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諸夏】

這邊花眠并不知道自家男人不僅沒有朝三暮四, 還抱着她對着漂亮小妞擱下一籮筐狠話, 當時漂亮妞兒備受打擊,整個人抖得像是風中落葉——

花眠只知道自己疼得整個人都快裂開了, 那鎮海聖獸一口下來她整個背都血肉模糊……其實尋常的兵器飛禽走獸傷不了她太深, 但是鎮海聖獸不一樣,那是和無歸劍一個級別的千年老不死,早前就說過, 那獸毒雖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是傷筋動骨的實質傷害是有的。

花眠真的是拼着這輩子積攢下的最大勇氣與意志力,射穿了聖獸的眼睛,之後就整個人脫力跌下,當她閉着眼心裏琢磨着這掉在地上那一下估計更得疼死她, 有沒有人能給她翻個身她寧願臉着地, 這時候整個人就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那人小心翼翼接住她, 稍一停頓,之後又特別矛盾地收緊了手臂, 像是想要活生生勒死她。

花眠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純粹的傻還是缺德, 只好“哼”了聲嘟囔了聲“疼”, 待感覺到抱着她的手臂立刻放松了, 她的臉在對方胸襟之上蹭了蹭, 毫不猶豫昏死過去——

扔下了一地爛攤子。

……

狂風暴雨肆意的東海之上,帶着人族族徽标志的巨大船只呻吟着乘風破浪而行,雨水與海水啪嗒在加班的水手們的面頰之上, 每個人臉上都相當凝重,絲毫不見取得了千年鲛珠的愉快——

前任領袖的命看着是抱住了。

但是現任領袖的媳婦兒的命又說不準了。

你說這他娘的叫什麽事兒啊?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自家少主子什麽時候多了個媳婦兒,但是他抱着她回來時,那滿身的血,眼裏的沉默,和命令他們即刻起航時嗓音中的沙啞他們聽得清清楚楚……以前都不知道,所謂的“這個人心碎了”到底是個什麽概念,如今他們看着自家主子,卻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明白了——

都說人傷心的時候是要流淚的。

但是他們主子看向懷裏那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的姑娘時,眼裏卻仿佛能滴出血來。

對于此,衆人也只能嘆息一聲,若有所思地回過頭看一眼身後族長專用的船艙,自打從汐族聖地離去已經連續三天三夜,那船艙裏的油燈未曾熄滅過,船只搖得厲害時,昏黃的燈光也跟着輕輕搖晃,将屋子裏的那一動不動的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船艙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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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極就這麽坐在床榻,幾乎一動不動,船只揚帆起航多久,他便坐在那守了多久。

他木着臉,臉上表情缺失得像是這輩子再也不會出現別的表情了,一雙眼就這樣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人,偶爾的動作,也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撥開她因為船只晃動而滑落至眼前的碎發——

他不知道花眠什麽時候會醒來,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醒來……只是光想到這個可能就讓他的瞳孔微微縮聚,大腦一片空白。

懸空在少女額前的大手停頓了下。

手無聲握起拳。

沉默的注視中,他看見陷入昏迷的少女唇瓣微啓,含糊地叫了聲——

“主人……”

花眠陷入昏迷之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這會兒隐約感覺到身邊有人正看着自己,而且是看了很久的那種……花眠猜想自己大概離開了汐族聖地,在此期間她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個剛開始把她抱得很緊的二傻子的懷裏,二傻子的懷裏有她很熟悉的味道,令她安心。

于是她索性便拽着他的衣襟不肯撒手了。

之後大概是被放在了床上吧,周圍有人在說話,有人在走動,好像每個人都很焦慮的樣子,搞得花眠也不安起來:你們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着急?不會是鲛珠沒拿到吧?那前任主人怎麽辦?他會死嗎?

花眠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奈何這會兒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迷迷糊糊之間她好像回到了浮屠島,坐在高高的宮殿之上仰着頭看浮屠玄鯨緩緩從雲層中浮過,她捧着臉看得開心了,就把屁股挪開,然後掀起一塊瓦片,将臉探到那黑洞上往屁股底下的書房裏望——

書房裏端坐的男人正看着一本書,感覺到她的目光擡起頭,一個房頂上,一個書桌旁,兩人對視上,男人露出個無奈的表情:【又掀我房頂。】

【主人,主人,你快來看啊,浮屠玄鯨那個懶家夥今天翻了個身,肚皮朝向像死了一樣呢!】

【……】

書房裏的男人順手抄起手邊的筆架砸她,她縮了縮脖子像是惡作劇得逞似的紅着臉躲開,雙手一張一合,穩穩接住男人扔來的筆架,然後翻身下了房頂,推開書房的門,一腳邁進入,将筆架又規規矩矩放回原來的位置……

隔着一張桌。

她沖他勾起唇角,動了動唇——

接着說什麽,那聲音卻伴随着畫面變得模糊而模糊了,花眠掙紮着想要揉眼睛看清楚或者挺清楚,卻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到,她一會兒着急地發出“嗚嗚”的聲音,嘴裏嘟囔着“主人”,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像是被抽筋拆骨似的疼痛……

直到她重新落入一個擁有她熟悉氣息的溫暖懷抱。

大手輕輕拂過她的頭頂,她這才像是被安撫了一般安靜下來……

玄極抱着花眠,注意不碰到她傷口翻身跟着上了榻子,手扶着她的腰讓她保持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勢緩緩地在榻子上躺下來,當聽見懷裏的人無意識地喊着“主人”,明知道她只是迷糊地随便叫兩句,大手卻還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耳垂,耐心地附在她耳邊回答:“嗯,我在。”

外頭的暴風雨仿佛隔絕在船艙一壁之外。

船艙之內,榻子上兩具完全重疊的身影卻仿佛陷入了寧靜的靜止。

她在不知噩夢還是好夢的夢中叫一聲,他便答一句,樂此不疲的模樣……

直到船艙內,藍光一閃,當玄極不動聲色地掀起眼皮子,卻見一白衣富貴少年擁着裘皮領子走近,他下颚尖細,眉眼中卻像極了此時此刻趴在他懷中不省人事的少女……玄極看着他走近,一動未動,直到少年彎腰,在他枕邊放下無歸劍劍鞘,劍鞘之上,精美的百花走獸圖上有一道深深地裂痕,觸目驚心。

放在少女腰上的手臂不由得收緊。

“你是無歸劍。”玄極聲音低沉沙啞。

無歸停頓了下,垂下眼:“是。”

“上古神器,修得劍魂,化作原型,”玄極語氣平淡,似自嘲一般道,“身為主人我卻對此絲毫不知。”

“是我和花眠商量好的不告訴主人,無歸劍修得劍魂,按理品級應該更上一層樓,但我和花眠……實力不精,若冒然公布,恐招禍害。”無歸難得收斂起了那刻薄性子,冷靜又成熟地緩緩道,“原本想着時機成熟再說,花眠生性貪玩按捺不住現在主人面前現了元魂,現在又……”

無歸的話停頓了下。

玄極像是被觸及痛處,微微蹙眉,低下頭,帶着薄繭的粗糙掌心蹭了蹭懷中人那蒼白如紙的小臉,淡淡道:“我自己也有些察覺,無歸劍劍鞘時好時壞,又不是心大到海川百納,無論如何都會多想一下,我只是後悔沒有早一些将劍鞘同她想到一塊——”

說到後面似乎不願意再往下說。

嗓音之中是無歸從未聽過的自責。

本來見花眠這副掉了半條命的樣子,身為兄長說不心疼也是假的,想着花眠為了救主人成了這副,也想拎着她的耳朵問怒受的什麽教育叫你拿命去抵……然而眼下看主人如此自責,無歸動了動唇,心中那一絲絲的埋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嘆了口氣:“到底是上古神器劍魂,哪能就這麽輕易沒了,主人且放心,待那聖獸毒素被她自己淨化幹淨了……自然會醒來。”

到時候還得好好說道說道花眠在衆目睽睽之下顯性,現在全世界都知道無歸劍修煉得了劍魂的事兒——

特別是大家還知道無歸劍劍魂被汐族聖獸所傷,眼瞧着老狐帝即将退位,那些人怎麽會不蠢蠢欲動……

這事兒對玄極百害無一利。

思及此,無歸臉上閃過一絲決絕,瞥了眼這會兒一心挂念着懷中人的主人身上,猶豫了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留下那布滿裂痕的劍鞘便消失了。

……

又過了幾日。

當無歸覺得花眠再不醒,等她醒來就可以收拾收拾替玄極收屍的時候,花眠終于在男人懷中悠悠轉醒。

臉色還是蒼白得可怕,唇瓣也是毫無血色,只是她睜開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對視上玄極那雙狂喜的雙眼時,她擡起手摸了摸男人的臉,笑了笑,用沙啞的聲音小聲道:“主人,你沒事呀,鲛珠拿到了嗎?”

玄極微微一愣。

——這一幕,被翹着二郎腿坐在桌邊的無歸盡收眼底,主人眼底裏的驚濤駭浪和疼惜他一點兒不差地看在眼裏。

………………要麽怎麽說,傻子自然有傻子的生存之道,無歸算是心知肚明一件事:從今日起,人族領袖眼中,別說是別的女人,除了他這不成器的妹子,怕是再也容不下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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