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蘇暖坐到馬車裏才反應過來,她這是被趙雲瀾給算計了呀,她只是翻了個白眼,便被對方說成是要暈過去了,這是生怕她賴在她房裏嗎?她蘇暖又豈是那般不要臉之人,不想她繼續住下去直說就好了呀,用得着咒她傷勢複發嗎?簡直可惡,就說她是個假正經吧。
時刻關注着她的柳夫人,突然發現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兩抹紅暈,着急地捧住她的臉:“小暖,是不是高燒了,臉怎麽這麽紅?哎呀,好燙。”
“小李子,再快點。”
話音剛落,只聽外面“駕”一聲,馬蹄疾馳,不到半刻鐘,馬車便停在了縣衙側門口。
蘇暖沒有高燒,她這純粹是被氣的。
而此時,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在門口翹首以盼着,終于把他府上的馬車給盼回來了,急切地走到馬車車廂旁。
“夫人,可是接回小暖了?”
他本是在牢房裏審訊着吳芳菲的,下人卻突然來報說小暖已找到,夫人已經去将人接回來了,他這才心急如焚地跑到側門口等着。
因他只有小暖這一個孩子,平時捧在手心都怕她化了,這才養成她膽大包天的性子,才來浣溪縣兩個多月,就敢跟着不相熟的人跑到郊外去上香,這下好了,受罪了吧。
柳夫人扶着蘇暖走出車廂,看向她結發多年的夫君,慌亂的心微微定了定:“幕遮啊,快喚人請鐘大夫來,小暖高燒了。”
蘇幕遮雖氣蘇暖輕信他人,可蘇暖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一看她額頭那顯眼的布條,當即手忙腳亂地扶着她走下馬車:“什麽?高燒了,快随爹爹回房,來人,請鐘大夫到小姐閨房來。”
蘇暖無奈地被爹爹和娘親一左一右地攙扶着擠進側門,雖說她都習慣了走官府側門,但還沒被這麽擠着走過去過呢。
她們一家人一直都是跟着爹爹住在官衙的側院內,進出都是走的側門,而正門是給那些尋求公義的老百姓走的。
其實除了某些家底豐厚的官員會在外面購置自己的府邸外,那些家底偏薄的縣令一般都是住在縣衙的側院子裏。
像蘇幕遮這樣,當了十幾年的官,至今還買不起一座宅邸的官員,那是非常稀少的了,誰看了不得誇一句“廉明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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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的閨房裏,蘇幕遮緊緊盯着鐘大夫把脈的手,好不容易待他的手從那截細嫩的手腕上收回後,他才上前一步,急切地問道:“鐘大夫,如何?可有大礙?”
鐘大夫捊着胡子:“無礙,小姐的傷口被人用上好的華陀膏塗抹着,所以不會留下傷疤的,只是脈象還有些虛浮,待老夫開幾貼培本固元的湯藥好好喝着便沒什麽大礙了。”
“那她這高燒是退了沒有啊?”柳夫人伸手在蘇暖的臉上貼了貼。
鐘大夫捊胡子的手頓了頓,看向乖乖躺着的蘇暖,瞧見她那熟悉的眼神後,藏在胡子後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莫不是又是為了躲過處罰而扮可憐呢吧?
“咳咳。”鐘大夫帶着點心虛說道:“嗯~還有一點沒退幹淨,先好好睡一覺吧。”
蘇暖朝他遞了個感激的眼神,轉而蔫噠噠地打了個小哈欠:“娘親,小暖好困啊。”
柳夫人給她掖了掖被子:“困了就先睡覺,娘親在這守着你呢。”
鐘大夫适時拱手告退:“那老夫就先退下準備小姐的湯藥了。”
他本是太醫院裏的一名小藥徒,卻因為不小心得罪了臨安郡主,對方刁蠻任性,召開護衛按着他就是一頓板子,在他奄奄一息時,蘇幕遮出現了,對方及時從臨安郡主手下将他救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他只好苦修醫術,呆在蘇幕遮身邊給他當起了專屬大夫。
鐘大夫走後,蘇幕遮搬了張凳子過來,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榻上的人兒。
在外,他是廉明公正的父母官,在內,他就只是個寵愛女兒的慈父罷了。
半個月之後,蘇暖額頭上的傷早好了,連個疤痕都看不見,光滑細膩的肌膚一如從前。
蘇暖自從回到府裏後,就再未踏出過側門一步,每天不是在房間裏躺着,就是溜到衙門公堂偷看她爹爹審案。
而那吳芳菲在她回府的第二天,由于謀害她的證據不足,她爹爹只好将人給放了,只是至今對害她之人都毫無頭緒。
爹爹還找過她的救命恩人趙雲瀾,想問點線索出來,結果那家夥從爹爹手上坑走了一個承諾不說,竟然只給出了一條無異于大海撈針的線索,說什麽那歹徒長了對賊眉鼠眼,這世上長着賊眉鼠眼的人多了去了,讓她爹爹怎麽找?
不行,她得問問去。
蘇暖拽着裙子,急匆匆地朝她娘親的房間走去,待走到門口後,才停下來理了理自身的儀表,端莊地走進去。
她娘親又靠在逍遙椅上看話本了,規規矩矩地朝她揖禮:“娘親安。”
行完禮的蘇暖,走過去站在逍遙椅邊上:“娘親之前不是說要去找奶奶和趙雲瀾拜謝救命之恩嗎?咱們今天就過去吧。”
柳夫人倪了她一眼:“早在十天之前就已經去謝過了。”
說完又把視線移回話本子上:“你也別總想着出去了,你爹爹已經派人在各個角落裏盯着你呢。”
蘇暖頓時跨下臉,蹲下身子苦兮兮地看着自家娘親,抓着她的手搖了搖:“娘親,小暖呆在府裏都要長黴了,再呆下去就得鐘大夫嘴裏說的那種郁症了,到時候整天郁郁寡歡的,您忍心嗎?”
柳夫人翻了一頁書:“那也總比在外死生不知的好。”
“哎喲,娘親,您就讓我出去嘛,我都沒好好向救命恩人道過謝呢,您不是常教育孩兒做人要知恩圖報嗎?難道您現在要讓孩兒做個忘恩負義之人?”
柳夫人頭上的配飾一晃一晃的,眼裏的字也跟着晃蕩起來,将話本合上:“行了,行了,別搖了,為娘的骨頭都要被你搖散架了。”
蘇暖站起來走到她身後,擡起細嫩的手指搭在她肩上輕輕揉捏着:“那娘親就讓孩兒親自去給恩人道聲謝呀,這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才是,萬不可做那忘恩負義的小人啊。”
柳夫人舒服地眯了眯眼:“要去也行,但要帶上護衛,算了,還是娘親跟着你一塊去吧,正好找蔣老太聊聊天。”
“啊,您之前不是去過了嗎?還要去啊?”
“去過了就不能再去嗎?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哪是那麽容易還清的,多走動走動也好顯得咱們家重情義,有恩報恩,方能無愧于心。”
蘇暖不情不願地低頭看着她頭上那支微晃的金玉步搖,她還想去找趙雲瀾算賬呢,娘親跟着去的話,她還怎麽找趙雲瀾啊,怕是做什麽都要呆在她娘親眼皮子底下了。
“我現在想想啊,當時只有為娘一人去道謝,好似顯得不夠隆重,既然你現在也想去道謝,那咱們再叫上你爹爹一起去登門拜訪一下吧,也好承了這天大的救命之恩。”
柳夫人拍了拍她按在肩上的手,而後站起來朝立在一邊的丫鬟吩咐道:“香竹,去備車,順便把老爺請過來。”
“是。”
柳夫人又拉過蘇暖的手:“走,咱們現在去庫房尋幾樣禮去。”
而此時,坐在客鄉居裏正在與奶奶吃早飯的趙雲瀾莫名打了個噴嚏,擡手輕輕揉了揉鼻尖。
“阿瀾可是着涼了?”
蔣奶奶關切地看着她,伸手在她臉上貼了貼:“還好,沒有發燒。”
“許是現在天氣多變,一會涼一會熱的,一時未注意,染了點風寒。”
趙雲瀾将碗筷放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随後朝外面有點陰沉的天色看了看。
蔣奶奶點點頭:“那呆會我去找吳老頭拿幾貼風寒藥回來,這段時間天氣反複無常,阿瀾可要注意保暖才是。”
“好,奶奶也是。”
“奶奶現在去哪都會多添一件衣裳的,沒那麽容易着涼,哪像你,只着這麽薄薄的一點,能不着涼嗎。”
蔣奶奶抓起她的衣袖摸了摸:“真是要風度不要溫度了,這麽薄能頂什麽用,也就是你現在還年輕,等你年邁之後就知道了……”
聽着自家奶奶的唠叨,趙雲瀾眼裏閃過一抹無奈。
“太太,東家,蘇大人一家到訪。”
小丫鬟匆匆走進來,揖禮禀報。
“快将人請進來。”
蔣奶奶站起身,拉過還在端坐着的趙雲瀾:“還是我親自去迎吧,阿瀾,你也來。”
客鄉居門口,蘇暖乖巧地立在自家爹爹娘親的身後,視線卻偷偷瞄向那笑容得體的人,那人正與她爹爹相談甚歡的樣子。
假正經、笑面虎,蘇暖一邊在心裏腹诽,一邊跟着她們走進客鄉居。
要說客鄉居還是蔣奶奶年輕時自己購置的宅子呢,不大,是個一進院,五間房,但是蔣奶奶很喜歡,因為這裏面的一磚一瓦皆由她自己所布置而成,因她是流浪至此,遂取名“客鄉居”。
趙雲瀾也曾提議過換個大點的宅院,但蔣奶奶不願意,她都在這住了幾十年了,對這兒的一花一草早已有了感情,哪能輕易舍棄。趙雲瀾只好陪着她一起在這住了下去,後來買了兩個小丫鬟回來,日子倒也清閑。
只有一點不好,有客來就會顯得很擁擠。
這不,不大的正堂裏,僅有的三張紅杉木椅子坐滿了人,還有兩名女子是站着的呢。
蔣奶奶活了這麽久,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往日裏除了那麽一兩個好友到訪,也就沒別的什麽人會過來了,遂正堂裏她只擺了三張椅子,以至于現在她們三個長輩舒舒服服地坐着,而那兩個小輩只能各自站在自家的長輩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