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親自示範
親自示範
“阿清。”楚蘭舟望了阿清一眼,眸色深深。
“我想起來我還有一本書沒看,你們慢吃、慢吃。”阿清抱着她的牌位,一個閃身,消失在了餐廳。
秦泛又看到小白懸在半空,向她這邊慢慢移動。
阿音很可愛,很可愛。
秦泛心裏默念,慢慢坐直了腰,目不斜視,拿起筷子,端起碗。
小白坐在她的對面,露出一個小腦袋,圓碌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秦泛夾菜的手僵住了。
尤其她知道阿音就坐在她的對面,但她卻看不到。
“小白這個名字是誰起的?”秦泛夾了一道菜放到楚蘭舟的碗裏,盡量保持面部自然。
“阿音。”楚蘭舟回道。
“是...是啊。”秦泛語氣略帶尴尬。
“我一會兒要去一趟海津。”秦泛盡量讓自己忽略對面的小白。
“你的行李在後備箱,酒店也退房了。”楚蘭舟剛剛忘了和秦泛說,這才想起來。
“那我一會兒......”秦泛雙臂耷在桌上,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米飯,突然有點喪氣,不知道要做什麽。
“剛剛不是說想學畫符嗎?吃完飯,我教你。”楚蘭舟夾了一個蝦尾給秦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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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噢!”秦泛又挺直了腰板,也夾了一筷子菜給楚蘭舟,迅速扒拉着碗裏的飯,好像終于感到餓了一般。
兩人吃完飯,來到書房。
這是秦泛第一次進楚蘭舟的書房。
書房很大,比兩間卧室加起來還要大,三面牆上擺滿了書。
靠近門的一面牆上只挂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紅衣女子。
女子紅帶束發,手牽缰繩,騎在一匹白馬上。
白馬前蹄騰空,女子微微後仰,發帶飛揚,回眸一笑,肆意張揚。
一副靜圖,卻把秦泛看得熱血沸騰。
仿佛她也騎在一匹飛奔的駿馬上。
楚蘭舟側過身,眸子緊盯着秦泛的臉。
“這也是你畫噠?”秦泛神情激動地轉過頭,卻望進了一雙黑眸中。
期待、探究、落寞、堅定......
秦泛從沒見過這麽複雜的眼神。
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透過她在看着別人。
秦泛輕輕瞥了一眼牆上的畫。
畫中女子眸光潋滟,像是灑滿了星辰,明媚耀眼。
這應該就是楚教授心裏的那個人吧。
那她呢?
秦泛想起初見時,楚蘭舟抱住她喊的一聲聲姐姐。
明明她比楚蘭舟還要小上兩歲。
楚蘭舟每次望向她的眼神,溫柔、熟稔,仿佛她們早已相識。
可是明明,她們也才認識幾天而已。
她的過去......
秦泛想起了她的過去,心倏得抽痛了一下,也徹底拉回了她的思緒。
秦泛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紅衣。
即便楚教授對她這麽好,是把她當做了替代品。
那她呢?
她不也是因為她的相貌才會喜歡她,也享受着她的喜歡。
她們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強多少。
秦泛抿了抿唇,壓下嘴角的笑,又輕聲喊道:
“楚教授?”
“嗯。”楚蘭舟點頭,眼裏又浮起了笑,細碎、清淺。
楚蘭舟牽着秦泛走到書桌前。
書桌放在畫的正前方,桌上只放了文房四寶和幾本書。
秦泛這才注意到書架上的書,竟然都是線裝的古籍。
楚蘭舟滴了幾滴水在硯臺上,拿起一邊的墨條開始磨。
“我來吧。”秦泛走到桌子的對面,從楚蘭舟的手中接過墨條,順着一個方向細細地打磨。
“姐姐竟會磨墨?”楚蘭舟看着楚蘭舟的動作,竟然很專業。
“之前有個案子,兇手是個文學教授,為了和他套近乎,學了不少這方面的東西。”秦泛輕笑一聲。
那個教授還有一個女兒,從小便被他送去了國外。
只是直到結案,她們也沒找到他女兒的下落,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怪不得。”楚蘭舟并沒有刻意地去調查秦泛的過去,她想自己慢慢去了解。
楚蘭舟拿出一張宣紙,用鎮紙壓住宣紙兩側,拿起筆,沾上墨,擡臂落筆。
秦泛放下墨條,走到楚蘭舟的身側,注意力全放在筆尖上。
行筆流暢,走勢自然,如行雲流水般,直到收筆,秦泛還有些意猶未盡。
可當她看到整體之後,直接懵了。
這一團複雜的線條,時而筆直,時而彎曲,還有不少弧線,到底是什麽東西?
畫了這個就能讓衣服自動換到自己的身上了?
其實自己動手穿衣也挺好的。
“這個雖然看着複雜,但是畫起來很快。”楚蘭舟把筆遞給秦泛。
這道符在她眼裏已經是最簡單的了,當初她好像只是随手比劃了幾遍,就記住了。
楚蘭舟把她畫好的符紙拿到一邊,用鎮紙重新壓了一張,又往右邊走了一步。
秦泛走到楚蘭舟的位置上,筆上沾好了墨,懸在紙上,卻遲遲不敢下筆。
第一筆是從哪兒開始來着?
楚蘭舟看出了秦泛的窘迫,唇角微彎,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筆尖落在紙上,慢慢滑動,語氣輕柔:
“從這裏開始,這裏落筆再輕點,筆尖微微向外旋......”
秦泛身體猛得一僵,手也機械地順着楚蘭舟的力道向下滑動。
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鼻端萦繞,似有還無。
耳邊聲音溫軟,秦泛卻聽不清分毫。
周圍安靜極了,仿佛只有她的心跳聲。
咚、咚、咚。
“行到尾處,要慢慢提筆,輕輕一收。”楚蘭舟握住秦泛的手,畫完最後一筆。
“怎麽樣?”楚蘭舟松開秦泛的手,問。
“嗯?”秦泛側過臉望向楚蘭舟,雙眼無神,整個人也呆呆的。
腦中仍是不絕于耳的心跳聲。
咚、咚、咚。
“姐姐?”楚蘭舟擡手在秦泛的眼前晃了晃。
“啊?”看到楚蘭舟的雙唇一張一合,像是在喊她,秦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終于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挺...挺好的。”
秦泛捂着心口處,整個心好像要跳出來了一般。
“我自己試試看。”秦泛忙從旁邊又抽出一張紙,慢慢落筆。
可畫着畫着,又忘了下一筆往哪兒走。
秦泛心中着急,手心迅速冒起一層汗,也不敢看楚蘭舟。
一陣鈴聲突然響起。
“我先接個電話。”楚蘭舟輕聲道。
“好。”秦泛立刻松了一口氣。
書房門輕輕地關上,秦泛也不管筆畫順序,照着楚蘭舟畫的那張符臨摹。
楚蘭舟一筆勾勒出來的符,她卻起落了數次。
最後一筆結束的時候,秦泛呼出了一口氣。
可再看看她畫出來的東西。
秦泛眉頭緊蹙,又拿出一張新的紙,繼續臨摹。
一口氣畫了三張,但細看,卻是一張不如一張。
秦泛整張臉都快皺在一起了。
她明明字寫得還可以,畫人物像線條也算生動。
怎麽畫起符來,就這麽慘不忍睹?
秦泛望了眼手中的毛筆。
難道是因為不習慣毛筆?
“可以用硬筆試一試。”
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吓得秦泛直接扔了手中的筆。
“你...你什麽時候進來的?”秦泛咽了咽口水,瞥了一眼桌上的符,臉上發燙。
“在姐姐寫第三張的時候。”楚蘭舟撿起筆,放在筆擱上,抽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了兩支筆和一個本子。
楚蘭舟遞了一支筆給秦泛:
“姐姐再用硬筆試試看。”
說完,楚蘭舟又在紙上示範了一遍。
楚蘭舟的動作很慢,也不再一筆呵成,在剛剛秦泛猶豫的地方停下筆,并在旁邊标注。
一個符畫完,整張紙已經滿了。
秦泛這次看得更加認真,用硬筆畫,顯然比毛筆要順暢了很多。
楚蘭舟在旁邊時不時地誇獎幾句,秦泛畫得也越來越好了。
直到天色漸黑,兩人才意識到竟然已經到了晚上。
吃完晚飯後,楚蘭舟沒有理由留下秦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車駛出地下車庫。
楚蘭舟站在地下車庫久久未動。
她突然不想等秦泛主動了。
她不想因為沒有理由,沒有身份,只能任她從身邊離開。
她想直接向秦泛表明一切。
可她也知道,秦泛不信。
或許還會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麽目的。
下午她在書房看到那張畫的表情,甚至更早之前,她聽聞沈清和溫瑾的事時,望向她的眼神。
她的探究,她的誤會。
她都知道。
可知道又如何?
她又能解釋什麽?
告訴她,她是她找了一千多年的人?
楚蘭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等情緒從身體裏流走,又恢複成了往日不悲不喜的模樣。
不急的。
慢慢來。
楚蘭舟回到書房,拿起秦泛畫的符,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秦泛還是不适合此道。
她記得之前指點渡雲臺的人畫符,只是在虛空中比劃了幾筆,她甚至沒有在紙上畫,他們便懂了。
但秦泛,她卻是一筆一劃地示範,甚至親自帶着她畫。
仍是無一可用。
楚蘭舟不知道秦泛當年與她換命,換走的是否還有如今她所擁有的一切。
無師自通的符咒術,以音消業的渡魂術,以及這不老不死的長生術。
如果不是她,是否是她從周朝活到現在?
楚蘭舟慢慢地把畫滿符的紙整理好,單獨找了一個盒子裝了進去。
即便她學不會,她也可以護她這一生。
楚蘭舟一個人坐在黑漆漆的客廳,不知道在想什麽。
‘嗡、嗡’。
茶幾上的手機亮了。
手機桌面上彈出了兩條消息。
‘楚教授,我到家啦。’
‘明天有任務嗎?’
秦泛把行李箱裏的衣服重新挂到衣櫃裏,才想起來還沒給楚蘭舟發消息。
立刻掏出手機,又問了問明天的事。
‘有。’楚蘭舟想起下午席钰給她打的那通電話,回:
‘明天去百家園。’
看着熟悉的名字,秦泛呼吸一滞,下意識地攥緊手機,直到掌心傳來痛意,才猛得反應過來。
‘啪’。
一滴水落到了手機屏上,在安靜的房間,聲音格外清晰。
秦泛一愣,擡手拭了拭額頭,才發現滿頭大汗。
‘百家園?這是我小時候待的地方耶!我熟悉!’
秦泛從桌上抽出一張紙,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汗,回消息的語氣卻異常輕快。
秦泛擡起頭又看了看四周,窗明幾淨,幹淨得一塵不染。
可太過幹淨,又顯得有些安靜,靜得她又忍不住想起......
秦泛立馬站起身,使勁搖了搖頭,試圖把腦中快成型的畫面搖碎,手上也立馬撥了楚蘭舟的電話。
‘姐姐,怎麽了?’
聽着話筒中溫柔舒緩的聲音,秦泛松了一口氣。
秦泛打開擴音,又把聲音調到最大,把手機放在洗手臺上,開始脫衣服。
‘沒什麽,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秦泛絲毫沒意識到她的這句話有多暧昧。
話筒中傳來一聲輕笑。
‘那姐姐現在在做什麽?’
楚蘭舟放松了身體,整個背部嵌在沙發裏,輕聲問。
‘洗澡。’
秦泛脫完了衣服,打開淋浴,淅淅瀝瀝的聲音也傳到了楚蘭舟的耳中。
楚蘭舟臉上的笑突然凝滞,聽着話筒中的水聲,臉上慢慢爬滿紅暈。
秦泛沒聽到對方的聲音,以為電話挂了,忙從淋浴間出來,看到正在通話的界面,又喚了一聲:
‘楚教授?’
突然變得清晰的聲音,打斷了楚蘭舟的思緒。
‘我在聽。’
楚蘭舟輕輕吐了一口氣,眼圈微紅,眸中氤氲着水光。
‘楚教授要睡了嗎?’
秦泛又走到淋浴下,開始主動問。
‘還沒。’
楚蘭舟慢慢垂下眸子,視線落在泛紅的指尖,聲音愈發輕緩。
水聲停了。
‘是在忙什麽嗎?’
秦泛拿着浴巾一邊擦頭發,一邊問。
‘沒有,在想事情。’楚蘭舟直言。
‘想什麽呀?’
秦泛擦幹淨身上的水漬,拿起一邊的睡衣。
‘想你。’
秦泛動作一頓,又看了一眼手機界面,确定不是視頻畫面,才松了一口氣,立刻把睡衣套在身上。
她怎麽有種在楚蘭舟面前裸露的錯覺?
如果不是害怕,她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的。
‘下午畫的符不錯。’
楚蘭舟的聲音又從話筒中傳來。
‘我還是有點天賦的哈。’秦泛鑽進了被窩裏,蒙着頭,聲音悶悶的。
‘姐姐要睡了?’楚蘭舟問。
‘嗯,今天有點累了。’秦泛忍不住打了個哈氣。
‘那...晚安。’楚蘭舟道。
‘晚安,明天見。’秦泛挂了電話,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渾身上下只露出兩個鼻孔。
楚蘭舟站在床邊,直到秦泛睡熟了,才悄悄離開。
第二天秦泛收拾好,剛打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楚蘭舟,滿臉驚喜:
“楚教授?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楚蘭舟抿唇一笑,“姐姐要不要請我進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