以手中無歸劍插入地面保持住身型,一擡頭時卻見與此同時鎮海聖獸擰頭而來,向自己張開血盆大口……

一生之中從未感受到的死亡陰影将其籠罩,玄極瞳孔微微縮聚,正暗談難道今日便是易某祭日,卻在此時,只見眼前藍光大盛——

自成無歸劍鞘以來,花眠可以說是膽小、懦弱、怕苦、怕累、怕疼了一輩子,平日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能驚得她跳起來尖叫,就像是青玄所言,若為人族領袖之妻,實在難當如此重任。

然。

這一刻大概是她這輩子最勇敢的一次。

當看着那鎮海聖獸張着血盆大口向着玄極撲來,無歸劍被深深埋入地面無法迅速拔起,玄極挂在腰間劍鞘漂浮而起化作人形,曾經輕撫過無數次的細軟黑發揚起之間,少女以身軀抵抗,受了那聖獸一口結結實實的獠牙咬合——

濃重的血腥味迅速散開來,玄極錯愕,只覺得胸腔之中仿佛有只巨手捏住他的心髒與肺葉,心跳停止與窒息之中,只見她雙目赤紅,卻一聲不吭,手中張開一把精致的弓,藍色光箭搭在弦上!

彎弓如滿月,深海之中,光箭卻快如風雷刺穿鎮海聖獸右眼,巨獸冒出的血霧迅速與少女背上猙獰獠牙傷口冒出的血霧混為一體……

她幾乎就要消失在深紅色的血水當中。

玄極拔起無歸劍,帶着滔天之怒将無歸劍刺入東海海眼,伸手一把将海眼之中露出的聖光鲛珠随手抓過塞入衣襟,随後沒有絲毫猶豫轉身投入血霧之中——

幾秒的寧靜。

當東海海底因為海眼被破壞卷起層層驚濤駭浪,那巨浪之中卻有少年抱着一垂軟依偎在他胸前少女面無表情踏浪而出……

她面白如紙,雙眼緊閉,及腰長卷發纏繞在他的手臂,此時玄極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動懷中之人般,擡起頭沉默看了眼不遠處汐族祭壇邊汐族女祭,那雙極至冰冷的深邃瞳眸生生讓善水後退一步,背脊犯涼——

“祈禱吧,女祭祀。吾妻若有不治之日,便是人族與汐族開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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