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A Comme amour
第43章 A me amour
Richard·Clayderman·A me amour
(《秋日私語》)
回家簡單洗漱之後就先後上了床休息。假期已經過半，倆人都有點不舍，過了十月就沒假期了，到了年底聞人一諾只會更忙，這麽踏踏實實待在一起的時間肯定不多。
第二天聞人一諾難得早起，他沒叫仝湖，自己出了門，等回來時仝湖還在床上，聽見動靜才勉強睜開了眼。
“快八點了，昨晚沒睡好？”聞人一諾問。
仝湖哼唧了一聲，才問：“一大早跑出去幹什麽了？”
“排隊去買面包了，之前你說愛吃的那個，起來吃嗎？”
“先擱着吧。”仝湖抓了身邊的枕頭蓋在自己頭上，悶聲說道，“昨天半夜樓下有人撒酒瘋唱歌，我到四點才睡着。”
“啊？我一點都沒聽見。”
“羨慕你啊……”仝湖嘆了一聲，指着衛生間的方向說，“櫃子裏有耳塞，幫我拿一下，我得再睡會兒。”
“好。”聞人一諾去拿了耳塞，溫柔地替仝湖塞好，然後關了門退出房間。
仝湖又睡了一個多小時才從屋裏出來，聞人一諾看他精神還算好，也才稍稍放下心來。兩個人一起吃了早飯，聞人一諾就問起了仝湖以前是怎麽睡的。
“以前直播那房間沒窗，還有隔音牆貼，這幾年我基本都在那屋裏睡。”
“你的房子，你睡工作間，然後把主卧給別人睡？你真是……”聞人一諾咬牙把話咽了回去，道，“算了，不說了，反正以後不會了。”
“嗯，我是挺有病的。人嘛，總有拎不清的時候，不過我現在看清楚了也不晚，看清楚了誰對我好，我才能加倍地回報那些對我好的人。比如我諾哥。”仝湖擡起胳膊伸了個懶腰，之後順勢放下雙臂，挂在聞人一諾脖子上，“今天有三個議題，第一是上次你說的直播中心的問題，第二是你想創業的事情，第三是來個坦白局。諾總打算進行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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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和第二個可以合在一起說。第三個，晚上說。”
“好嘞。”仝湖揉了一把聞人一諾的頭發，“喝什麽？我去拿。”
“喝茶。我看你陽臺放了新的茶桌。”
仝湖俏皮地笑了一下：“茶桌是從我爸那兒搬來的。去坐吧，我接桶水過去。”
只要還在宜歌一天，聞人一諾就會繼續對自己的工作負責。更何況他本來就是股東，平臺發展得好，他拿的錢就多。就算不出于責任心，只是向錢看，他也不會在萌生了自己創業的念頭之後就完全在宜歌擺爛。
現在直播中心虛拟區确實紅火，但從數據來看，已經非常明确地進入了瓶頸期，從開年以來做的各種活動和刺激消費都沒有達到預期，這是讓聞人一諾頭疼的事情。他拿了前兩個季度公開的財報給仝湖看，講了現在的情況以及接下來可能要有的動作。
仝湖認真仔細地聽完之後，說：“財報數據我看不太明白，我只能通過我自己作為依靠平臺發展的主播的角度來給出我的觀點。”
“當然，我需要的就是這種角度的觀點。”
“宜歌跟其他視頻門戶網站最大的區別在于，你們依靠的是博主。我雖然沒那麽深入粉圈，但粉圈有句話我還是聽過的，‘我給你打錢不是因為你值得，而是因為我推在你手上。’這句話的底層邏輯是，粉絲是跟主播走的。我不妄自菲薄，也不誇大其詞，如果斯寧不是直接畢業，而是轉去另外平臺做了獨家，虛拟區現在的流水恐怕還拉不回來，對嗎？”
“沒錯。”聞人一諾承認，“所以斯寧畢業的時候，我遺憾也慶幸，慶幸不是被挖走。”
“但現在，恕我直言，宜歌并沒有給主播提供足夠的支持，我指的不只是流量上。最簡單的——”仝湖拿出手機，打開了他為斯寧開設的Q號，點開聯系列表交給聞人一諾，“這個分組裏，全部都是虛拟區運營的聯系方式，直播五年，前三年裏平均每三個月換一個運營，你看看這列表裏躺了多少屍。而最後換成了瓶子，是因為斯寧火了。很多還沒火的個人勢小主播，手機裏躺了更多的運營。主播套着皮，運營就不能也套個工號嗎？用號的人換了，但工作得交接好，這是最基本的了。這麽大的平臺，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是不是不夠專業？這在第一次接觸的時候就會讓主播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說實話，後來瓶子找我的時候，我沒覺得我終于熬出來了能有主管級的人跟我對接了，我想的是，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我自己無頭蒼蠅亂撞的時候平臺沒管我，我火了現在讓我簽約跟我分一杯羹，憑什麽。”
這話其實說得有點兒狠了，但仝湖的語氣一直很平和，并沒有帶着情緒，而是認真在分析。聞人一諾既然開口詢問，肯定是抱着虛心求教的态度來的。仝湖這樣的表述方式已經很溫柔了，而且仝湖說的是事實，這沒什麽好惱怒的。
“其實分成是可以談的，我們給頭部主播的合同條件還可以。”聞人一諾說。
“沒可以到讓我放棄油管那部分收入的程度。”仝湖笑了笑，“定制合同最多能讓到多少？七三？還是八二？我能有五險一金嗎？”
“最多四六。”聞人一諾回答。
“所以啊。到斯寧那個體量，宜歌多讓出來的一成真不足以讓我放棄其他收益。十萬粉以上的主播大部分都簽了，也沒讓利吧？還是五五分。五十萬粉左右，從海外發家或者同步有收入的那幾個，讓了利不也是沒簽獨家嗎？”
“明白，是宜歌在這一部分的整體定位就出了問題。”聞人一諾沒有避諱，坦然承認。接着他又指着財報上其中一項，問仝湖道：“那這一部分呢？這個其實是經過幾輪讨論敲定的事情。”
那是今年初直播中心為進一步促進消費而推出的一項新舉措。直播功能上線之初就有了打賞禮物的功能，後面又推出了四個等級的包月套餐，在主播的直播間每月充值108、648、1080和6480能夠分別得到不同等級的粉絲頭銜和與主播的親密度。
宜歌的吉祥物是鴿子，所以很多元素都與鴿子有關。
充值包月被稱為搭窩，108是鴿子窩，648是鴿子籠，1080是鴿子房，6480則是恒溫箱。每一檔價位不疊加升級，只有單月和連續包月的區別。即開通半年的鴿子窩也不會升級成鴿子籠，就只是連續六個月擁有“續窩”的名頭。
今年初的時候宜歌在直播區推出了限定直播，是限定了只有在續窩期的觀衆才能看的直播。這個限定直播一推出，立刻就被用戶們罵上了熱搜，而配合宜歌首開限定直播的主播們也在看到風頭不對之後紛紛宣布取消，有頭鐵的主播繼續開限定，結果是光速掉粉。
現在限定功能并沒有關閉，但也幾乎沒有主播開，虛拟區更是沒有，原本期望着靠限定直播來收割流水的計劃徹底落空。聞人一諾說的就是這件事。
那個時候斯寧還在直播活動，但因為他沒有簽約，所以沒有被平臺要求必須開限定，他也從來沒想過用這個功能。
仝湖喝了口茶，說：“我知道你們對标的是油管的會限。但是油管上虛拟主播一個頻道的會員費基本都是合30多人民幣左右，有高低主要還是彙率原因，這個就暫時不考慮了，而宜歌最便宜的一個月包月是108。當時這個功能上線之後，評論區和私信裏很多人都在跟我說，我要真開限定也別在鴿站，他們自己想辦法用魔法去油管，還能順便給我油管加點兒收入和人氣。這個我不撒謊，你現在去那段時間我的動态下面翻翻看，還能看見這樣的評論。一杯奶茶錢，和去餐廳吃一頓飯的錢，在這些打錢的老板眼中還是有很大區別的。30塊錢，可能不用咬牙，但108，就得想想了。”
“只是因為定價？”
“還有心态上的。”仝湖想了想，解釋說，“除了固定粉絲群體之外，每一場直播都有一定比例的觀衆是通過平臺推流或其他方式随機進入直播間的游客。我的直播間也有很多觀衆就是不花錢續窩，也不送禮物，但每場都看，都會發彈幕互動。站在這些人的角度，以前不花錢就能看的直播，現在非要花108塊錢才能看，是斯寧飄了開始區別對待了。花錢的才是好砗磲，不花錢的不配看直播？這是砸斯寧的招牌呢。而且說實話，作為主播，我不覺得有什麽內容是非得花108塊錢才能看的。我既不能在直播間給他們搞出大變活人，也不可能開熱水器，那這限定就只能是聊聊天、打打游戲。”
“熱水器”就是軟色情的諧音，算是通用的直播間替代語。仝湖說完之後看向聞人一諾，見他沒對這個詞提出異議，應該是也知道這個替代，這才繼續說了下去：“純聊天打游戲的直播，我就是玩出花來也不值這個價錢。還有一點，宜歌的包月有四個等級。搭鴿子窩的就能比不續窩的多看一場直播，那搭保溫箱的是不是也能要更高級別的特供了？長此以往，這直播就沒法玩了。再說另一個層面的原因，宜歌是二次元起家，雖然商業化了，但現在的鴿站也還是更像一個抛開三次元個人身份和社會階層的烏托邦。就像鴿會和漫展一樣，進去沒人管你的職業是什麽，年薪多少，只會因為你出了大家喜歡的角色，或者玩了新鮮有趣的梗而關注和誇贊。當有人在這個烏托邦裏，在你享受快樂和暫時忘記生活的痛苦時把‘金錢能換來特權’這件事揭開，這殺傷力可是成倍的。”
聞人一諾愣了愣，說：“這确實是我沒想過的角度。還有別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