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哎,你瞧這樓觀雪如何?”蘭楚堯閑着無聊,與他聊起八卦。
宋忱想了想:“長得好看,人也很好。”
蘭楚堯神秘一笑:“你可知樓前輩不來,真正的原因的是什麽?”
宋忱疑惑:“不是生病了?”
“非也。”蘭楚堯搖頭否認。
宋忱好奇了:“那是為什麽?”
蘭楚堯把手放在嘴邊,确保裏面的人聽不見,輕輕一咳:“樓公子今年二十有一,才貌雙全,卻因久居山林,現在還沒成家。”
沒成家就沒成家吧,這和樓前輩不來有什麽關系,宋忱沒懂。
蘭楚堯接着道:“樓公子自小醉心醫術,眼裏沒有其他東西的影子,樓前輩一大把年紀,心急他的婚姻大事,所以才故意稱病騙樓公子來京城。”
宋忱目瞪口呆:“哈?”
竟然還有這些不為人知的事啊,他腦子裏浮現樓觀雪的身影,覺得頗為不可思議,那樣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誰能與他比肩。
“哎,按理來說我們不該多管閑事,畢竟樓公子無心于此,如果是平時,我肯定不會插手,但這回我受命于帛川前輩,需要給他個交代。”蘭楚堯又說。
宋忱聽明白了,前後一思量,脫口而出:“你是不是答應幫樓觀雪相看女子,所以樓前輩才同意幫謝時鳶治病啊?”
蘭楚堯挑眉,扇子點了點手:“聰明。”
宋忱皺眉,覺得不好,但如果蘭楚堯不這樣做,謝時鳶就沒救了,他手指攪動着,語氣生硬:“這種事情要看緣分呢,樓公子不喜歡的話,我們找了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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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楚堯一嘆:“我可是在樓前輩那立了軍令狀,要是找不到,謝時鳶的眼睛……”
宋忱心頭一緊:“眼睛怎麽了,不給治了嗎?”
蘭楚堯含痛點頭。
宋忱就這麽信了,一點也沒懷疑,愁容滿面:“那,那我們幫樓公子找吧,要是能找到他喜歡的就好了。”
蘭楚堯琢磨着時機到了,便說:“我倒是想盡心盡力,可惜我常年在外做生意,在京中也沒幾個相熟的人家,想覓佳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忱臉皺成一團:“那要怎麽辦?”
蘭楚堯:“需要你幫忙。”
宋忱像一只誤入狼群的溫順小羊,絲毫沒有感受到危險的來臨:“什麽?”
蘭楚堯循循善誘:“我們要想辦法讓觀雪多結識些姑娘,你在宋家這麽多年,不是與很多世家交好嗎,我想讓你組個局,請相熟的小姐們出來游玩,然後我再帶上觀雪就成了。”
宋忱遲疑片刻,覺得不妥:“我們都是外男,不打招呼就帶上樓觀雪,對姑娘們不好吧。”
蘭楚堯高深莫測:“別急,這我自然也想到了,我們不單請各位小姐,她們家中有兄長弟弟的,把他們一道請來便是,再另外叫上幾個關系好的公子,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照他這一做,誰還看得出這是個相親宴,宋忱恍然大悟,看蘭楚堯的目光瞬間就不一樣了:“你好聰明。”
蘭楚堯但笑不語。
宋忱眼睛忽閃忽閃的:“就這麽辦吧,我答應你了。”
蘭楚堯心中暗自松了口氣,倍感愉快——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總算得償所願。這種組局的手段在世家中并不少見,得虧是宋忱好忽悠,才那麽順利。
不過別人都是打着聚會的幌子相親,也只有他打着相親的幌子要在宴會上找人了吧?
就是不知道那人會不會現身了。
蘭楚堯兩手抱起來,墨刷似的睫毛微微一掃,掩蓋了眼底那一抹狡猾的光芒,說着宋忱的好話:“謝時鳶有你,真是他的福氣。”
說者無意,可這話偏偏踩到了宋忱的痛點,一下子就讓他炸了毛,他一跺腳,仿佛一只受了驚的小鹿,頂着鹿角不管不顧撞人:“你說什麽呢,你不準這樣說!”
這下輪到蘭楚堯錯愕了,他不知道自己捅了什麽馬蜂窩,目瞪口呆:“說你好還不行,反應這麽大?”
他哪裏知道宋忱那些不可言說的秘密,宋忱知道是自己惱羞成怒,可又實在控制不住,于是破罐子破摔:“就是不行。”
宋忱性子溫良,卻長了副欺騙人的面孔,嚴肅起來的時候,那深邃冷峻的曲線顯得他很不好惹,尤其是他還說着這樣霸道的話,看着更犀利懾人了。
蘭楚堯與他相視兩眼後,十分無奈妥協道:“好好好,不行就不行,我不說就是了。”
宋忱嘴巴抿成一條線,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側過身子低頭不語。
正此時,裏面響起樓觀雪的聲音:“兩位進來吧。”
宋忱立馬去推門。
兩人站在水池旁,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們用內力烘幹了。
謝時鳶沒什麽要緊的,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嘴角沾着幾滴血,鴉羽似的睫毛下,眼睛暫時還沒有焦距。
樓觀雪把蒙眼的綢帶遞給宋忱:“在好之前,他的眼睛萬萬不能再被刺激到,所以今日起要一直戴着這個,切記不能摘下。”
宋忱鄭重點頭,走到謝時鳶面前,他十分配合地把頭低下,讓宋忱剛好夠到後腦勺,把綢帶系上。
宋忱感激道:“謝謝樓公子。”
樓觀雪溫和道:“不必客氣,郎君喚我名字就好。”
宋忱點點頭。
這次藥浴花了不少時間,樓觀雪的住所也收拾出來了,他一路風塵仆仆,倒真有些累,正欲告退,就聽見謝時鳶開口:“觀雪兄留步。”
樓觀雪于是擡眸,沒有絲毫不耐,潤如春風:“怎麽了,可是還有什麽事?”
謝時鳶把宋忱拉過去,掙紮了許久,才啞聲道:“我的梓君自小有疾,可否勞煩觀雪兄一道看看。”
宋忱驀地看向他,難掩震驚。
蘭楚堯也是一頓。
大雍有男子成婚的先例,梓君便是男妻的代稱,二人都沒想到謝時鳶會這麽稱呼他。
倒是樓觀雪,他并無意外之色,只是把藥箱放在桌上,伸手向宋忱示意:“當然,郎君請坐。”
謝時鳶松開握着宋忱的手,一條綢帶封鎖了雙目下的情緒。
宋忱呆呆地坐到樓觀雪對面,手腕被拉置在軟枕上,兩根幹淨漂亮的手指搭上來,修長如玉。
蘭楚堯簡單講述了他的情況。
樓觀雪心中有了底,看得很快,不知探到什麽,眉頭擰了起來。
宋忱見狀,心裏有幾分忐忑。
樓觀雪松開手,稍稍沉吟後有了判斷:“成年舊疴,已經成了定形,恐怕難以治療。”
謝時鳶一頓,也産生什麽異樣的情緒,他好像只是心血來潮問了一句,無妨結果如何:“那便罷了。”
樓觀雪卻想到什麽,多說了一句:“我醫術不精,但似乎感受到他體內存留的一絲毒息,隐藏得很深,如果能找到人将毒引出,或許另有轉機。”
謝時鳶身子輕動,随意應了一聲:“我知道了,多謝觀雪兄。”
樓觀雪似乎嘆了一聲,輕得微不可聞。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謝時鳶接着就要帶樓觀雪前去安頓,但樓觀雪不欲叨擾,只讓小厮帶路離開。
蘭楚堯也道別:“事情既已辦成,我也該走了。”
說罷腳底像抹臉油似的,跑得飛快,浴房裏留下他們兩人,宋忱捏着自己殘破的衣角,眼睛濕漉漉的,像池子裏的水蒸氣一樣,難以消散。
他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麽,謝時鳶沒給他這個機會,擡步往外走。
宋忱只能将一切抛之腦後,快步跟上。
*
樓觀雪來的第三日,宋忱按蘭楚堯所說,邀請各家公子小姐游湖,地方定在城外的清和湖,各家都很賞臉,但凡收到貼子的,都到場了。
此時是晚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點起了盞盞河燈,光芒倒映在湖中,像是墜落人間的星星,岸上燈火闌珊,依稀可聞絲竹嘈雜聲。
他們乘的是蘭楚堯的私舫,橫在湖心,華麗非凡,一副海上明珠的氣派,在一衆船舫中十分惹眼。
就連一向享盡奢靡的公子哥都亮着眼四處打量,對宋忱感嘆:“你從弄來這麽好的東西,我今個算是開了眼,當真不虛此行啊!”
宋忱摸摸頭,沖他淺笑:“朋友借的。”
說罷看向外面,有點坐不住,蘭楚堯怎麽還沒來?不是說了很快就會到嗎,這都戌時了,人影都不見。
剛想着,船走到一半,停下了,宋忱心頭一動,忍不住朝外面張望。
蘭楚堯和樓觀雪一前一後進來。
樓觀雪今日也穿了白色淺衫,長身玉立,眉目如畫,那銀發又讓他看起來好似山間雲霧,飄渺得即刻就要散去。
宋忱眼裏放了光,樓觀雪不好約,他還以為對方不來了呢。
宋忱偷偷看旁人的臉色,果然不出所料,大家不約而同把注意力放在樓觀雪身上,眼底浮現出驚豔之色。
蘭楚堯拉着樓觀雪一起坐下,從桌上拿杯子倒了兩杯酒,樓觀雪面前放了一杯,另一杯自己飲了:“來晚了,我自罰一杯。”
随宋忱出來的幾位都是世家子弟,與蘭楚堯互相都認識,雖然平時不一起玩,但也能說起話來,見狀便與他調笑起來。
樓觀雪靜靜坐着,沒有參與衆人的喧嚣。
宋忱正想找機會介紹,有人冷不丁開口:“不知這位公子是?”
宋忱聞聲望去,原來是李小姐,李小姐也是侍郎之女,比宋忱虛長一歲,知書達禮,溫婉大氣,平時都是拿宋忱當弟弟照顧,宋忱挺喜歡她的。
她今日穿了件湖藍色的長衫,外面裹着雲白的貂裘,看不出來對樓觀雪有什麽心思,倒是她身邊坐的幾位姑娘面色微紅,時不時偷看樓觀雪。
蘭楚堯心裏明了,笑道:“是樓公子,我從南洛請來的貴客。”
樓觀雪也微微欠身:“鄙人樓觀雪,只是一介鄉野郎中,見過各位。”
衆人一聽南洛,姓樓,又懂醫術,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姑娘們心緒略微複雜,以樓觀雪的名聲,說是鄉野郎中那确實是謙虛了,但若是考慮談婚論嫁,門戶就又有些低了。
她們不禁為樓觀雪這一身容貌氣度感到可惜,無聲嘆了口氣,雖然感到遺憾,但接下來便是對樓觀雪再有好感,也不會再往別的方面去想了。
撇開這個不提,大夥依舊對樓觀雪十分照拂,沒有冷落了他,尺度把握得很精準。
蘭楚堯看在眼裏,心如明鏡,勿怪姑娘們這麽想,從小接受的教導不同,出身擺在那兒,她們不會以這個去評判人,卻在某些時候不得不限制,這樣對大家都有益。
反正今日也不是為了這個。
就是無故連累了樓觀雪,蘭楚堯暗罵自己一句,在心裏對樓觀雪說了聲抱歉,記下了他這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