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鎮的冬

小鎮的冬

“哎,來了!”杜顏看着遠遠并肩而來的兩人,眼睛一亮。岑因轉過頭,心想:還真讓這小子追上了。

“叔叔阿姨好!”葉今白提着禮物,在門口站定。“別站着,快進來——”杜顏急忙迎他們進門。“行李放着吧,等會兒讓人給你們送到房間去。”杜顏的熱情讓葉今白吃了一驚。岑故明笑着牽他的手,“媽就是這個性格。”

“餓了吧,先坐一會兒。劉媽,可以上菜了——”杜顏笑着看葉今白,越看越像,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紅了鼻尖。岑因皺了皺眉,輕輕捏着她的肩。杜顏回頭看了他一眼,“沒事,我就是高興。”葉今白疑惑地去看岑故明,後者表示不知道,只是微微攬了攬杜顏的肩。

“沒事,先吃飯。”杜顏眨了眨眼睛,重新笑起來。“多吃點,也不知道今白的口味,就都做了一點。別客氣,就當自己家。”

餐桌上和樂融融,看着像是一家人了。杜顏吃着吃着,又忍不住難過起來,直直地盯着葉今白的臉看。當初自己怎麽就沒發現呢,那雙眼睛,像極了清越。當初怎麽就沒認出來,這孩子,受了很多苦吧,這麽瘦……一個人,這麽多年,怎麽過的啊……杜顏越想越傷心,努力忍着淚意,不住地往葉今白碗裏夾菜。

果然,葉今白吃撐了。在杜顏再次夾菜時,連忙搖頭,“阿姨,不用給我夾菜了,有點吃撐了。”杜顏微微一愣,然後唇角一彎,溫柔地朝着葉今白笑。

飯後,杜顏走到客廳,回頭向葉今白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葉今白遲疑了一下,杜顏已經坐到了沙發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坐,讓我好好看看。”

岑故明也吃完了,放下筷子,剛想走過去,就被岑因攔住了。他一臉疑惑地看着岑因,岑因輕咳了一聲,“我們去前庭,我有話跟你說。”岑故明更摸不着頭腦了。平時,這對“父子”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岑故明也明白,岑因接受他,是因為媽媽。他不在乎杜顏和誰結過婚、生過孩子,他只要杜顏。但是,岑因怎麽想起來和他談心?

父子二人走到前庭,薔薇花正盛。岑因坐在椅子上,示意岑故明也坐下。半晌,岑因緩緩開口,先是解釋了一下杜顏和葉今白單獨談話的緣由。岑故明聽愣了,沒想到,他們還有這樣的緣分。果然,他和老婆天生就該在一起。“阿顏身體不好,我們之後也不打算要孩子。你和那孩子在一起了,阿顏也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雖然我們關系不親近,但你在名義上還是我兒子。我不需要你像平常人一樣婚姻幸福,你跟誰在一起也是你的自由。只是,你是阿顏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好好保護自己。以後,別讓你媽擔心。”

岑故明張了張嘴,沒想到岑因說出這番話來,遲疑地點了點頭,小聲說了句:“爸,我知道了。”岑因挑了挑眉,笑着轉過頭,去看院裏的薔薇。這是他當初為杜顏親手種下的,已經……七年了。

估摸着二人談得差不多了,岑因和岑故明返回客廳。杜顏一只手緊緊攥着葉今白的手,另一只手拿紙巾抹着眼淚。葉今白有些無措,手忙腳亂地抽紙巾。“幹媽,沒事,我這些年過得很好。爸爸媽媽也很好,那兒很安靜。改天我陪您回去看看他們。”

杜顏淚眼模糊,心疼地看着葉今白的臉,又哭了起來。岑因皺了皺眉,坐到杜顏旁邊。杜顏拿着紙巾,沒有看他。“以後,就把這裏當成你自己的家。我和清越是很要好的閨蜜,我們當然是一家人。以後,以後……”說着,杜顏忍不住哽咽了。岑因醋了,把他的兩個便宜兒子趕到樓上,自己摟着老婆輕聲安慰起來。

葉今白臉上沒什麽表情,岑故明牽着他的手,鎖上房門。“我沒事。”沒等岑故明開口,葉今白笑了笑,岑故明皺着眉,“不想笑就別笑了。”說着,把人往懷裏一按,葉今白的鼻尖狠狠磕在岑故明胸膛上,痛得他眼淚都出來了。他放松嘴角,沉默地環抱着岑故明的腰,閉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時的母親還懷着孕,和他的幹媽一起,給孩子們定了娃娃親。“要是兩個都是男孩或者女孩怎麽結婚?”杜顏呆呆地問,孔清越輕輕刮着她的鼻尖,“傻瓜。”他與母親對視着,母親笑得溫柔,輕輕撫摸着肚皮,“只要孩子們平安就好。”

“咔嚓”一聲,夢境碎了,十一歲的他站在黑暗的街角,對街人潮流動、亂作一團,他努力踮着腳尖,尋找父母的影子——他已經幾個月沒看見他們了。啊,找到了!母親在湧動的人潮中顯得安靜極了,她的身體抽搐了一下就不動了,只是僵直地倒下。他看到了她的眼睛,裏面黑漆漆的一片,就像黑夜一樣,媽媽從來沒有那麽看過他。他有點害怕,小小的身體躲在牆後面。“清越——”一聲破音的叫喊将居民樓的燈光都叫醒了。父親倒下的時候,一群人匆匆忙忙往他身上紮刀子,一個個笑得猙獰,宛如地獄餓鬼。他們的臉瘦脫了相,一個個眼神迷亂,手腳不聽使喚地狂舞着,從這條街匆匆往另一條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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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群人烏泱泱地走了,只有三個破布娃娃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的衣服都被紮爛了,看起來好冷。他慢慢走到對街去,在破布娃娃面前坐下了。地很涼。他輕輕晃動着媽媽的手,小手摟着爸爸的脖子,每當這個時候,爸爸就會用那只鋼鐵般的手臂托着他的屁股。他緊緊摟着一段溫涼的脖頸,直到周圍響起警鈴和救護車的聲音,車上下來很多人,要把他和爸爸媽媽分開。“不要。”他小聲說着,“我不要!”他惡狠狠地盯着那些人,不讓他們去碰爸爸媽媽的身體。

最終,他還是被分開了,無論他怎麽哭叫,爸爸都不會在他耳邊笑了,他也吃不到媽媽削的蘋果了。

此後很長的時間裏,葉今白特別讨厭蘋果,很讨厭很讨厭。走在街上,他甚至想要沖上前把小販的蘋果攤掀翻。他看誰都像兇手,對所有人秉持同樣的惡意和揣測。

然而,他終究成長成為一個“正直”的人——因為他是葉今白,是爸爸媽媽的兒子。

夢醒的時候,葉今白還有點懵,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躺在床上,岑故明緊緊摟着他,盯着眼前赤裸的皮膚,葉今白眨着眼睫,往前靠了靠,嘴唇貼在那片皮膚上,重新閉上了眼睛。

年底,一家人回到了小鎮上。小鎮的房子規模不大,葉今白家又太舊了。岑因提前買了套房子,就在葉今白家對面。

呼吸着小鎮冰冷的空氣,葉今白長舒一口氣,岑故明攥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衣兜裏。“幹爹,你們今天先好好休息,過幾天我帶幹媽去看看爸爸媽媽。幹媽身體不好,您……好好照顧她的情緒。”岑因看着杜顏的背影,“行了,你們年輕人自己玩兒去吧。”

葉今白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剛進房門,就被一股大力按在牆面上。“老婆——你還留着我的房間呢。”葉今白無奈一笑,“不然呢?把你逐出去?”葉今白一說完就後悔了,抿着嘴不說話,岑故明冷哼一聲,“怎麽不說了?”葉今白張了張嘴,“我不是故意……唔……”

兩人微微喘着氣,岑故明盯着葉今白紅潤的嘴唇,艱澀道:“我在家裏,發現了這個。”薄薄的一片,被夾在手指之間,葉今白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那天逛超市,順手買的。”

“順手?”岑故明語氣上揚,帶着微微的笑意,“老婆,四年前,你救了我,然後讓我住了進來。後來,你把我趕走了……現在,你覺得我活出人樣了嗎?”葉今白臊得只想鑽到地底下去。當初,他只是單純想讓岑故明生活得更好一點,才用那樣的方式逼他走,現在想起來,當初的發言實在有些中二。

岑故明将人推在沙發上,葉今白踉跄了一下,雙膝一彎,陷進了沙發裏,迎着燈光,眯着眼看岑故明的臉。“我當初只是……”葉今白想狡辯一下,一團陰影落下,嘴唇就被狠狠咬住了。岑故明其實不太會接吻,每次親人,都像是在咬人。葉今白微微張開嘴,向上擡頭,唇舌交纏,呼吸熾熱。

窗外雪花癡纏地交織在一起,互相交換着冰冷的吻。屋內空調呼出溫暖幹燥的氣息,薄薄地灑在每一個角落。

岑故明的手順着葉今白毛衣下擺伸進去,将衣服撩到了腰間,“哈……”岑故明喘了口氣,盯着葉今白水潤的嘴唇,“我不在的那些年,除了李連森,你還跟誰親密接觸過?”葉今白嘴唇破了,有些無辜,“沒了,高中學牲,上哪兒跟人親密接觸去?”葉今白出了薄汗,覺得燈光有些刺眼。

岑故明突然笑起來,“老婆,我還記得你給我補課的時候,就是在這張沙發上……”岑故明的手隐在毛衣下,順着葉今白的喉結向下,直到小腹,模仿着當初葉今白的動作。葉今白握着他繼續向下的手,心裏暗罵自己當初就是個混蛋,現在倒是自讨苦吃。“老師,再教教我吧。”岑故明揚了揚手中的包裝,葉今白怔了一下,松了松手,勾唇一笑,“那課時費呢?”岑故明愣了。葉今白笑了,按着他的手,撚住毛衣下擺,一寸一寸慢慢往上撩。

看着岑故明毫不掩飾的眼神,葉今白挑了挑眉,将毛衣扔在地上,直起身子,伸手脫去他的上衣。葉今白停了一下,認真打量着岑故明的身體,然後低頭,輕輕咬了上去,舌尖濕軟,水痕蜿蜒。葉今白一邊勾唇,一邊擡頭看岑故明的臉。

岑故明氣息已經亂了,葉今白開始向下,微微張嘴叼住一個包裝。“會戴嗎?”岑故明吸了口氣,拉着他的手往下按,“老婆幫我。”葉今白愣了一秒,然後坦然接受,老實幫人戴上了。

屋裏氣溫上升,溫暖得不像話。岑故明盯着自己指尖的液體,隐沒在晦暗之中。葉今白眼神還剩一絲清明,仍然揚起嘴角。沙發下陷得更加厲害,“只教了,一次,很,聰明。”葉今白斷斷續續地說着,眼神迷離。

葉今白抽了口氣,“別咬,屬狗的嗎?”岑故明咬着葉今白的肩膀不說話。“夠了,疼……”

毛毯拂在臉上,葉今白微眯着眼,感受着身體的酸軟。其實感受不算太壞,只是還有點異物感。岑故明拿着水杯走近。“老婆,我剛剛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葉今白接過水杯,“嗯?”岑故明笑了笑,“那年我過生日,在蛋糕店買了一個蛋糕,但是我沒找到你。”葉今白放下嘴角,臉色有些僵硬。“冰箱裏……”岑故明微笑道:“我看見了。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為什麽冰箱還插着電,就打開看了一下。”

那個被放在冷凍層的蛋糕,是當初岑故明留下的。葉今白恍恍惚惚想着,呢喃道:“冷嗎?”岑故明抱着葉今白的胳膊,“冷,可冷了,心裏拔涼拔涼的。要老婆的親親才能好。”怎麽不冷?岑故明回家就大病了一場,從此每年冬天都特別容易感冒。其實想想挺傻的,在雪地裏等了一天,為什麽就不能再多等一會兒呢。“要是我再等一等,就不會錯過你了。”岑故明輕聲說着,葉今白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呼吸一緊。

“我……”葉今白喉頭發緊,岑故明仰起頭,點了點自己的唇,撒嬌道:“要親。”葉今白輕輕吻了上去,憐惜而愧疚,仿佛穿越到那一年的雪花上,隔着時空,親吻了雪中的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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