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愛01
可愛01
近日陰雨連綿,空氣中的水霧将城市弄得灰蒙蒙的,直到今天才得了個晴天。但昨晚還在下雨,水泥地面上積下的水窪,映滿了綠化帶的樹杈子,斑駁陸離。
大學裏綠化帶遠比城市外邊要多,深吸一口氣,來自放線菌釋放出來的有機物逸散到嗅區黏膜上,江藝淼聞到了從雨後泥土蒸騰着熱氣的清香氣味。
“小心點,別踩到水坑。”女人扯住她的手臂。
“媽媽,我有眼睛能看見的。”江藝淼擡起頭看了一眼她。便瞧見沈蔓正盯着她手上的手機,眼裏寫着——走路拿着手機能看見個鬼。
江藝淼讪笑着默默将手機放回包包裏,“在回同事信息。”她解釋道,随後低頭抽了張手帕紙擦了擦臉上的汗。
南城二三月的天已經能穿短袖了,何況現在已經快六月了。但因為陰雨天,近日的體感溫度都不是很高。只是她的額上還是沾了些汗珠,心裏只覺得熱得慌。
江藝淼倒不是怕熱多汗體質,只是因為她今天搬了一個上午的行李。
四五月的時候,忙完自己畢業論文的瑣碎,江藝淼就去拿到offer的公司實習工作。
公司是互聯網大廠,正巧和她的大學在一個區,只是一個在北一個在南,通勤很不方便,她只好臨時在公司附近的城中村租了個短租公寓。
估計是八字不合,她住得不是很舒服,加上之後打算長期在南城這邊發展,江藝淼不得不重新物色房子準備長租。
只可惜親自跑了好幾塊地又找了中介,都沒找到最合适的房子。
直到沈蔓前一陣突然打電話來說,她一個朋友出國工作多年,在南城有兩套房子一直空着,沒賣也沒租出去,其中一套正巧和公司只隔了一個地鐵站,可以讓她住進去。
那朋友江藝淼也認識,是以前認識了二十幾年的隔壁鄰居趙阿姨。
江藝淼不是愛麻煩別人的人,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趙阿姨好說歹說才說服她,讓江藝淼先住進他們家的空房子,找房子的事可以慢慢來,要是住得舒服了一直住也沒關系。
正巧這個月她順利畢業,短租的合同也到期了,今天她和父母一起回學校把宿舍最後的一些行李搬去趙阿姨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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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藝淼她爸江志學将最後一批行李送去趙阿姨的房子。而她們母女倆因為肚子餓得受不了了,留在學校飯堂匆匆吃了頓午飯。
兩人現下正從飯堂出來,走在前往校門口的路上,江志學的車已經停在校門口等着她倆。
江藝淼突然頓下腳步,她皺眉眯着眼,似是看着對面馬路的湖邊。
“怎麽了,宿舍還有東西沒收拾完嗎?”
江藝淼搖搖頭,“不是,感覺好像見到一個很眼熟的人。”
她的目光正落在湖邊的一個男人背影上,距離有些遠,她只能看見那人身上衣服的顏色,和她一樣上身白下身黑。
只是直覺,讓她總覺得那是她認識的人。
除此之外江藝淼只能看見那映着陽光斑斓的湖面,閃着粼粼微波。其他人就像個有顏色的小球,在她的視野中緩慢地滾動。
“同一個專業的同學嗎?”沈蔓才問完,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是江志學打來催她倆的電話,匆匆說了兩句便挂機了。
江藝淼搖搖頭,有些尴尬似地撩起散落到額角的碎發,“不是,算了,可能我眼花看錯了。”
這孩子思維總是跳脫得很,沈蔓倒是了解她女兒,見她沒興趣繼續這個話題了,沈蔓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江藝淼老家就在臨市,來往很方便。所以她父母送她去到新住處,又幫她收拾好行李,決定吃完晚飯再回去。
在搬這趟行李之前,江藝淼已經提前弄清房子裏的電源水源以及天然氣的使用方法,一回到屋子裏她便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開着空t調慢慢收拾卧室裏的物件。
她的東西不多不少,但如果想要仔細收拾倒也需要不少時間。
怕耽誤爸媽回家的時間,江藝淼只是簡單地整理了一下。
“唉喲,你這衣服,怎麽全是黑白灰的?”沈蔓打開她的衣櫃,有些驚訝道。
洗完澡一身舒暢的江藝淼在床上滾了一圈,“我就喜歡黑白灰,嘿嘿。”
“真不懂你們年輕人現在的審美。”她無奈地笑道,沈蔓有些強迫症,又幫江藝淼按照顏色和衣服的類別重新整理了一遍。
江藝淼又在床上翻了個身,抓起床腳的一個娃娃,這是她床上唯一一個娃娃,也是她為數不多能和可愛沾上邊的物件。
娃娃大概就二十五厘米高,有個圓圓的肚子,表情看起來很醜萌,但她很喜歡。
沒有溫度的棉花坨子被她抱在懷裏,江藝淼捏了捏娃娃軟軟的肚子。
“媽媽,趙阿姨是不會回國了嗎?”
她撐起頭看着沈蔓,趙阿姨和他們都是同鄉人,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在老家她也有一套房子。
而在南城這邊的房子确實空了很久沒住人。
“她在那邊的工作很穩定,可能等退休了才回來吧。”
江藝淼翻了個身,在床上擺成了個大字型,“也是。”
她想起之前似乎聽過沈蔓說趙阿姨在國外的高校獲得了終身教授。
話剛落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江藝淼擡頭看向房間外面,“老爸在幹什麽,外面怎麽噼裏啪啦的?”
“你爸在拖地,我也不懂他為什麽拖地永遠能那麽吵,幾十年了都沒變。”
沈蔓話裏像是在吐槽但臉上又帶着笑意,她轉身将江藝淼拉起身。
“衣服幫你重新弄好了,也差不多到時間吃飯了,別懶洋洋的,快起來吧。”
“我想吃大閘蟹。”
“我也想,今晚你爸請客。”
“宰他一筆。”
母女倆不約而同地擊了個掌。
直到窗外的天被鍍上了一層金光,沈蔓和江志學才開着車離去,與落在暮霭中的夕陽一同消失在江藝淼的眼前。
去停車場送爸媽離開後,江藝淼重新回到家,她叉着腰看了一眼屋子,這處屋子趙阿姨之前也沒住多久,估計是拿來做投資才買的。
裝潢也很簡單,雖不華麗但又不失美觀。
只剩下她一人的屋子裏出奇的安靜,靜得她能聽見陽臺外随着風滑動互相碰撞的衣架聲,在只有月光照亮的陽臺傳出,顯得清脆又有些怪異。
江藝淼從中學開始就過着群居生活,哪怕她已經出來實習工作了一個月了,但還是沒有完全适應獨居的生活,這樣的感覺讓她很陌生,又有些不自在。
直到聽到從隔壁陽臺傳出的做晚飯時鍋鏟敲鐵鍋的聲響,她總算是感覺到周遭的生活氣,心裏的不适感也漸漸消散。
這個屋子是小區的商品房,周圍交通很方便,今天是周五,傍晚的小區人來人往。
江藝淼循着衣架碰撞的聲響走到了陽臺邊,站在欄杆處往外瞧着,能看見不少穿着校服的少年們。
小區門口裏裏外外的人與車輛,讓這個快節奏的城市難得地有了些煙火氣,她心底對于獨居的不适也該漸漸減淡了。
住在這裏比在之前的出租屋要方便得多,走三分鐘就能到地鐵站。江藝淼早上可以多睡二十分鐘的懶覺了。至于找房子的事,她只好想着慢慢來,等周末不上班的時候再慢慢找。
江藝淼在這已經住了十幾天了,也徹底适應了身份和生活環境的轉變。日子過得不算輕松但也不過于繁忙。
只是上一周江藝淼患了流感燒了三天,請假回到公司後堆了不少活,加上最近正巧有些忙,她連着加了兩天的班。
今天加班到八點多才回家,夜色酽酽,托太陽能路燈的福,地面上倒是燈火通明。
盛夏的夜晚并不涼快,城市中央依舊像火爐一般,黏膩又燥熱,渾身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刺癢。
路邊的草叢子窸窸窣窣作響,是夏日的蛉蟲在鳴叫。
江藝淼一手緊緊攥着手機快步走到小區內,一手捏着包包的邊緣,軟皮質的單肩包都被她捏得變了形。
哪怕路燈照耀但視覺的模糊讓她很容易産生不安感,哪怕是在學校的黑夜她都無法一個人走夜路。
更何況現在是在魚龍混雜的社會。
直到瞧見小區保安身上頗為亮眼的反光背心,江藝淼才慢慢松了一口氣。而這樣的不安感在她從電梯門走出見到住處房門的時候,才徹底消散。
雖然還沒在這住多久,但她知道對門家住的是一家三口,江藝淼甚至能隐隐約約聽到他們家放八點檔狗血劇的聲音。她緊攥着手機的指尖也卸下了力氣,
“我早上沒關燈嗎?”江藝淼站在自家門口,只見門縫下露出的一縷光線。
勤儉節約是刻入國人DNA中的美好品德,江藝淼想着這屋子開了一整天的燈,有些愧疚地皺了下眉頭。
她一邊默默囑咐着自己下次記得關電,一邊低着頭從包包裏尋找開門的鑰匙。
鑰匙才插入鎖孔中轉了半圈,手上的手機又傳來奪命連環call。
江藝淼停下手上開門的動作,接通電話。
話筒中傳出熟悉的女聲,她低頭回道:“阿雅姐,我把那個文件發給你了呀,就在五六點的時候發的。”
一邊說着一邊繼續轉動鑰匙。
這門怎麽打不開……用錯鑰匙了?
江藝淼歪着腦袋夾着手機,兩只手并用開着門,門總算是被打開了。
“唉,對對對,另外一份文件我已經打印好了,放在最右手邊灰藍色的文件夾裏。”江藝淼低着頭悶悶地走進了屋子裏。
但她完全沒留意到門內站着個人。
“嘶。”江藝淼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她直挺挺地撞到了一堵人肉牆,不是很硬也不軟。
但腦袋撞得有些生疼。
不出所料的話,她應該撞到人的胸膛了。對方還下意識地扶着她握住了她左臂。
腦子裏一閃而過最近刷到的入室盜竊案,身體本能反應讓她猛地退後了幾步,江藝淼的指尖依舊覆在她的額頭上。
當她下意識地擡起頭直到看清眼前的人時,江藝淼驚得手機都險些沒抓穩。
她蹙眉,微張着嘴唇怔了幾秒,眼神中有些許驚訝,眼前的人對于她來說看起來有些陌生,但陌生中夾雜着熟悉。
“書……趙書銘?”
“你怎麽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