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曾谙在沈辭的別墅裏住了下來,連着幾天,沈辭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打擾。
曾谙沒法做護理,拿着工資無所事事的感覺讓她十分不自在,她只想早點兒做完這裏的事情還完債。
她唯一的好朋友喬絡曾經問過她,還完債了準備幹什麽,她沒有給出明确的回答。
但是其實每一個難熬的夜裏她都有小心翼翼地暢想過關于她的未來,她想要去念申城的醫科大學的藥學專業碩士。
不回答只是因為害怕萬一說出來,卻實現不了了
高考失利,她去念了一個二流大學的護理專業,她成績優異,所有的老師都替她感到惋惜,勸她去讀研。
但是家庭的困難,她能夠上大學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她需要拼盡全力來賺錢還債。
但如果能夠還完債······
她的世界會一點點變好嗎?
早上的時候李阿姨過來做飯,前幾天都是她去給沈辭送飯的。
但是這一次,曾谙攔住了她。
“我去給他吧。”
李阿姨愣了一下:“少爺現在心情應該不是很好,我怕他會對你亂發脾氣,要不還是我去。”
“他的腿長時間沒有複健,肌肉會逐漸僵硬和萎縮,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搖搖頭,堅持道。
“我以前也勸過,就是死犟,不聽。”李阿姨嘆了口氣,把食盒給了曾谙,“有什麽事兒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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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谙點點頭,上了樓。
這是她第一次邁上這間別墅的二樓。
古典昂貴的的櫻桃木樓梯螺旋向上,牆壁上不規則地挂着後印象派的畫作。
曾谙一幅幅看過去,塞尚的《路的轉彎處》,修拉的《諾曼底港貝桑港海景》和《馬戲團》,賈科梅蒂的《秋色》,以及最後一幅挂在沈辭卧室門上的,梵高的《星空》。
後印象畫派追求的是表達創作者激烈的情感,強調感受。
是即将溢出的,無法宣洩的愛和欲望,是壓倒理智的情感和瘋狂。沈辭會喜歡這樣的畫派,也許他也是這樣的人。
她之所以對後印象派的畫作知道得如此清楚,還是因為高中暗戀他的那段時光,從學校的八卦裏聽見他喜歡,才去了解學習。
為此,她跑去了申城的每一個大小畫展,想要能夠窺見他心中世界的一隅。
現在想想,真是有夠可笑的。
在門前站定,隔了一會兒她才擡手敲了敲門。
門裏沒有動靜。
“沈辭,吃飯了。”她不大不小的嗓音落在寂靜的走廊裏,格外清晰。
依舊沒有絲毫的回應,她不清楚是不是因為房間的隔音太強,于是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
“滾。”這次終于有了回應,他語氣雖然毫不客氣,但是聽起來卻很虛弱。
“今天吃了飯開始複健吧。”她站在門口不走。
“不做。”對方拒絕得毫不猶豫。
“那你請我來是幹什麽?當成擺設,耍我?”
“煩死了。”t他暴躁地說,但是音調很小,不複以往的氣勢。
曾谙嘗試着扭動了一下門把手,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扭開了。
她以為他肯定會鎖着門,但是這個鎖好像就是被人從外面弄壞過了一樣,而且像是故意沒有去修,防止裏面的人把自己鎖起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條縫,裏面黑漆漆的,看來又是把窗簾拉了個嚴實,沒開燈。
曾谙卻沒有進去,而是對着門縫說道:“如果你不需要我為你做康複訓練,那就沒有必要雇傭我。我明天就搬走。”
做什麽事兒就拿什麽錢。
所有看似無需付出的饋贈實際上都已經被标好了價錢。
她也不願意接受來自沈辭的“饋贈”。
對方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不通她為什麽一定要工作。
“不用工作還能拿錢不好嗎?”
“既然這樣那我一會兒就走。”曾谙毫不猶豫。
“行,你有種。”沈辭咬牙切齒,“明天我跟你複健。”
“今天。”她毫不退讓,他這麽說只是在拖延,若是答應下來,明天之後又是另外一個明天。
“今天我身體不舒服,不想做。”
“那就更要開始鍛煉了,請把之前的病歷發給我。”
“你真是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嘭——曾谙伸手猛地推了一把門。
木門發出一聲巨大的響動,然後一下子向內滑動開。
屋子裏黑洞洞的,隐約能看見一張大床上鼓起一塊包。
“我進來了。”她平靜地說出這四個字。
沈辭一下子就炸了,猛地按滅手機屏幕,他在床上翻身都很困難,只能一把扯起被子捂住腦袋。
“不許進來!”
曾谙幾大步走進去,放下餐盤,然後将房間裏的所有窗簾都拉開,外面的陽光全部灑了進來。
整個房間明亮極了。
做完這一切,她轉身就利落地走了出去。
過了許久,房間裏已經恢複了安靜。沈辭小心翼翼地問:“你走了嗎?”
沒有人回應,他露出了半個腦袋,頭發蓬松雜亂,眼睛被明亮的光刺得眯了起來,曾谙已經早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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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姨給了她醫生的電話號碼,她打過去了解了沈辭的病情,然後花了一個上午制定了後續的複健鍛煉計劃,中午吃飯的時候準備跟早上一樣去樓上找他,誰知他主動下了樓。
他穿着Dior冬季新款的男裝,上身是米白色的衛衣,肩膀上手工刺繡着精致的鈴蘭圖樣。
搭在輪椅上的腿上穿着灰色直筒西裝褲。
頭發應該是剛洗過,被他用發膠定了型,整個人幹淨又精致,和剛剛在床上亂糟糟的樣子仿佛是兩個人。
“終于出來啦,今天天氣也很好,等會兒去院子裏曬曬。”李阿姨高興得很,趕緊把已經放進了食盤裏的菜擺上了餐桌,又去廚房多做了一個湯。
曾谙走到他旁邊:“剛好我要去找你,我和你的醫生聊過了,已經給你制定了一個初步的複健計劃。”
沈辭冷冷地看了她一樣,不等她說完話就推着輪椅繞開她走。
曾谙不為所動:“你現在是雙下肢的股骨粉碎性骨折,已經通過了手術治療,之後只要積極地進行功能鍛煉,就可以在一兩年左右恢複到正常行走。康複訓練中主要是鍛煉下肢肌肉收縮,關節屈伸活動鍛煉,從而預防肌肉萎縮,預防關節僵硬。”
雖然只要堅持複健,他的腿恢複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在出了車禍後的這半年裏,他主動去醫院參與康複訓練的次數少之又少,之前請過的幾個私人護理也都做了很短的時間就被他趕走。沈辭給出的理由是無法承受康複治療中的疼痛。
但他每天已經在承受着巨大的腿部帶來的無病狀疼痛,一直依賴止痛藥生活。
曾谙以前是在醫院裏工作的,臨床上也接觸過大量的與他類似的術後康複病人。
康複訓練确實很痛苦,但是比起失去健康的身體,一般人都寧願忍受這些痛苦。
她不明白沈辭為什麽不去做,但是她并不在乎,也及時制止了自己的深思。
他們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她現在要做的只是遵從雇主意願和自己的護理工作,還掉債務後兩個人就分道揚镳,再也不見。
“我不知道自己的情況,還要你再說一遍?”他給自己倒了杯水,飲了一口,喉結上下滾動。
曾谙的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皮膚真的是白。高中的時候因為戶外運動還要黑些,如今因為常年在家,白得可以看見皮下青色的血管。
而且很纖細。這是不正常的,他吃的太少了。
“看什麽?”沈辭撩起眼皮對上她的視線。
曾谙低下頭拿着筆在筆記本上又記下一筆,之後每天都要規定他的營養攝入量。
“以後不許進我房間。”他咚一聲把水杯撞到桌子上,“聽到沒有?”
這次輪到曾谙不理他。
桌子上擺着李阿姨早上新鮮剛買的粉色郁金香,沈辭伸手就抽出一枝沖她砸了過去。
花枝輕盈,在空中根本飛不了多久,和曾谙還隔了一米多遠就可憐地落到了地上。
沈辭又抽出一朵扔她。
“跟你說話呢!”
曾谙合起筆記本,彎腰撿起兩朵嬌嫩可憐的郁金香把它們插回花瓶。
沈辭又伸手想拽出一枝,結果花瓶被她一整個捧起,直接放到了客廳隔斷置物架的最上面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