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翌日巳時末,食鼎樓的屋檐驟然散發出一層光圈,明亮得耀眼。
路上行人紛紛駐足下來,仰頭望去。
此時,不知是誰高聲呼喊道:“天降異象,是天神,天神降下福澤了啊!”
一個人帶動了周圍的兩個人,随着氛圍的感染,跟着呼喊起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一些老弱已經朝着食鼎樓的方向跪拜在地。
“拜見天神。”
“求天神佑我子孫。”
趙雲瀾藏匿于食鼎樓高處,看着這群只要稍稍煽動便随風搖擺的百姓,眼裏閃過嘲弄。
愚者心不堅,志無随風擺。
忽然眸光一閃,那小娘子來得好生及時。
這邊,蘇暖領了好多人過來,浣溪縣大商戶以及一些官吏家的公子小姐都被她請了過來,甚至包括她的爹爹和娘親也跟在她身邊。當着衆人的面,浩浩蕩蕩地踏入食鼎樓。
站在秦家酒樓門口的秦皓見之,握緊了拳頭,眼神穿過人群陰狠地盯在蘇暖身上。
縣令千金麽?呵,那本公子便更要得到你了。
秦皓整了整衣衫,掏出把扇子自以為風度翩翩地朝食鼎樓走過去。
屋檐光圈散去,圍堵在食鼎樓的百姓卻不舍離去,生怕離開就分不到天神的福澤一般,紛紛徘徊在食鼎樓周圍。有的甚至覺得進裏面去會占得更多福澤,于是紛紛細數起身上的銀錢,銀子足夠的就進了食鼎樓,覺得銀子不夠的就進了旁邊的百姓樓。
一時間,趙雲瀾的兩家酒樓擠滿了人。
Advertisement
蘇暖走到趙雲瀾面前,眉眼彎彎地笑起來:“恭喜恩公,得天神庇佑。”
趙雲瀾這一招高啊,也不知那一層光圈是怎麽弄出來的?光芒如此閃耀,也難怪百姓見了深信不疑。
“多謝。”
趙雲瀾與她對視一眼,默契的撇開視線。看向她身後的一衆錦衣華服,眼裏閃過詫異。
這小娘子當真有點本事,才搬來浣溪縣沒多久,便結交了這麽多公子小姐。
趙雲瀾對着他們拱了拱手:“今日多謝諸位捧場,諸位請就座吧。”
“趙東家客氣了。”
蘇暖一家三口坐于大堂最顯眼的位置,就當給趙雲瀾撐場子了。
當全場氣氛最融洽時,秦皓進來了,他一眼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正笑得一臉明媚,扇着扇子邁步過去。
“這位姑娘,在下秦皓,是對面酒樓的東家,見姑娘笑起來實在酷似在一友人,故想要結識一番,不知在下可有這個榮幸?”
蘇暖看戲的好心情陡然被這個突闖的淫賊破壞了個幹淨,冷着一張臉:“沒有,滾吧。”
她實在沒想到,這淫賊竟如此大膽,敢當着縣太爺的面來勾搭她。
秦皓挂着的笑臉一僵,又快速恢複原樣:“沒關系,在下……”
“砰!”
自他來之後就一直繃着臉的蘇幕遮一掌拍在桌上打斷他的話,眼神如刀般落在他身上,冷然說道:“滾。”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什麽阿貓阿狗都來勾搭他的女兒。
積贊了十幾年的官威在此刻顯露無疑,唬得秦皓扇子都沒拿穩,直接從手上滑落在地。
這下,秦皓再厚的臉皮也繃不住了,斂起笑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咬牙道:“不知晚輩可是說錯了什麽?”
自古民不與官鬥,但,也這只是明面上的,像秦皓這樣的混人,背地裏不知禍害了多少人,早已将“識時務”摒棄腦後。
蘇幕遮終于将正眼放在他身上,只是眼神帶着威壓:“再騷擾本官,本官便将你抓回去打板子。”
“噗嗤!”看着秦皓漲成豬肝色的臉,蘇暖嗤笑一聲,雙手抱臂,不屑道:“秦公子還是趕緊滾吧,我爹爹可是會說到做到的哦。”
秦皓何是受過這等屈辱,握緊拳頭:“晚輩不過是來打個招呼,大人便要打我板子,這天底下還有王法嗎?”
原本鬧哄哄的大堂,被秦皓這一嗓子吼得寂靜了下來,衆人紛紛扭頭看過來。
蘇暖不着痕跡地向周圍掃了一圈,衆目之下,爹爹若是真要打他板子,怕是要被麻煩纏上身,為這麽個爛人不值得。
“秦東家為何騷擾我店裏的食客?若是也想沾點福澤便老老實實坐下為好,若是嫉妒食鼎樓得天神庇佑而想來破壞這福澤,那我便要叫人将你請出去了。”
趙雲瀾不過離開一會,再歸來時便看見秦皓竟在這大聲嚷嚷起來,秦家人果然卑劣。
一聽破壞福澤,老百姓們不幹了,他們進來就是為了這福澤,若是福澤被破壞,那他們豈不是白花冤枉錢了,當下衆人紛紛聲讨起來。
“秦東家還是趕緊出去吧,死賴在這幹嘛呢?”
“就是,人家大人在這兒坐得好好的,你突然跑到大人面前吼叫起來,也就大人心胸開擴沒跟你計較,換做我早把你揍一頓了。”
“出去吧,出去吧,別站在這兒礙眼了。”
如同過街老鼠一般遭人嫌棄,秦皓憤然轉身怒視趙雲瀾:“我當是誰,原來是曾經的小偷啊,怎麽,那五十兩花得開心嗎?”
趙雲瀾平靜地看着他:“果然是外妾所生,與你娘一樣上不得臺面。”
“賊子休要胡言。”秦皓猛然上前,伸手往她衣襟抓去,“啊!”他痛呼一聲,額角瞬間冒出冷汗,五官因痛苦扭曲起來。
趙雲瀾單手鉗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嘎嘣!”一聲,指下的手腕瞬間往後對折起來。
她盯着秦皓,語氣依舊平靜:“羞惱什麽?事實如此罷了。”
看着他臉上的痛楚,趙雲瀾心裏閃過快慰,好似曾經所遭受過的委屈在此刻有了宣洩口。待發洩了一會之後,她将秦皓的手甩開,喚來夥計将人請出食鼎樓。
趙雲瀾走到蘇幕遮面前,将手中的茶包放到桌上:“抱歉,蘇伯父,擾了您的興致,晚輩在這給您陪不是了。”
蘇幕遮擺了擺手:“哎,什麽擾不擾的,不過一混人,将他趕走便是。”
“那就是一個淫賊,縣衙裏有一女子為了躲他,自己主動進了牢房。唉,也不知他還會禍害多少女子?”
蘇暖在一旁忽然出聲,世道不公,權勢、地位、錢財皆能将一名普通百姓逼得無路可退。她慶幸自己的出身,卻又為底層百姓感到悲哀。
聞言,蘇幕遮驚呼起來:“什麽?竟有此等事情發生?為何本官不知道?”
蘇暖瞟了他一眼:“您老人家只管抓人了,其背後隐情您是一點也不關心啊。”
“怎麽說話的,你爹爹也是秉公執事,哪能了解到那麽多隐情啊!再說了,他治理偌大的縣,瑣碎的事那麽多,哪有空去一一了解囚犯的事情。”
見自家娘親開始維護她爹爹了,蘇暖撇撇嘴不再多說,将目光放在趙雲瀾身上。
從剛剛的對話來看,趙雲瀾和秦皓應是舊識,只不知兩人是何關系?還有秦皓為何罵趙雲瀾是賊子?趙雲瀾怎麽可能是賊子?
趙雲瀾氣定神閑地泡着茶,任那小娘子怎麽打量也保持着淡定的神色,甚至微微揚着唇,将自己好看的側臉完美地展露出來。
蘇幕遮飲着茶,眼裏閃過思量,看着臺上的戲劇,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趙東家好似在長相上與那混人有幾分相似。”
趙雲瀾握着茶盞的手指倏然捏緊,好一會後才說道:“或許吧。這茶可對蘇伯父胃口,我那還有一些,等會拿給蘇伯父帶回去喝。”
“哎喲,那感情好,只是讓賢侄女破費了。”
見她突然要送自己的茶葉,蘇幕遮也不再過問她的私事,笑呵呵地繼續看向戲臺。
人走戲散之後,蘇幕遮帶着自家夫人回去了,大概是因着手裏還拎着趙雲瀾送的一大包茶葉,遂見他那乖女兒想要留下來時,也未曾多說什麽,大手一揮便随她去了。
蘇暖跟着趙雲瀾走到二樓最裏間,站在窗邊望着對面,似閑談般開口:“話說上次我來找你時,在食鼎樓門口見過秦皓一面,當時他看我的眼神好似要将我扒光了一樣,令人感到惡心。”
“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以後見着他躲遠點,莫要靠近他。”
趙雲瀾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被蘇暖躲開了。收回落空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帶了一絲委屈。
蘇暖擡手捊了一下發絲,緊緊盯着她:“為何?你與他有何幹系?”
有何幹系?她該如何說他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她該如何開口她這破爛的童年?
見她直接轉身看向窗外,沒有一絲要解釋的意思,這才想起她們之間并無關系,她自然無需向自己解釋什麽。蘇暖心中微苦,鼻尖不禁酸澀起來。
安靜的房間陡然響起抽噎聲,趙雲瀾瞬間從回憶裏抽回神,扭頭看過去,那小娘子正耷拉着肩膀,一滴又一滴的晶瑩從她紅潤潤的眼眸滑落。
趙雲瀾的心驟然抓緊,手足無措地說道:“你,你怎麽了?莫哭啊。”
她不過是出個神的功夫,這小娘子怎又哭上了?她是水做的嗎?動不動就掉眼淚。趙雲瀾将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撫着。
蘇暖乖順地靠在她肩上,輕聲問道:“趙雲瀾,我們是什麽關系?”
她們之間好像不清不楚的,沒有表達過愛意,也沒有婚姻的束縛,連個身份都沒有就糊裏糊塗地抱過、親過,這和薄情寡義的負心漢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