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v三更

江家往日裏最端莊不過的兩位夫人, 現在和那些鄉野村婦也沒什麽區別,一個個衣衫淩亂,發釵東倒西歪,臉上還有指甲劃過的抓痕,即便下人上去把兩人給拉開,可是許雲秋和盧淑蘭依舊揮舞着手沖上去, 繼續扭打。

她們心裏都覺得是對方下的毒計, 恨對方恨的要死, 反正都已經撕破臉了, 恨不得給對方來幾下,那些下人估計着兩人的身份,也不敢真用力攔, 萬一被貴人記恨了,下場可就慘了。

要不是江老夫人氣急, 砸了一個茶盞, 兩人估計還扭打在一塊呢。

“夠了, 你們看看自己現在像什麽樣。”

江老夫人捂着胸口, 眉頭緊皺,邊上的丫鬟趕緊上前幫老夫人順氣,更有機靈點的, 偷偷跑出去叫大夫去了,随時備着,用不着更好,要是老夫人真的被兩位夫人氣暈了, 也能早點救治。

“奶奶,您順順氣,要是您倒下了,這江家怎麽辦啊。”

江白禾蒼白着臉,克服對這一地血漿的恐懼,上前安慰江老夫人,眼底透着緊張和擔憂。

江老夫人看着如此關心自己的孫女,心底一陣妥帖,雖說這事江白禾也摻和進去了,可是礙于她以往的表現,江老夫人一點都沒有懷疑她,認定這是大房媳婦和二房媳婦的争鬥,她的孫女,只是那個可憐的,被利用的犧牲品。

她拍了拍孫女的手背,在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兩個媳婦時,就沒有那麽慈祥了。

孫女是親的,媳婦可不是,她看着底下的兩個媳婦,眼底閃過一絲狠辣。

“昨晚祖宗托夢,說想念江家子孫,讓我派人去祖祠念經祈福,我看老二媳婦就不錯,今天你就準備準備,明日一早,啓程去江家祖祠,三個月後再回來。”江老夫人言辭冷漠,仿佛這是一件多麽尋常的決定。

要知道,這江家的祖祠在闫青山上,初春時節,這山上還凍人的很,按規矩,卻只能穿一件素色的單衣,而且凡是進入祖祠的家眷,禁食葷腥,餐餐都是清水加饅頭,往日都是犯了錯的女眷,才會被送去敗火,多則半個月,少則三天,從來就沒有三個月這麽長過。

許雲秋覺得這懲罰太輕了,盧淑蘭覺得自己冤枉,兩人都不服氣,可是江老夫人卻沒有理睬兩人。

“老大媳婦最近思緒過多,該好好修養些時日,這庫房鑰匙和家印,今個就送去我屋裏,這家,你就暫時不用管了。”

這下好了,盧淑蘭開心了,許雲秋卻是萬分不滿。

“娘,我——”許雲秋不服,想要辯駁。

“夠了——”

江老夫人略顯渾濁的眼珠直直地盯着許雲秋,吓得她一個哆嗦,不敢再說話。

“老夫人,在紅翡珠子裏填充火毒蜂的蜂皇蜜,試圖傷害大小姐的黃姨娘已經伏誅,她對下毒一事供認不諱,經老太太的吩咐,被奴才們亂棍打死,這是她畫押的認罪書。”

前院的護衛首領走了進來,對着江老夫人禀報道,将手上的認罪書交由一旁的丫鬟遞上。

江老夫人點點頭,似乎絲毫不為對方的話而奇怪。

這下毒的不是二夫人嗎,這物證也找到了,這證人臨死前也指認了,怎麽忽然間就變成黃姨娘了呢。

說起黃姨娘,那是江家大老爺江修成早些年最寵愛的一個姬妾,她是一個秀才的女兒,因為才情樣貌極佳,被江修成看重,納進了房,文人墨客最愛紅袖添香,江修成也不例外,很是寵這個妾室,黃姨娘也運氣好,進門沒多久就懷上了,十月分娩,生了個女兒,雖說是女兒,可江家這一代女兒少,養的好也是個依靠,可惜,這個女兒在周歲的時候生了場痘,沒熬過去,那時候,江白禾才八歲。

黃姨娘受不了這個打擊,從此纏綿病榻,江老爺一開始還會哄哄,後來就不耐煩了,随着一個個妾室納進來,這黃姨娘的恩寵,也斷的差不多了。

就這樣一個被仍在後院的犄角旮旯裏的失寵的女人,有那個本事買通工匠,并且将有問題的手串,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江家最得寵的大小姐的手上,騙鬼呢這是。

“很好。”江老夫人看着那張認罪書,滿意地點了點頭,“黃姨娘因為過度思念女兒魔怔了,将仇恨全都放在了大小姐身上,因此使下這個毒計,今有物證蜂皇蜜,又有工匠畏罪自殺前的指認,終于認罪伏誅,這些事,你們可別都記錯了。”

江老夫人在屋內環視一圈,所有看到她的視線的丫鬟仆從都趕緊低下頭,後背一陣冷汗。

盧淑蘭聽了老夫人的話,心頭一喜,原來老太太一早就找好替罪羊了,這麽一來,就沒她的事了,三個月後,她照樣還能回來當她的二夫人,反倒這許雲秋更慘一些,管家權沒了,看她以後還怎麽嚣張。

苦不苦,都是靠對比出來的,盧淑蘭覺得對比許雲秋受到的懲罰,她的已經輕許多了。

盧淑蘭都想到的事,許雲秋如何看不明白,她不懂,明明二房那女人做的這些腌漬事都是人證物證俱在的,老太太這心眼也太偏了吧,為了包庇那女人,還弄死了她後院裏的一個姨娘,弄到最後,反倒是她這個主母沒有看好,讓一個小妾,在主子眼皮子底下作怪。

“我不服——”許雲秋騰地站起身,她好歹也是許家嫡出的小姐,雖然現在許家當家人已經從她的爺爺,變成了她的大伯,她也從嫡支嫡出,變成了旁支嫡出,可是做一個繼室,她這心裏還是有想法的,加上這些年也沒能生個一兒半女,這心思,就越發古怪了,今天被老太太這麽一決斷,許雲秋積壓在心底的那些不滿,就全都如井噴般爆炸開來。

“你不服什麽,你是想将這件事昭告天下,知道我們江家大房和二房反目成仇,知道這江家二夫人,因為和大夫人不對付,使下毒計對付隔房的侄女,讓我們江家,成為全天下的笑柄嗎?”

“娘,我沒——”盧淑蘭想辯解。

“你給我閉嘴。”江老夫人怒吼一聲。

好了,這下子盧淑蘭又吓成鹌鹑了。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月琴嫁來江家也有些有些年了,她是長孫宗媳,這個家,早晚要交到他們的手上的,禾兒也到了快出嫁的年紀了,這管家的事宜,也要學起來了,你這些日子,就放下手頭的事,專心教導兩個孩子,其他的,你就別管了。”

江老夫人放緩了語氣,把利弊都講了,讓她好生琢磨:“你要是不耐煩教她們,就由我這個一腳踏進棺材的老婆子來教,由你自己決定。”

給個巴掌再賞顆棗,這手段江老夫人用的爐火純青,從一開始直接剝奪管家權,到現在雖然沒了管家權,卻多了一個監管的任務,而且另一半掌權的人,是自己一手調教長大的庶女,讓許雲秋多少好受了些。

“都聽娘的吩咐。”再鬧下去,也沒有好處,許雲秋也只能認下這苦果,但心裏卻把造成這一切的元兇盧淑蘭恨上了。

盧淑蘭何嘗又不是呢,在她看來,這一切,可都是大房的陰謀。

“嗯——”許雲秋的服軟讓江老夫人很滿意,這是對她權威最大的認可。

“這幾個人,割了舌頭打斷手腳,扔到莊子裏去,記得找大夫,別讓人死了,我年紀大了,見不得殺生。”江老夫人指着那個老工匠的妻女,這話一出,那幾個人就差跪地求饒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吵。”老夫人揉着額頭。

說了一個字,那些個識眼色的,趕緊把人拖下去,拖得遠遠的,別行刑的時候,叫聲太凄厲,污了貴人的耳朵。

“行了,主謀黃姨娘已經認罪了,趕緊派人去顧府報個信,要是之後讓我在外頭聽到什麽風聲,這前車之鑒,可就在外頭擺着呢。”

看着石柱旁的血跡混雜着的腦漿,和外頭隐隐約約傳來的慘叫聲,在場的下人心頭一苦,暗悔自己當初怎麽就這麽倒黴,賣身到了江家,可也只能認命,決定将今天這事,埋到棺材裏。

******

“這推出來一個姨娘,就想讓我相信,這江家是看不起咱們顧家啊。”

衛瓊英手上被火毒蜂蟄咬的傷口,已經結成了一大塊可怖的,類似燒傷的痂,鮮紅的一塊,在手臂上尤為刺眼,幸好有衣服擋着,在外頭是不妨礙的,顧如意就不行了,最近都不願意出門,屋裏的銅鏡,碗盞,擺設,損壞量簡直就是往日的十倍有餘。

“你還想怎麽樣,真想讓人家把大夫人二夫人這樣的人物推出來。”

簫見素淡定的喝着茶,若是以往,看在同是顧家的份上,她或許還會願意幫她施壓,現在麽,她不在上頭踩一腳就是仁慈了,還想她用蕭家的勢,用顧家的勢幫她壓人。

癡人說夢!

簫見素眼底閃過一絲不屑,現在老爺子還在,态度又那麽明顯,誰會把将來遲早成為旁支的二房放在眼中,江家老夫人敢這麽做,還不是想要借機試一試這顧家兩房的态度,大房不計較,江家就當這事過去一半了,顧家大房要是幫着二房撐腰,到時候,自然會給顧家一個滿意的說法。

誰都不是傻子,衛瓊英顯然也看出來了,心裏又羞又氣,卻也只能腆着臉來找這個往日最看不上的大嫂。

“徹底與江家撕破臉,對顧家來說沒什麽好處,還不如借此機會,讓江家欠顧家一個人情,你心裏不滿,等到時候江家找不到毒火草再說吧。”

簫見素抿了口茶,說出來的話,讓衛瓊英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娘——”顧如是從花園摘了束開的正盛的桃花,進屋時,看到坐在屋裏的二嬸,心中有數,左右是為了江家的事來的。

“二嬸。”她淡淡的稱呼了一聲,不失禮,也親熱不到哪裏去。

“大丫頭還有心思摘花,可憐我那二姑娘,毀了臉,連房門都不樂意出了。”衛瓊英看着顧如是手上的桃花,擦了擦眼角莫須有的淚,開始賣起慘來。

“二嬸這話好奇怪,我是丫頭,二妹妹是姑娘,我怎麽不知道,我在顧家的地位,還低二妹妹一頭了。”

顧如是笑着看着一旁的二嬸,眼底卻有些涼飕飕的。

二房那一系對大房的态度,從稱呼上就看得出來,叫她永遠都是大丫頭大丫頭的叫,這放在那些和睦的家庭,也不奇怪,可是這最大的喊大丫頭,到了行二的顧如意身上,稱呼又換成了二姑娘,這不是貶低一個,擡着一個嗎。

“是二嬸口誤了,大姑娘,你看你妹妹最近一直悶悶不樂的,你作為姐妹,也不說去看看她。”衛瓊英暗恨這牙尖嘴利的丫頭,面上卻還是帶着笑,急忙轉移話題。

現在還有求于大房,不好扯破臉,雖說這兩房之間,也只差層遮羞布了。

“我可不樂意過去,二妹妹最近使勁兒在屋裏砸東西,要是我去了,拿我出氣,把東西砸我臉上了,二嬸能賠我一張臉嗎?”顧如是任性地說到。

“這孩子被我和她爹寵壞了,弟妹可別介意。”簫見素對女兒有些出格的行為,一點都沒有要制止的意思,“也不是我這個當大伯母的多嘴,如意這脾氣一天兩天的,什麽時候有個尾啊,這賬房的人可是說了,照她那個砸法,庫房裏的擺設都不夠她敗的。”

簫見素似笑非笑,看的衛瓊英心底一陣羞憤:“咱們這樣的人家,還缺那點東西不成,大嫂要是不樂意,就從我的嫁妝裏出,這總不會讓人說嘴了吧。”

衛瓊英也知道這女兒最近一段日子,的确有些過火,不過橫豎砸的是中公的東西,她也不心疼。

這話一出口衛瓊英就後悔了,可是簫見素也不會給她後悔的機會啊。

“既然弟妹這麽說了,等會我就吩咐下去,以後二姑娘房裏的東西,就從你那兒出了,不過你放心,這每月二丫頭該有的份例,我都會給的,至于多的嗎......”簫見素深深看了衛瓊英一眼,瞟到她掐緊的手指,臉上帶過一抹笑意。

“這二姑娘每天待在屋裏生悶氣也不是個事兒,正好我在那南邊的莊子的下人,快馬加鞭送來了幾筐櫻桃和荔枝,不如改日賞花吃果,正好我那幾個侄兒也在府上,一家人一塊聚聚,沒準也能讓如意的心情好一些。”

衛瓊英一副慈母心腸,懇切地看着簫見素和一旁的顧如是,仿佛生怕被拒絕。

“好啊,人多熱鬧,幹脆把南王爺也請上。”簫見素微笑着,不僅答應了,還又加了一位賓客。

衛瓊英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正打算再磨呢,簫見素就這麽容易答應了,讓她當場愣住,良久才回過神來。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即便做好了萬全的謀劃,看着笑容如出一轍的簫見素母女,衛瓊英總覺得這心頭毛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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