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愛24
可愛24
醫院病房裏其實沒有什麽消毒水的氣味。
因為大多都是在吊針的社畜成年人, 沒有小孩,室內靜悄悄的。
趙書銘和她都戴着口罩,沒有被遮擋的眼睛在臉上更為突出。
江藝淼眨眨眼, 仔仔細細地看着他睫毛遮擋下的眼眸。
可惜他背着光, 江藝淼看不太清, 她下意識地捏了捏口罩中間的鼻梁條。
她拍着趙書銘的肩,“把你一個病人留在家裏太不講義氣了吧。”
她突然笑了兩聲, “而且我本來就不想出門,現在不是有非常正當的理由拒絕他了嗎。”
江藝淼收回目光坐直身子,低頭飛速地在手機鍵盤上打字回複關政羽。
【我獨身一人在南城生活的朋友生病了,這兩天我要照顧他, 所以很抱歉沒法應你的邀請了。】
江藝淼甚至舉起手機拍了病床的一角發了過去,照片精準地捕捉到了印在床尾的醫院标志, 以此表示自己話語的真實性。
趙書銘眼見着她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 口罩遮擋的唇角悄然翹起,他的目的達到了。
他的身體确實很健康,多虧了爸媽給他的健康基因以及自己規律的生活作息。所以他其實很久很久沒有生病了, 久到他印象裏上一次去醫院還是因為疫情流感傳染……
但他也有辦法讓自己短暫地發個燒,為了她,他當然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而且發一次燒也不是什麽對身體有很大危害的事,趙書銘權當這是一場免疫系統的厮殺。
“搞定啦。”江藝淼揮了揮手機,餘光見到熱水機,她指着機子問:“你渴了嗎,要給你倒杯熱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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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書銘下意識抿唇,感覺到喉嚨的幹涸以及嘴唇的幹燥, 他輕點頭應了一聲,“嗯。”
江藝淼把包放到趙書銘懷裏, 站起身朝着熱水機的方向走過去。
“好燙好燙。”江藝淼端着紙杯的手都快燙熟了,她連忙把紙杯放到床頭櫃上,“熱水機好像只有開水,要等一會兒才能喝。”
“那就等它涼些了再喝。”趙書銘瞥了一眼紙杯。
趙書銘平日裏和她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但現在病起來了,平日裏的輕聲細語變得更輕了,江藝淼總覺得現在自己用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推倒,哪怕他看起來很強壯。
江藝淼從他懷裏又把自己的包包撈了起來,“那就等等吧。”
江藝淼隔着單肩包的表皮,下班回來的時候江藝淼連包裏的手機都沒拿出來就扔到了沙發上。
所以下班時她包裏揣着什麽,現在包裏就有什麽,直到她捏住了個圓柱體物件,她才想起來自己的水杯也還放在包裏。
“對了我水杯裏有水诶。”
江藝淼低頭從包裏拿出了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還是溫的,要不先喝點我水杯裏的。”
夏天熱,江藝淼怕渴又愛喝水,所以哪怕出去逛街,她都會随身攜帶一個小的保溫杯。
來醫院的路上塞車塞了很久,趙書銘也一直沒有喝水。她不用想都能知道他現在肯定渴了。
江藝淼下意識地就把已經扭開的杯子遞給他,畢竟他們以前也經常會用一個杯子喝水。
趙書銘低頭掃過她的手和她的米白色的保溫杯,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好像溢出了一種莫名的愉悅感。
他也很想能直接觸碰到她唇角碰過的地方,不過他現在是真的發燒了,或許還有感冒的傾向。
他萬萬不能傳染給她。
他接過江藝淼的水杯,“淼淼,我去熱水機那邊拿個紙杯倒點你的水。”
“哦哦。”她直直點頭,擡頭看到吊瓶時江藝淼才想起他還在打吊針,她一手奪回了自己的杯子一手摁着他的肩膀讓趙書銘重新坐回床上,“你坐着,我去幫你倒。”
趙書銘被她摁倒,他坐在病床上擡起頭溫和地點點頭。
江藝淼猜他下午應該在家睡了一段時間,額前的頭發沒有梳起,只是随意但又不失整齊地散落在額前,頂燈打下的劉海影子若隐若現地遮住了他的雙眼。江藝淼又沒戴眼鏡,更看不清他現在的神情。
不過她的大腦在破天荒地想,他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年長的哥哥,現在的他看起來莫名地很乖。
江藝淼又拿了個紙杯,從保溫杯倒了幾口溫水遞給他。
他看着手裏透明清澈的水,和熱水機倒的水別無二致。但趙書銘知道這是不一樣的,這是江藝淼喝過的水,是從她用過的保溫杯裏倒出來的……
他擡起頭朝着她彎着眼角笑了笑,哪怕口罩擋住了他的下半張臉,江藝淼也看出來他是在笑,“渴了就快喝吧。”
在病房裏實在有些無聊,趙書銘已經吊完一袋藥水,護士姐姐過來給他換了第二瓶藥水。
江藝淼坐着腰有些痛,她揉着腰站起身朝着陽臺的方向走了過去。
年紀輕輕,這腰怎麽就不行了?江藝淼一邊揉一邊唾棄自己的身體。
中午下過一場雨,空氣中還帶着雨後的潮濕,連欄杆上都散發着一種鏽味兒。
深藍色的天空只有一兩顆星星,醫院下的草叢傳出陣陣蟲鳴。
有時候她會覺得蟲子叫很煩,但此時此刻,裹着微涼晚風的聲音,莫名地和諧。
江藝淼舉起手伸了個懶腰又深呼吸了好幾下,想起前幾天在網上看見的腰痛緩解姿勢。
她站在陽臺紮了個馬步,按照記憶中的動作擡起手放下,又仰起頭。如此往往複複直t到腰感覺沒什麽酸脹感了,她才又走回床邊。
趙書銘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他盯着她腰的部位看了一陣,“淼淼,你腰不舒服嗎?”
“嗯,在辦公室坐太久了,沒辦法。”她撇撇嘴有些無奈。
說着江藝淼又打了個哈欠,其實有時候打哈欠也不一定是困了,但當這個哈欠打出來之後,大腦就會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是困了才打的哈欠。
江藝淼眼角溢着打哈欠時流出的生理性淚水,突然覺得自己又困了。
“淼淼,你來床上躺着吧,我下午睡過覺不困了,而且這吊針估計還要耗費半個小時。你先躺着歇一會兒。”
“啊?你是病人,哪有陪護的躺病床上的?”江藝淼覺得有些好笑。
“淼淼你坐着也腰痛,不如躺着舒服些。”趙書銘站起身握着她的胳膊讓她坐到了病床上。
她平日裏在客廳看電視劇都喜歡東倒西歪地坐在沙發上,病房裏的椅子沒有靠背,趙書銘何嘗不知道江藝淼不習慣坐沒有靠背的椅子,她坐着估計都難受得不行了。
“好吧。”江藝淼倒也不客氣,直接側躺了下去。
心裏不禁感慨一句——舒服了。
最近雖然一直在下雨,但天氣依舊炎熱醫院裏的空調開得也大,江藝淼扯着自己的包包蓋在自己的肚子上。
肚臍眼可是國人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最後一片葉子了,那一定是蓋在中國人的肚臍眼上。
還好江藝淼背着的是個巨大的托特包,正好能将她的肚子完全蓋住,她隔着包包拍了拍肚子,感覺舒服多了。
腦袋沾到了枕頭,她就克制不住想閉眼睡覺,竟就這樣睡了過去。
趙書銘靜靜地坐在一旁,也沒有看手機,只是在看着她,他默默地數着她眼睛上的睫毛。數着數着數到了護士來幫他拔針。
趙書銘蹲在床邊,戳了戳她的臉蛋,她的臉還和以前一樣有一點圓圓的。
因為平時也沒有化妝的習慣,習慣素面朝天,所以總是有人以為江藝淼還在念書的年紀。
“淼淼,醒醒,回家了。”他湊近她輕聲道。
藥還沒起效,趙書銘也還沒退燒,他熾熱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起來了。”
“嗯……”她眯了眯眼,險些睡懵的她猛地坐起了身,手心還下意識地抓住了趙書銘的大拇指,“現在幾點了?”
“九點了,還不算很晚。”回家洗個澡就能睡覺。
“是要回家了嗎?”她眨着有些朦胧的雙眼。
“嗯嗯。”趙書銘笑着捋了捋她睡得有些亂的頭發,“我已經打了車,可以回家了。”
從醫院出來到坐到車上這段路上,江藝淼還有些懵懵的,趙書銘也不像來醫院前那樣要她扶着,反而是他扶着她。
直到回到家,江藝淼的精神都還有些萎靡。
不知道為什麽,她從小到大如果是九點鐘犯困睡覺了,再醒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意識就會有些模糊。
俗話來說大概是睡懵圈了。
直到她洗了一遭熱騰騰的熱水澡後,腦袋好像重新升華了,江藝淼總算有了些精神。
在醫院的時候趙書銘就吃過了藥,但他晚飯吃了很少,江藝淼吃得太急了也沒吃多飽。趙書銘撐着還在發燒的身體煮了兩碗面當夜宵。
“先給你測測體溫。”江藝淼拿着溫度計塞到他手裏,又用手背試探了一下趙書銘的體溫,“感覺好像沒有下午那麽燙了。”
“我剛剛才洗過澡,現在測得也不準,等吃完面再測吧。”
“哦哦也是哦,差點忘記了。”江藝淼餓了,坐到平時她的專屬位置上就吃了起來。
夜晚有些靜悄悄的,趙書銘聽着她的話測了體溫。
好消息是體溫降下來了,壞消息是還在發低燒。
江藝淼記得小時候自己經常在半夜發燒,雖然趙書銘現在不是小朋友了。
可是無論如何免疫系統在晚上都會更活躍,她有些怕他半夜會又燒起來。
“這可怎麽辦?”江藝淼扯着他的胳膊,“你現在趕緊躺在床上休息。”
趙書銘毫無反抗地被她拉回了房間,推倒躺在床上,然後被他的被子将他整個人都結結實實地裹了起來。
江藝淼仔仔細細地将被子掖好。
“淼淼,沒事的,已經吃了藥,可能明天就能好了。”
“不行,你沒聽說過太久沒生病的人生一次病會很難好嗎,我記得你之前說你都一年多沒感冒過了,突然發燒可不是好事。”
江藝淼很嚴肅地說,“而且退燒之後肯定還會有炎症,不是退燒就完全好了。”
江藝淼完全沒有留時間給趙書銘反駁。
“你先睡,我還不困,捂一捂出汗了就好。到時候我給你拿熱毛巾擦一擦。”
江藝淼碎碎念着,她其實完全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但偏偏照顧過發燒的趙書銘。
那也還是在中學時的事了,夏轉秋季,學校裏流感爆發,年級中最嚴重的班級有一半的同學都請病假回家了。
趙書銘不慎也被傳染,只是那天恰好是周五而且只是低燒,他便沒有請假。
但更不幸的是回到家後的晚上他的體溫越來越高。
如果不是江藝淼因為做作業的事情跑到他家找他,沒有人會知道他生病。
距離小區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個社區衛生院,江藝淼拉着他就跑去了衛生院打針。
在她眼裏,趙書銘一直是放養狀态的小孩,似乎所有人都愛他,但似乎所有人都不愛他。
而她作為他為數不多親近的人,應該像他愛她那樣愛他。
當然那時她認為的愛是很單純又純粹的,就像爸爸媽媽對她的愛一樣。
趙書銘被她拉去看了醫生打了針,而江藝淼最後就像今晚那樣累得在衛生院的病床上睡了一覺。
還是趙書銘最後背着她一起回的家。
回想起往事,趙書銘的記憶依舊清晰,他擡眉看着她碎碎念,一句話也插不進來。
“淼淼……”
江藝淼環視了一圈,他的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就連不遠處書桌桌面上的書籍都按照了大小厚薄的規律擺放整齊。
“你睡吧,我坐那盯着你看,等你退燒了我再睡了。”她睜大她那雙亮晶晶的杏眼,向趙書銘展示着自己現在很精神,“我剛剛睡了好久,現在一點也不困。”
趙書銘怎麽不知道江藝淼其實也很執拗,以前只要是她想要達成的目标,她都會盡全力去争取。
只要是她真的想要,就沒有任何人能阻擋她。
江藝淼拖着椅子坐在了床邊,“我坐着看電視玩玩手機,你先捂着睡覺。”
她往後仰倒在椅子上,但這個坐姿弄得她的腰有些不舒服,她又只好撐着腰坐直身子。
“淼淼,要不你坐在床上,舒服些。”趙書銘裹着被子坐起身,“這個枕頭沒用過,是新的,你可以墊在腰後。”
趙書銘的床也是大床,雖然不及江藝淼主卧的大,但一米五的寬度對于她來說也足夠大。
江藝淼摁着腰的手頓了頓,按着他的擺弄坐在床邊,腰後墊着枕頭,靠在床頭上舒服了不少。
她順手摸了摸趙書銘的額頭,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好像還是有點低燒,你快點睡覺。”
“好。”趙書銘也沒有再堅持讓她先去休息,只好念着自己趕緊退燒,別累着她了。
“好像有點冷。”江藝淼吸了吸鼻子,冷不丁地說。雖然趙書銘在發燒,但今晚氣溫也很高,房間裏自然還是開着空調的。
“要不拿你的被子來蓋一蓋腿。”他低頭看去,她穿着短褲睡衣,身體大部分的肌膚都暴露在空氣中。
“對哦。”江藝淼下了床趿拉着拖鞋飛快地把自己的那張毛絨被子抱過來,随後坐回剛剛坐着的位置,用被子将自己的下半身都蓋住。
她突然轉身将手探到趙書銘的額頭上,“好像沒那麽燙了。”
“嗯。”他悄悄地小幅度地将頭揚起,迎着她的手心貼去。
“快睡吧。”江藝淼看着他的模樣,語調都變得比以往還要低了些。
她只是坐在接近床沿邊的位置,實際上和趙書銘隔着一定的距離。
見趙書銘又閉上了眼睛,江藝淼戴好耳機繼續看手機上播放的視頻。
但她怎麽都想不到她比趙書銘更先睡着。
像她這樣的秒睡體質,只要能躺着或者趴着,她t就能睡着。身體比意識更先讓自己倒下。
而趙書銘像是早有預謀那樣将她因為睡着已經抓不住的手機輕輕拿好放在了床頭櫃上。
又扯着她身上的那張毛絨被子将她上半身也蓋好。
他将她抱起往床裏側的位置挪了挪,避免她睡在床沿邊有滾下去的風險。
做完這一切,趙書銘才躺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側着身,眼前只能看見江藝淼的面龐,哪怕他們現在每天都見面,他在醫院的時候已經仔仔細細地端詳過她一次了。
但這還不夠,他想每時每刻都能見到她。
這次可不算他故意讓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了……
趙書銘笑着撫了撫她散落在臉前的碎發,輕輕地說:“淼淼,真的好喜歡你。”
他的聲音輕到應該只有他自己能聽到,輕到完全不會吵醒她,但江藝淼的眼珠子突然轉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