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53.

她點開鍵盤猶豫着要回什麽, 沈辭在那邊就盯着聊天框，看上面跳出的“對方正在輸入中”，盯了五分鐘，聊天框還是只有他發的那條信息, 孤零零的。

曾谙躺在沙發上, 雙手很規矩地握着手機放在肚子上, 看着有些老舊的天花板, 她就裝作沒看見好了。

只是她還不知道微信有顯示對方輸入的功能，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下一秒就把它關掉，然後接着連微信app都一整個删掉。

沈辭在開會, 是他聖誕節之前從畫室裏搬出去的那批畫，藝術館空出時間, 現在提前商議設計展館。

給曾谙發消息的時候設計師正在闡述最後一個主題單元的設計理念。

這個單元叫做“我在上帝心中”, 取自紀伯倫的一首詩, 很直白, 詩的名字叫《愛》。

紀伯倫用第二人稱在詩歌中教導：

“當你愛的時候，不要說上帝在你心中,

而要說‘我在上帝心中’。”

設計師講的時候為了節省時間，沒有把下半句說完, 沈辭在心裏補上了下半句。

“你切莫以為自己能夠指引愛之行程,

愛會引導你, 如果發現你适于引導。”

彼時離聊天框裏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

手機一直放在手邊，沒有新消息進來。

Advertisement

他覺得自己可能就是不适于引導, 雖然心裏有“上帝”，但是“上帝”一直沒能來他心裏。

理念只是一小部分, 會議內容主要是對陳設和擺放設計的探讨，設計師講到一個節點試圖征求一下這場畫展的主角的意見, 卻發現沈辭垂着頭看着黑掉的手機屏幕沒搭理他。

沈辭對展館的事情興趣缺缺，或者說他一直到他重逢曾谙前，對除了畫畫之外的事情都不會投入過多的精力。

他坐在那裏，穿着薄薄的灰色毛衣和有些褶皺的黑色褲子，身上的衣飾沒有露出一個logo，但是他伸出修長的指節松松地夾着鉑金色鋼筆不急不緩地點在紙張上的時候，衣袖處摩擦生出的褶皺都顯出一種淡然的優雅。

會議間不少女設計師都忍不住朝他投出目光。

他察覺到後施施然擡起頭，勾唇，然後冷冷地回視，再掠過她們的視線。毫無疑問沈辭身上是帶着些風流的氣質的，但是并不溫潤，在席間交流一番就顯出惡劣的本質，說出的話從來都是尖利直白。

沈辭放下鋼筆，看了一眼投影儀上面的畫展3D設計圖，中間留了很大一塊空白牆面，在空白之中放着一張小小的畫展，畫上是一副女人的肖像。

這是所有主理人一起選出來的，沈辭這一批的畫作中最打動人心的一幅。

“中間那幅畫撤掉吧。”他皺眉，顯出一些躁意。

設計師驚了一下，這是這個單元，甚至整個畫展最重要的一幅畫，怎麽說撤就撤了？

其他人也正要開口反駁，但是很快沈辭就又改了口：“算了，放着吧。”

他說完就起身，椅子在地上摩擦發出嘩啦一聲，因為腳蹬做了靜音包裹所以聲音并不尖銳，但在這個寂靜的氛圍裏格外沉悶。

“你們繼續。”他颔首，也沒理會其他人的反應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主要的人走了，但會議他們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開，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兒了。

曾谙躺了一會兒就從床上爬起來，從包裏抽出一疊打印好的資料。

是今天收到的那些專業書的pdf打印出來的，她不是很喜歡用電子屏幕讀書，總比不上白紙墨字來的踏實。

雖然大學裏的打印店很便宜，但是還是花了不少錢，曾谙還同時在晚上買了紙質版的書，只不過有些是以前的版本，發貨比較慢，所以現在先湊合着看。

也許是因為常年做體力勞動，近幾年随着年齡的增長，曾谙很明顯感到身體越來越需要修養，精神很容易就疲憊了，也扛不住長久的熬夜，看了兩三個小時已經覺得有些頭昏腦脹。

但是今天被楊敏敏和同事們問到專業知識的時候，她一問三不知的狀态太讓人慌張和沮喪了。

她看了眼鬧鐘，十一點五十幾，于是趕在快到整點的時候起身泡了杯加濃版的黑咖啡，倒了兩包濃縮和半杯水，一口氣喝掉重新坐回桌子前，她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機，這才想起來她真的一直都沒回沈辭的消息。

這樣的冷處理好也不好，總顯得太過幼稚，沒有成年人的理性成熟。

零點一跨，在她糾結的時候，聊天框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是沈辭主動發來的。

他問睡了沒。

這句話語氣很平淡，讓她稍微放松了警惕，最後還是回複了他。

“沒。”

“今天的話不是針對你的，我找到了新工作。”

沈辭沒有立馬回複，過了幾分鐘發了一個眯眼微笑，兩頰帶着腮紅的表情包。

不是那個陰陽怪氣的微笑表情，但曾谙看着卻更加覺得詭異，睫毛輕輕一顫，仿佛看到沈辭拿着自己的金屬硬質手杖透過屏幕戳自己。

她狠心想，要把他的微信和其他聯系方式都删掉。

這個時候對面好像知道了她的心思。

“不許删我微信。”

曾谙不知道要怎麽回，但卻莫名其妙聽了他的話沒t有删。

過了會兒對方發了個拍頭的表情。

“我睡了。”沈辭迅速結束對話。

她看着自己輸入框裏不成句子的零散詞語，還有點懵，但最後還是全部删掉，回了個月亮表情，然後迅速把手機放到最遠的那個桌角，低頭繼續學習。

隔幾天上班的時候楊敏敏又突擊抽查了之前已經問過的幾個問題，曾谙已經能很流利地回答上來。

楊敏敏很滿意，她昨天值的白班，晚上難得醫院的電話沒響，很舒服的睡了一覺，現在越看曾谙越順眼。

中午的時候特地抽出空把全科室的人聚在一起吃了個飯，在食堂吃的，也算是個迎新宴了。

其他人都笑應該出去下個館子，但是醫院的事情實在忙，中午一科室的人能聚在一起吃個飯都不容易，下館子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曾谙一點也不在乎，她彎着唇聽同事聊醫院碰到奇葩病人，嘴角上揚，是顯而易見的開心。

這個時候程闵端着盤子從旁邊走過，好像是特地繞到了他們這一桌旁邊，他先是和楊敏敏打了個招呼，然後低頭看向曾谙。

“小谙，最近來醫院工作順利嗎？”

周圍吃飯的同事一下子全部停下了筷子，目光聚集在曾谙和程闵身上。

程闵的口吻和稱呼過于親密，讓大家忍不住浮想聯翩。

曾谙把嘴裏的莴筍咽下，然後擡頭看他：“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

她表情很從容，整個人顯得沉穩，沒有谄媚也沒有慌亂，也沒有和程闵的熟撚感。

“有什麽不會的可以來問我。”程闵笑了笑，然後端着餐盤去了另外一桌，和其他管理層的人坐到一起。

其他人先是低頭裝作沒事人一樣吃飯，等他一走立馬睜大了眼睛探出身子八卦她：“怎麽回事啊？”

曾谙想了一會兒，還沒開口楊敏敏就咳嗽了一聲。

其他人又坐直了。

“工作場合。”她提醒道。

後來曾谙在食堂吃飯時都要小心觀察一番程闵在不在，但他再也沒出現過，聽說是去國外參加了會議了。

但這件事沒完，辦公室幾個人熟了後發現曾谙對有些事情很坦然，于是又偷偷一起八卦她和程闵怎麽回事。

曾谙整理了一下語言，最後還是簡潔地說她以前給他家做保潔的。

一下子大家的羅曼蒂克想法通通破碎，連帶着對曾谙悲慘生活的同情長籲短嘆了一番。

最後科室年紀最小的一個女孩子舉手：“雖然現在講究強強，富家公子和保潔小妹的愛情故事在很久以前還是很流行的。”

這個觀點一下子引起了實驗室平均年齡三十以上的姐姐們對青春時代魅麗花火言情、臺劇的追憶，并且一致認為以曾谙的姿色，這個愛情故事有百分之15.33實現的可能性。

曾谙很好奇這個百分比是怎樣達成的。

作為嚴謹的實驗人，他們精确到了最後兩位，然後指向昨天試驗數據草稿中間的一個數字，亂扯的。

一般來說，這種花邊緋聞在工作場合一旦傳出，流行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醫院這種工作起來就極其疲憊枯燥乏味的場合，一點八卦就能點燃大家灰色的心。

但是實驗室的同事們出于對曾谙過往“苦痛”的就業經歷的同情和絕大部分對程闵的畏懼，竟然都閉口不提。

曾谙這才知道，原來程闵在工作裏是個雷厲風行，手腕極其強硬的上司。

即使他見人三分笑，但是是會笑着讓下屬淩晨三點鐘爬起來做彙總報告的狠人。

果然資本家就是資本家。

上次在食堂程闵當着所有同事的面毫不忌諱地和她打招呼，其實就是故意讓他們知道自己和他有私人關系吧。

本來她就是空降，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她是走誰的後門了，她也不是程闵的親戚，可能還會下意識猜測他們兩個的私人關系。

程闵故意這樣做是因為上次她拒絕參加他主持的那個項目，所以不太高興？

曾谙也沒做什麽其他反應，終歸是拿人手軟吃人嘴短。

還是得找個時機把這個人情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