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所有人都懵了。
秦氏先反應過來,什麽也顧不上,直直往裏沖。
謝時鳶面色如紙,半只腳都踏出去了,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生怕再走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嬰兒的哭啼離他們越來越近,宋忱的心緊随産婆逐漸逼近的腳步狠跳起來。
“嗚哇——嗚哇——”
産婆抱着孩子出來了,袖子高高撩起,滿頭大汗,一看就是打了場硬仗,她沒發現在場人的不對勁,扯開嗓子:“生了,是個小子!”
沒有人說話。
宋忱動得十分艱難,緩緩挪到産婆面前,咬着嘴唇,眼裏蓄滿淚水:“夫人怎麽樣了?”
謝時鳶輕輕抖起來,害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出人意料,産婆哎呀一聲,拍了自己的腦門:“瞧我,把你們給急的,放心吧,公主好着呢,母子平安,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謝時鳶猛轉身,他聽清楚了,卻懷疑是自己在做夢,或是出現了幻聽。
母子平安?!
大夥怎麽也想不到是這個結果,蘭楚堯又問了一遍,得到同樣的答案。
是真的,沒有聽錯。
宋忱手背捂着眼睛,任由眼淚滾落,懸在鋼絲上的心終于落到肚子裏,這般大落大起,真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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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鳶總算有了點人色,他嘴唇幹得起皮,問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先前明明說情況不好,孩子保不住,怎麽現在又……”
産婆一聽這話,啪得拍響了自己的大腿,滿臉喜色:“誰說不是呢!聽老婆子跟你說,當時那情況是真險啊,按我這麽多年的經驗,那後果,哎呀,絕對不妙,可你猜怎麽着?”
産婆見過無數個鬼門關,極少有順利渡過的,這事拿出去能吹一輩子,自然興奮極了,也感覺不到累,春光滿面。
不等他們說話,産婆按耐不住繼續說:“公主竟然提前服了保胎藥,補血丸,老婆子和禦醫們都不知道,後面突然就起效了!你都不敢想那多有用!”
宋忱像在聽什麽神話故事,聽得呆呆的,宮人們也紛紛驚掉了下巴。
産婆高興,又拍了懷裏的孩子一下,惹得他嚎啕大哭:“這小子也有功,老婆子我都以為他出不來了,他卻不知怎麽,自己找位置爬出來了,哈哈哈!你說這奇是不奇!”
這産婆不知道是哪請來的,看着潑辣,說話極其豪放,把衆人逗得哭笑不得,一掃方才的陰霾。
正巧秦氏出來,她捂着胸口長舒一口氣,給衆人吃了顆定心丸:“沒事了,沒事了,舒娘被送到裏面休息去了,等她緩過來,我們再去瞧她。”
謝時鳶肉眼可見真正放松了。
秦氏湊過去看孩子,三四十的人,激動得不行。産婆方才下手沒個輕重,孩子被打疼了,本來就響的哭聲,現在根本停不下來。
她還在哈哈笑,秦氏趕緊從她手中,把孩子接過來。小子臉皺巴成一團,看着紅紅的,還張着嘴巴娃娃亂叫,何止不好看,說是面目猙獰都不過分。
秦氏卻心生歡喜,一臉慈愛。
謝時鳶也想看,但他沒有做好準備,加上手腳不配合,只是傻站着。
秦氏愛不釋手,突然想起正事,瞧了一圈,把孩子遞給蘭楚堯:“你先抱着?”
蘭楚堯從來也沒照顧過小孩,何況孩子還這麽小,這麽大的男人,接了個燙手山芋,手足無措,哄人的話也不利索:“笑一笑……別哭了……”
這哪裏管用,半天也哄不好。
偏偏謝時鳶一直沒個動作,看兩人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孩子親哥呢。
蘭楚堯淺翻着白眼,繼續輕拍着孩子。
可讓産婆說中了,這孩子是個奇的,看得懂人的表情,哭得更厲害。蘭楚堯沒折兒,索性放棄,抓起謝時鳶的手,一把将孩子塞過去。
誰家的孩子誰來管吧!
謝時鳶這才給了孩子一個正眼,他提起蒼白的手指,在孩子褶皺的臉蛋上撫了撫,但很快又縮回來,像碰到火星似的。
孩子軟得像一塊豆腐,他怕碰一下就碎了。
秦氏捂嘴偷笑:“我還得去準備下面的事,你們把孩子看好喽!”
謝時鳶頭皮一緊,肩上壓了重擔。
秦氏一走,孩子不知怎麽回事,不認他這個親哥,在謝時鳶懷中扭得厲害。那麽小個人眉頭都看不見,表情卻很有意思,眼睛眯着不願意瞧他。
這可了不得,謝時鳶面色變得嚴肅,孩子又嚎叫起來,他頓時慌了。
這時宋忱湊上來。
“咦?”蘭楚堯點着下巴驚疑。
只見孩子停了哭鬧,嘴角牽起盈盈的笑容,盯着宋忱眉眼彎彎,像月亮。甚至手在錦被裏胡亂扯,要讓宋忱抱。
蘭楚堯感嘆:“嘶,真是奇了。”
宋忱也沒料到,他小心翼翼把孩子抱過來,孩子心滿意足,樂得直笑,謝時鳶看得呆愣愣的。
看得出孩子很喜歡宋忱。
可沒人知道,宋忱此時心裏更奇妙,孩子對他笑的時候,有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好像有道深深的羁絆,緊緊連着兩人,獨屬于他們。
如果要形容,就是草木得春,土地喜雨,魚過清泓,太不可思議了。宋忱不知怎的,鼻頭一酸,心裏酸脹脹的。
哄孩子的空子裏,請來的奶娘還沒到,宮人把他們帶去末央宮前廳坐着。
一會兒,宮人來報:“公主醒了,說想看孩子,世子随奴婢去看看吧。”
謝時鳶心頭一震。
宋忱和蘭楚堯都跟去了。
裏屋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宮人沒有一點怠慢薛舒,給她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但到底受了些折磨,薛舒躺在床上,頭發散亂,身上半點力氣也沒有,眼睛都要撐不開,十分疲憊虛弱。
聽見動靜,薛舒打起精神望過來,見孩子在宋忱手中,她還疑惑了一下,随後手心出着汗,眼神發亮:“讓我看看我兒。”
宋忱把孩子送去,孩子在薛舒懷裏也很乖巧,他笑了笑:“他很乖呢。”
薛舒逗了片刻,只覺得心腔都融化了。
只可惜侯爺已經不在,不能親眼看到他,她眼裏閃過淚光,又很快隐去,故意說些調笑話緩解情緒:“侯爺同我都期待是個女兒,沒想到還是個小皮猴!”
宋忱眼睛咕嚕一轉,許嬷嬷曾說謝時鳶小時候很調皮,薛舒這麽說,是在點謝時鳶呢,他沒忍住,笑了出來。
謝時鳶遞給他一個眼神,宋忱趕緊閉嘴。
薛舒沒發現兩個孩子的針鋒相對,說:“孩子生得急,我還沒取好名字,你們都琢磨琢磨,該叫什麽好呢?”
謝時鳶皺眉,也沒想到,他今晚恍恍惚惚的,心思一直不在點上。
蘭楚堯沉吟片刻,提議道:“這孩子出生歷了場劫,正好是新年第一天,實屬逢兇化吉。今日辭舊迎新,往後必能順風順水,不如叫——謝迎新?”
薛舒喃喃道:“迎新,謝迎新?”
正逢天大亮,這個名字一念出來,外面就響起了爆竹聲,噼裏啪啦一通響,仿佛是特意為這孩子驅邪避難,送來吉祥與祝福。
新希望已至。
蘭楚堯笑着點頭。
薛舒便拊掌一笑,極為滿意:“好啊,再好不過了,就定下這名字!”
宋忱站在一旁聽着,猶豫片刻後突然出聲:“叫盈新吧,笑盈盈的盈。”
薛舒一頓,有些意外。
謝時鳶也看來,眉頭輕皺,一副不贊同的模樣。
這反應……宋忱料想自己的意見不會被采納,低下頭,撇起嘴角不說話了。
沒想到薛舒說:“我覺得你想的也不錯,那取哪一個呢?”孩子适時咿呀着叫了叫,薛舒滿目柔光看向他,心念一動,“不如讓他自己選。”
宋忱塔頭,眼裏閃碩着雀躍的光采,為得到肯定而欣喜,靜等着。
薛舒輕輕搖着孩子,語氣寵溺得不像話,還真打算讓他自己選:“迎新、盈新,你喜歡哪一個?”
兩個名字音明明一樣,聽不出好歹,也不知道能選出個什麽,謝時鳶別過頭,忍住反駁的欲望。
薛舒沒管他,讓孩子分別看了蘭楚堯和宋忱一眼,換了個問法:“想要哪個哥哥取的?”
孩子伸出小手,毫不猶豫抓向宋忱。
蘭楚堯輕啧一聲。
薛舒瞧見兒子這般有靈性,嘴上的笑意止不住了,沖昏了頭,直順着孩子的心意:“那便是盈新了。”
說罷,她惋惜地看向蘭楚堯。
蘭楚堯搖頭輕擺手,毫不在意,畢竟方才就見識過小盈新的雙标,對于這個結果,他一點也不意外。
宋忱雙頰浮起兩朵雲,不好意思一笑。
薛舒念着孩子的新名字,不厭其煩,小盈新十分給面子,聽到一次笑一次,宋忱也上去和小家夥一起玩。
謝時鳶在一旁看着,心說一來二去,不知要逗到什麽時候,他鳳眼低垂,嘴唇抿得緊緊的。
除了他心頭不爽快,其他人都喜上眉梢,謝時鳶倒像外人似的。
蘭楚堯咳了咳,不忍心道:“薛姨累了吧,您的身子還要靜養,不能過度貪歡,我們先帶還孩子出去,您好好休息着?”
薛舒呀了一聲,她的确累得很,撐到現在差不多是極限了,想了想,依依不舍松開盈新:“去吧。”
謝時鳶方才看着不耐煩,此時真的要走,又比誰流連,仔細着把薛舒被子蓋好,東西都拿到面前,什麽都做好了,才跟上他們。
因為薛舒要休息,末央宮的簾子什麽都擋起來,黯淡無光。
可外面白晝亮眼,宋忱抱着盈新走出去,眼睛因為不适應一下子被刺激到,擡手擋了片刻才緩過來,迷迷糊糊睜眼。
有一個人影突然倒下去。
還沒看清楚,緊接着就聽到蘭楚堯半是驚吓半是着急的喊聲:“謝時鳶!”
謝時鳶直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快去叫禦醫!”有人喊。
謝盈新這時又認謝時鳶了,感覺到他有危險,哭聲震天。
宋忱還是懵的。
宮人在他面前四處奔走,宋忱眼前畫面幾變,秦氏帶着奶娘匆匆趕來,把盈新接過去。沒多久宋鴻嘉和薛霁卿等人也來了,一窩人全擠在末央宮,到處都是喧嘩。
兵荒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