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演員惡女(4)

演員惡女(4)

周言深沒穿外套, 襯衫領口打開了兩顆,鼻梁上架着眼鏡。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還在跟跨國合作商開視頻會議。

秘書敲門,朝周言深點頭。

正好會議到了結尾, 他簡單總結了一下, 和對方敲定了大概方向, 剩下的細節便交由底下人跟進。

“周總, 少爺那邊出了點情況。”

周煜明顯不對勁。周言深屢次三番警告他注意分寸,卻都沒起到作用。不知道是不是二十出頭的少年男女都一個樣, 總愛跟長輩反着來。

周言深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擺放在桌上萬年不變的相框上。照片裏的女人搭着條他挑的民族風披肩,遮住了纖細的手臂, 一身白色旗袍落落大方。他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裝,拘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攝影師按下快門的時候,正逢他轉頭, 小心翼翼将視線落在未婚妻的側顏上。

他現在都還記得,那時候他胸口鼓噪, 緊張得不得了。

他和黎月同歲,出生又是在同一月,周言深一直覺得, 命運早就把他和未婚妻深深綁定在了一起。訂婚後, 他的生日都直接改成和未婚妻同一天。

算算時間, 也就是這兩天了。

“周總……”秘書看上司沒回話, 又喚了一聲。

周言深于是斂眸,收起突然翻湧的情緒,沉聲道:“他在哪?又和那個明星有關”

“少爺現在就在港城那邊, 跟過去的人已經把現場控制下來了。要通知他們把少爺帶回來嗎?”

周言深點頭,讓t秘書去處理。

他揉了揉眉心, 目光轉向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萬家燈火。不經意間,腦海裏閃過幾段過往的記憶。許是年紀上來了,人就變得愛回憶往事了。

那年,周言深接受了父親的建議,準備先參軍,再回來讀大學深造。哥哥周行文便商量在他參軍前,兄弟兩人一起去游玩一圈。他們逛了大半個中國,最後一站就是港城。

Advertisement

很多游客都慕名來看維多利亞港的落日,鹹蛋黃似的太陽,将淡金,亮橙色的光鋪在粼粼波光上。帶着濕氣的海風一吹,才把人擠人,沙丁魚罐頭一樣的黏稠吹散了些。

周言深大概少了些文藝細胞,和哥哥周行文走到哪裏都能詩興大發,或者散文化地談上幾句不一樣。他不覺得海港落日有什麽好看,也對搶占機位拍上幾張絕美風景照不感興趣。

和沉迷拍出最好看的落日的哥哥打了聲招呼,少年鑽出人聲鼎沸。他熱得解開了polo衫的扣子,到了酒店,吹了空調,才覺得緩過勁兒來。

酒店就在維港旁邊,18層的海景酒吧就能俯瞰大半個維港。雖然隔了層落地玻璃,但周言深覺得也沒什麽區別。他不太愛說話去反駁大哥,只是心裏理解不了哥哥說的什麽,要貼近自然,要感受到海風拂面,拍出來的照片才有靈魂。

周家兩兄弟大概也就是財閥家族子女的常态,一個放縱自己,有了追求藝術的機會;一個古板嚴謹,從小被當做家族繼承人培養。

不過,這倒不是父母一開始就定好的,而是随着時間流逝,兩個兒子的性格逐漸成形,慢慢定下來的。

周言深從小到大,就不太喜歡脫離掌控的生活,按班就部,他覺得就很好。周家子弟在繼承家業前都會有一段軍旅生活,起因在于祖上有軍功,後來由軍轉商了,家族裏也還是保持了子弟從軍的習慣。

周言深接受這樣的安排,沒有異議。

“言深!”周行文高興地拿着相機,朝周言深坐着的吧臺跑來。

哥哥身上的活力,讓周言深也被感染了一樣,唇邊帶出點笑意。

意大利佛手柑甜酒做底,調出來的Italicus和做裝飾的草莓一樣紅。

周言深挑了挑眉,和侍應生解釋道,他沒有點過這杯酒。

侍應生笑而不語,周行文攬過弟弟的肩,調侃他道:“呆瓜,這還不明白有人請你。”

酒吧裏的光昏暗,四面裝飾了不少複古的鏡子,天花板墜着蝴蝶形狀的裝飾物。黎月穿了一條挂脖黑裙,眼線微微上揚,朝周言深的方向舉杯。

前幾天,父母問她聯姻意向,給了她一堆人的資料。黎月的記性很好,她記得她挑出來的前三名裏就有周言深。

家室合适,相貌合适,身高合适,就是身板太纖細了些,扣了幾分,就排到第三了。

林靜那時還留着長發,她去了趟盥洗室回來,正瞧見黎月舉杯這一幕。

說起來,她們就是在港城相識的。然後大一開學,發現彼此居然是同一個院同一個專業,遂發展成為密友。

林家發家是靠時裝百貨,當年林靜的奶奶靠着強大的商業直覺和經商能力,從百貨商場進軍房地産,迅速把生意做大,一躍成為港城頂級財閥。林靜的爺爺去世早,不善經營,留下的幾房姨太太,全靠林奶奶一手拉扯。老人家今年九十多歲,膝下就一個兒子,拎不清,結婚後被外圍勾得要鬧離婚。林奶奶直接快刀斬亂麻,拿錢讓兒子分家出去自己過,也給了林靜的母親一筆金額巨大的分手費。

好笑的是,得知老婆的分手費比自己的安家費還多出一個零時,這個人到中年,一事無成的男人,還跑到自己母親跟前鬧騰。

家裏面亂成一團,林奶奶便讓高考結束後的孫女多去外面玩玩。

林靜靠在好友肩膀上,用目光詢問她是怎麽回事。

“聯姻對象,看着他還不知道。”

“你看上了?”

黎月晃了一下酒杯:“聯姻嘛,說到底是強強聯合。周言深今年打算參軍,周家軍部的勢力,還挺誘人。”

林靜笑:“那就是看上了。”

突然下起一場雨,透明玻璃起霧,華燈初上的維港開出一艘艘游艇,周言深對着那杯Italicus發呆。再看過去時,那漫天蝴蝶吊墜下,朝他舉杯的人已經離開。

周行文還在打趣他,揶揄道:“你小子,天天木着張臉,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招女生喜歡。她們是不知道你能有多悶。”

周言深聳肩,打開哥哥壓他肩膀的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草莓色的雞尾酒。

甜的,然後燒了起來,才發現摻了烈酒。

周行文還在嘀嘀咕咕:“不過說正經的,你不覺得有點眼熟嗎?”

周言深的手指在桌上挪動,指了指餐巾紙上印着的酒店logo。黎家的酒店行業進軍港城,為了慶祝黎家獨女的生日,維港一艘兩億的游艇連同這酒店,一起過到了這位千金大小姐名下。

周行文恍然大悟:“黎家那位?就是媽把你當選妃名單呈上去的那家?”

周言深蹙眉,聲音低沉:“注意用詞。”

周行文反而笑了,要平常,他滿口跑火車,這個一棍子敲不出聲悶葫蘆,幾時搭理過他:“不會吧,我們言深這麽好騙,一杯酒就上鈎了。這得讓學校多少女生哭死,早知道送你情書沒用,就送你一杯酒好了。”

不是的,周言深在心裏反駁。

是他,早就繳械投降。

他絮語樣的輕聲,被淹沒在酒吧嘈雜的人聲裏。

初中時,每每大考小考,總有一個名字壓在他前面。他從沒和黎月同過班,卻莫名其妙對她的大事小事都了解得很清楚。周圍人總是提起她,周言深看着不動聲色在寫物理題,其實心思早就跑偏。

少年時候,他也是個有些擰巴的人。總想着認識一下,一直能穩壓他一頭的人。他在和黎月班同一節體育課時,故意在她面前多次經過,結果她忙着和她們班體委聊天,完全沒注意到他。籃球比賽時,他拼盡全力,最後一刻逆襲,拿下冠軍,正回頭試圖在觀衆席尋找她的身影,就看到手下敗将垂着頭,在黎月面前求安慰。

哦,人還換了一個,不是上回那個體格高大的體委了。

周言深被隊友簇擁着,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他的臉色卻越來越沉,蹙着眉頭,看見黎月伸手摸了摸那個裝哭的男生的臉頰。

真假。

黎月背對着他,同樣的黑色西裝外套和百褶裙,他就是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她。

混亂中,一顆籃球朝黎月後背砸去,她身旁的人完全沒發現這樣的危險,還在和黎月說笑。周言深幾個大步向前,擋在黎月背後,籃球砸在他背上,又落回體育館的地板。

這回,她該認識他了吧?

周言深還沒開口,就見黎月接了個電話,好像家裏人有事,她匆匆朝他點頭致謝,快步離開了。

還沒有……問他的名字。

握了握拳,周言深抿着唇,漆黑的瞳仁凝視着黎月的背影。

也許是那一刻,他就開始承認,他喜歡黎月,想要被她看見,想要成為站在她身邊的人,而不是每一次,每一次,都只是擦身而過。

……

維港酒吧裏流行的粵語歌和英語歌切換着播放,蝴蝶挂墜挂滿了天花板。周言深是古板嚴謹那一挂,上學時就是好學生的典範,他不是不敢破壞規則,而是對于規則之外的混亂世界興趣不大。

只有黎月,是他的意外。他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從別人的只言片語裏拼湊她的生活。他的情緒會不受控制被她所牽動,路過她的身旁,明明她只是對他身後的人打招呼微笑,周言深也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就好像那笑容是對他,就好像那一刻,她的目光看向的是他。他就這樣,短暫的和她相愛。

周行文坐不住,準備動身去拍港城夜景。末了,他又囑咐弟弟別在酒吧待的太晚,也別喝太多,被別人撿屍,玩夠了記得自己回酒店休息。

想着周言深已經十八歲,又上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格鬥課和拳擊課,論自保能力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周行文也就t放心走了。

夜色漸深,場子裏也就熱起來了。周言深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椅子就被撤走了。他茫然了一瞬,耳邊響起3D環繞音響播放的英文歌。燈光閃爍,不知道哪裏來的幹冰,弄得到處是白色的霧氣。

來夜場玩的男男女女都穿得時尚性感,周言深一件polo衫,休閑版型的西褲筆直,喝了一杯黎月混了好幾種烈酒的Italicus,有點上臉,側着頭,睫毛低垂的樣子,不知幾多誘人。

突然,搖晃的白色光束打在他的頭上,場上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周言深用半個手掌按了按額頭,雙眼因為燈光太刺眼,很快地眨了一下。他強迫自己短暫從混亂中恢複清醒,聽清站在臺子上的DJ宣布他是今晚的幸運兒,可以邀請在場的一位女嘉賓一起挑戰情侶項目。成功之後,酒店的住宿費,今晚的酒水費全部免單,還能獲得一對某品牌定制的情侶對戒。

幾種混雜的香水味兒都往周言深這邊貼了過來。他眉頭緊蹙,躲避的步伐快得像是有人要暗殺他。硬是沒讓企圖靠近他的美女沾到半片衣角。

角落裏,林靜推了黎月一把:“還不快去?你未來未婚夫看起來都快被當成肥肉吃了。”

黎月挑眉,氣定神閑:“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

林靜笑說她不信,又聊了幾句,家裏有點事要先離開,約黎月明天再聚。

黎月讓林靜到家記得報平安,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林靜親了她臉頰一口,挑釁望了一眼周言深,讓黎月好好玩,這才踩着高跟鞋離去。

哪裏知道,恰巧周言深移步到了她們附近,對黎月的聲音又敏感,聽得模模糊糊,也能剝開人群,一路走到了黎月面前。

工作人員立刻認出了,被幸運兒選中的是他們的頂頭上司,黎家的繼承人。游戲能玩,但玩到老板頭上就不好了。

燈光把黎月的臉映照得清清楚楚時,臺上的DJ都掉了一身冷汗。

小老板年輕漂亮,內陸來的,粵語說得不是很流利,剛開始很多人都不服氣。小老板講普通話,回話的偏說粵語,小老板換成粵語,回話的又改成英語。幾次反複後,黎月還挂着禮貌微笑,然後轉頭,直接把人開除了。還有人要鬧事,她就淡淡宣布道,不想幹就走,以後全公司都得練普通話,在她面前普通話說不好的,也趕緊收拾東西走人。

再拎不清的,也終于看清楚了形式,酒店的實權那是完完整整過渡到了小老板手下,人員的去留,完全是人家一句話的事,真是作了大死才去試探人家的虛實。

工作人員混在客人中,呈半圓趨勢将周煜和黎月站着的地方隔離開來。

“你不會把我送你那杯酒全喝了吧?”

周言深俯下身,黎月摸了摸他滾燙的臉頰,笑着調侃他。剛要把手挪開,就被少年骨節修長的手抓住,他摸她的指骨,一節一節的,然後擠占進她的指縫,口中還念念有詞。

說什麽,只準牽我,不準再牽其他人。

黎月沒太弄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

“我選她,我選她……和我一起。”

俊男靓女的組合立刻激起現場的歡呼聲。黎月好奇周言深到底想幹什麽,也就無可無不可同意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