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呓語》
第35章 《呓語》
日月蹉跎
小起大落
光陰裏有多少景色
————毛不易·《呓語》
這晚一直到十點才收工,員工們都陸續回了家,最後就剩下了在棚裏的人。把小和送走之後,仝湖跟住在工作室的扇子交代了兩句,然後就直接鑽進了聞人一諾的車。副駕座椅仍舊是半躺着,仝湖上車就笑,說一看就是沒拉過別人。
“關系近到能說蹭我車的人自己都有車,要麽就是有司機。我這車很少坐別人。”
“知道,我諾哥的朋友圈非富即貴。”
“我可沒那意思。”聞人一諾把手伸到仝湖身前,“握會兒?”
“不用,你開車。”仝湖把安全帶系好,“回你家吧,我晚上想泡個澡。”
“行。”聞人一諾啓動了車輛,等車開到路口,他才想起來什麽,問道,“你家不也有浴缸嗎?”
“有啊,但你那個大。”
剩下的話沒說,聞人一諾也懂了,自己家那個是雙人大浴缸。他笑了一聲,把手機交給仝湖,說讓他先用軟件遠程操作把浴缸放好水。
車開到路口轉彎時,仝湖瞟見在路邊等車的小和,他猶豫了一下,沒吱聲。聞人一諾也看見了,說:“醉卧錄歌只用了一個多小時。小和今天錄了多久?”
“八個小時。一句一句教的。”
“要是不缺那點兒制作費,以後別接他的單了。”聞人一諾說,“當然還是看你,我就只是說一嘴,沒幹涉你工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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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去年就定好的,以後不接了。”仝湖嘆了一聲,“他嗓子倒了,也不知道還能再幹幾年。”
“嗓子倒了?”
晚高峰已經過去,不堵車的時候,即便是累也不會讓人感覺煩躁,雖然說的是小和,倒是沒勾起什麽情緒,仝湖只是平靜地講述:“他後來不壓嗓學你不是因為有固定粉絲不用蹭你熱度了,是因為壓不住了。一兩句話還行,讓他一直用那個聲線錄音說話會非常消耗。他是純野路子進來的,後來又沒進修過,這幾年用嗓用的多,聲音狀态越來越差。今天給他錄歌比上次還費勁,其實他音準進步挺大的,但是聲帶能力跟不上了。”
“轉幕後吧,現在商配發展起來了,他畢竟也幹了這麽多年,做做配導,攢局做策劃,平時直播閑聊,也能活下去。當年很多人都是轉幕後了。”
“他要是甘心轉幕後早就轉了。而且他能力也不行。”仝湖說,“他當配導的那部劇被罵瘋了,如果不是請的配音演員自己戲感好理解到位,那劇就得被挂上恥辱柱。他一直就沒什麽共情能力,對感情的理解也有問題。自己代不進去,講戲講不清楚,亂七八糟的。其實也挺慘的,粉絲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的能力沒被業內認可,沒了粉絲就等于什麽都沒了。”
聞人一諾:“能有人喜歡也是一種能力,我聽過他直播切片,他會營業,會說話,就這一點就足夠他繼續走下去了。”
仝湖捏了捏聞人一諾的手臂:“你總是能看到別人好的一面。”
聞人一諾說:“我是不喜歡他,甚至因為他做的那些事情不想跟他有過多交往,但那是基于他對我做的事情,抛開那些,他也不是一無是處。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他也算是成功的。”
“他除了學你以外還做過什麽?”
“他追過尾醬,在我跟尾醬公開之後。”聞人一諾承認道,“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是那次打錯電話之後尾醬跟我說的,他當時直接就問是不是小和在搞事情,我還有點兒驚訝,接着他就讓我躲小和遠點兒,說這些年小和一直斷斷續續地在追他。我知道後倒也不是生氣,畢竟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就是覺得他太沒底線了,不想再跟他有什麽交集。畢竟正常人是不會在對方已經公開伴侶的情況下還貼上去的,對吧?”
“确實,但像是他能幹出來的事。你退圈了,和尾醬分手了,如果後來他跟尾醬搭上了關系,尾醬會成為什麽?喜歡同一個聲音類型的人?他是代餐轉正?又或者再炒一波,你其實才是代餐。你不回應就得一直帶着一身髒水,回應了就是你還在意。反正火的是他,難受的是你。”仝湖把這種事情看得很透徹,但說起來還是有些悵然,“幸好尾醬聰明,沒真的跟他糾纏。”
“尾醬不喜歡我的聲音,小和打錯算盤了。”聞人一諾說。
“什麽?不喜歡你聲音?”仝湖頗為意外。
“嗯,別人都不知道,跟誰都沒說過。”趁着等紅燈的時候,聞人一諾握住了仝湖的手,跟他說了實情。
當年聽言和尾醬是在共同好友組織的歌會上認識的,後來倆人又一起合作了一部劇,聽言配主役,尾醬唱主題曲。因為制作主役版主題曲的機會,兩個人才逐漸熟悉,接着又有了幾次連麥活動。
聞人一諾假期跟家人在美國度假,尾醬那時候在美國上大學,恰好都在一個城市,倆人就約着見了一面。尾醬當時發了動态,說要跟聽言Sama見面,見面之前幾天連麥時大家一起哄,就說見面時開直播,聞人一諾就同意了。但見面那天尾醬的情緒并不高,聞人一諾就一直逗他同時圓場。就是那場直播,讓後來的很多CP粉津津樂道,但其實那時候尾醬是有男朋友的,而且他情緒不高也是因為跟男朋友鬧別扭,聞人一諾當時那樣圓場只是出于禮貌,也是不想直播冷場翻車。
再後來,尾醬有大概半年時間沒有出現,複出時就已經在國內了。坊間都傳尾醬是為愛橫跨半個地球,但實際上他并不是為愛回國的。他回國是奔喪,他的生母去世,留下了不少東西,他是指定繼承人,需要回來處理接手。尾醬的母親是本地人,他回國自然也是回到這裏,聞人一諾盡了地主之誼。消失的那半年,就是在聞人一諾的陪伴下處理遺産。
倆人年紀相仿,又有陪伴度過人生重大轉折的經歷,對尾醬來說,聞人一諾就是他那段糟糕生活中的支柱。一來二去的,倆人自然就走到了一起。
尾醬的父親早年間傍上了一個華裔,跟他生母離婚出國,把他也帶走了。他生母後來在國內發家掙了不少錢,一直獨身,生病之後也沒跟人說,自己處理好身後事,立了遺囑把財産全都給他一個人繼承,總資産有七、八位數。他回國之後辦妥手續一直沒回去,是因為遺産繼承的限制條件。要完全繼承遺産,要麽他留在國內,要麽他生父跟他斷絕關系。雖然這個限制條件并沒有那麽大約束力,但正好給了他借口不回去。
當年到了加拿大之後尾醬的生父跟繼母又生了兩個孩子,之前那些年他過得并不好,他去美國上學也是因為想逃離那個家。回到國內之後沒人管他,又有錢,還有那麽多人喜歡他,再加上聞人一諾給了他從未有過的陪伴和支持,這才是他留下的真實原因。
聞人一諾說:“尾醬跟我說過,我跟他父親一樣都是小姑娘們喜歡的熟男音。他父親當年是電臺播音員,他母親就是因為喜歡那個聲音才墜入愛河的。後來他繼母也是被那個聲音迷得寧可跟家裏斷絕關系也要跟他父親結婚。他說我這種聲音太會騙人,他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那你們……”
“可能是看臉吧。”聞人一諾自我調侃道,“畢竟我年輕的時候還挺嫩的。”
“現在也不老。”仝湖握住聞人一諾的手,“他不喜歡你的聲音,卻還是跟你在一起,你們那會兒确實感情挺好的。”
“當時覺得感情很好,可後來再想想,他在經歷吊橋效應,而我根本沒分清朋友和愛人到底有什麽區別。或許有愛,但太青澀也太脆弱了。你之前不是問過我他需求度有多高嗎?”綠燈亮起,聞人一諾重新啓動車輛,卻沒有收回手,仍舊握着仝湖,他用拇指劃過仝湖的手背,摩挲了好一會兒才接着說,“他需求度高到你無法想象的程度,我洗澡都要把手機拿進衛生間,發消息五分鐘沒有回複他就會一直給我打電話。哪怕我說了去洗澡也不行,他會說洗澡也可以通話。我那個時候剛開始創業,是真的忙,真的做不到随時抱着手機給他回消息。後來有一次他跟我吵架,說我果然跟他生父一樣,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不可能再走下去了。他需要一個跟他生父沒有一點相似的伴侶,才能幫他擺脫被抛棄被冷落的童年陰影,可我的聲線是天生的,變不了,這是我跟他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天啊……”仝湖聽得心疼,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
聞人一諾感受到了仝湖的心情變化,安撫道:“早過去了,不用替我難過。說出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說到這兒了,覺得應該讓你知道。楊俊的事我都聽你說過了,我跟尾醬的真實情況也得跟你交代清楚。你安心了,我也就能安心。”
“我哪有不安心?”
“是我覺得你不安心。”聞人一諾說,“畢竟之前那一段我是公開的,我總覺得現在這樣是虧欠你。”
“不公開還不能談戀愛了?而且誰說在微博上發了才算公開?工作室這幾個人都知道了,李予之和賀律,還有瓶子和大樹,他們不都知道了嗎?咱們踏踏實實過好日子比什麽都強。其實我覺得你們挺勇敢的,敢把自己的私生活放在平臺上,我一直沒這勇氣。戀愛全過程被人圍觀,被人拿出來談論,要是修成正果倒也還好,最後要是分手,無論怎麽樣都會被人提及,有種反複鞭屍的感覺。”
“我公開也是因為尾醬想要。你要介意我就把微博鎖了。”
“別。沒必要,誰還沒個過去啊?我真沒那麽小氣。”
聞人一諾手中稍稍用了力,說:“其實生日那天我發微博的時候想過多寫幾句,但最後還是沒寫。你被迫畢業,對公開伴侶這件事應該是有陰影,我怎麽也得征求過你的意見才行。”
“‘生日快樂,希望所有人都有愛相伴。’你那跟公開也沒區別了吧?”仝湖笑着打趣起來,“你評論區直接炸了,都在猜你有新動向了。”
“靠!”聞人一諾失笑,“這很明顯嗎?”
“這些年你的生日願望都是健康平安工作順利之類的,可從來沒出現過‘愛’這個字眼。不要小瞧粉絲們,這個時候閱讀理解都滿分。”
“那你認領一下?”
“我一個三無小號認領,會被當成夢男私生粉的,我才不要。既然沒想着炒cp圈粉,那就不用讓渡自己的隐私。”仝湖把聞人一諾的手放回了方向盤上,“對了,你這麽跟我說尾醬家的事情,沒關系嗎?”
“沒關系,當年分手之後他就說過,他承認他自己的問題,也無意隐藏他自己家庭的情況。如果後面的人對我們這段感情有猜想我可以如實說。當時他可能默認我後面再談的也會是這個圈子的,會知道這一段。我倒是沒想過那麽多,但沒想到繞來繞去,還真讓他給猜對了。”
“能看出來你們倆确實是和平分手。”仝湖扭了頭看向窗外,輕聲道,“能做到和平告別,體面結束,其實也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