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樓觀雪不知他在想什麽,聊了一會兒,攬着袖子起身,說想出去走走。

宋忱四下看了看,不想要他獨自一人,但又不好離席。

蘭楚堯瞧出他的糾結,心下一喜,推波助瀾:“你陪觀雪走走吧,這裏有我守着。”

宋忱想想,同意了:“那好吧。”

樓觀雪身形板正,踩着不急不緩的步子離開,身後的喧嚣逐漸淡去,宋忱隐約聽見蘭楚堯說話,不知道打算做什麽。

他和樓觀雪一起走到船舫的甲板上。

晚間風涼,掀起樓觀雪的發絲,長袍流湧,他立在圍欄前,仿佛月下仙人,将要淩空而去。

宋忱側目,撞進了樓觀雪的瞳孔,那雙眼包羅萬象,柔和得像清泉,又光華萬丈。被他這麽盯着,宋忱有種被看破的錯覺。

他抿唇問:“你不喜歡今天的宴會?”

樓觀雪輕搖頭,直白道:“是蘭公子讓你請這些姑娘來的吧?”

蘭楚堯先前說的話真假參半,帛川先生确實囑托他幫樓觀雪物色親事,這些樓觀雪知道,所以才有這麽一問。

宋忱咽了咽口水:“你,你怎麽知道?”

樓觀雪朗潤一笑,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猜的。”

宋忱心裏沒底,知道瞞不住了,乖乖低眉向樓觀雪致歉:“對不起,你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是我們自作主張,欺瞞了你。”

樓觀雪沒有回應他,而是毫無征兆地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和謝世子,感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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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問這個問題,宋忱猜不透樓觀雪的心思,沉默着不知怎麽回答。

皓月當空,船下水流澹澹,樓觀雪目光沉靜:“你對他的事情格外上心,你很擔心他,我知道你這麽做是順了爺爺的意思,想讓世子快快好起來。”

宋忱揪了揪手指。

樓觀雪輕嘆一聲,說:“是蘭楚堯告訴你的吧,你其實不必聽爺爺的胡話,我答應治好世子,就一定會負責到底。”

宋忱盯着他,愣愣的,樓觀雪沒有表達自己的喜怒,但他說不必做,其實态度很明确。他這才知道,樓觀雪看起來溫雅得沒有脾氣,其實是一個極有原則,極有界限的人。

是了,行醫之人開不得玩笑,他怎麽會棄謝時鳶不顧?

是他一時糊塗,多此一舉了。

宋忱迷途知返,認錯道:“對不起,是我誤解你了。”

樓觀雪沒有責怪他:“無礙,我沒有生氣。”

宋忱知道他直白地告訴自己,只是不想再被這種事情困擾,他連忙保證:“我不該這樣做,你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

看他眼睛睜得大大的,信誓旦旦又可愛的樣子,樓觀雪啞然失笑:“嗯。”

這種事情說清楚就好了,宋忱松了口氣,覺得樓觀雪真的很溫柔,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點,不自覺與他親近起來:“我可以叫你觀雪哥哥嗎?”

樓觀雪眉眼盈潤,點頭。

恰時船帆一個颠簸,宋忱沒站穩,猛地向前方撲去,好在樓觀雪就在面前,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

宋忱臉埋在樓觀雪腰間,姿勢實在不算雅觀。

樓觀雪聲音沉穩:“沒事吧?”

宋忱低頭心間撲撲亂跳,有驚吓,也有一點難為情,他從樓觀雪臂窩裏退出來:“謝謝觀雪哥。”

四周的水波還有些晃蕩,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道笛音,悠遠輕揚。樓觀雪朝遠處看去,一艘小船正朝他們駛來,船頭立了位公子,聲音就是從他那裏傳過來的。

宋忱聽着這聲音,預感到什麽,等船越靠越近,才看清那人的面貌,是宋萱。他一愣,然後欣喜地朝宋萱揮手:“二哥!”

兩條船并在一起,宋萱跨過來後,小船就返回去了,宋萱把笛子放下了,笑着問他:“才認出二哥啊,聽不出我的笛聲?”

“當然認出來了!”宋忱忙答,又想到什麽撓頭,“二哥你怎麽在這裏啊?”

宋萱唔了一聲:“我聽家裏的小厮說你約了朋友來游湖,這會兒天太冷,我不放心,就來看看。”

他注意到樓觀雪,問了一句:“咦,這位是?”

宋忱告訴他,宋萱了然,同樓觀雪問好。

樓觀雪說:“外面風大,船不穩,我們先進去吧。”

宋忱點頭,随二人往裏走,還沒發現有什麽問題。等到與裏面的人只有一簾之隔的時候,宋忱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停住:蘭楚堯在裏面,他把這事忘了!

他還沒告訴二哥找他的人就是蘭楚堯呢,他慌忙去拉宋萱的袖子,卻晚了一步,宋萱已經掀開簾子進去了,宋忱心裏咯噔一下。

樓觀雪問:“怎麽了?”

宋忱連忙搖頭,咬着嘴巴:“沒事,走吧。”

裝作不知道吧,反正兩個人都不知道,只要他不說就沒人知道。

屋裏,一群人聚在一起,射箭地射箭,投壺地投壺,玩得正高興,蘭楚堯隔老遠,看着突然出現的人眼睛一眯。

三人坐到蘭楚堯對面。

宋萱與宋忱大部分好友都相熟,但也有幾個不認識的,他把蘭楚堯當成其中之一,沒怎麽在意。

宋萱的氣質很獨特,他不像市井商人,像個書生,可是又比尋常的書生多了幾分老練世俗的感覺,尤其是對比在場其他人。

蘭楚堯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剛才他和衆人一起玩,想了很多法子試探,就是沒看出誰是見君子的東家,他忍不住懷疑自己,難道猜錯了?宋忱不認識對方,或者對方根本沒有來?

不過現在看來……

蘭楚堯目光在宋萱身上打了個轉,忽地一笑,緊接着,他從幾人的攀談中得知宋萱的身份,不由一驚,二哥啊,親二哥啊?

這得好好考量了,他托着下巴沉思起來。

宋忱坐在宋萱身旁,手心都冒汗了,蘭楚堯會怎麽做啊?腦袋裏過了幾種念頭,又不敢表露出來,宋忱只能埋頭假裝吃東西。

然後他就看見蘭楚堯放在下面的手動了,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盒子,用兩個指頭慢條斯理推到宋忱面前:“先前向你借的東西,現在還給你吧。”

宋忱盯着盒子,警鈴大作,是那個簪子吧,蘭楚堯說和二哥有關,他是故意拿出來的。

他忙伸手去接,想把這事壓下去。

蘭楚堯哪會讓他如願,他在宋忱碰上盒子的時候,突然就把盒子打開了,裏面的簪子就這麽擺在衆人眼前。

宋忱:“!!”大事不妙!

他回頭看宋萱,對方自然也看見了,宋萱眉心一閃,大抵是猜到什麽,不過他很會影藏自己的情緒。宋忱只看見他的目光輕微變動,卻沒有太多的反應,如果不注意看他甚至都發現不了。

然而他掩飾得再好,還是沒瞞過蘭楚堯,宋萱在迎上他那雙老神在在,帶着些許笑意的眼睛時,清楚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是這個吧,見君子?”蘭楚堯話問的宋忱,看的人卻是宋萱。

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被識破了。宋萱明白他的意思,思索片刻後,朝蘭楚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宋忱眼睛來回轉着,只能跟着說是。

蘭楚堯接收到信息,心滿意足,他笑了笑,将蓋子合上,很大方地遞給宋忱:“那便收好了。”

宋忱捏着盒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桌上少有人知道這些暗湧,只當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唯有樓觀雪看了宋忱幾眼,不知想到什麽。蘭楚堯和宋萱心照不宣,宴會繼續,幾個公子哥拉上宋萱,喝得面紅耳赤。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待月上枝頭,夜色欲墜,李小姐提出返程:“時候不早了,阿忱,讓船夫掉頭回去吧。”

宋忱一直坐立難安,早就想回去,趕緊應下:“好。”

霧籠長江,幾條正要出行的船上漁火昏暗,船舫穿過,逐漸靠岸,各家子弟坐上車,消失在城門對側。

宋忱與宋萱站在一起,對面是蘭楚堯和樓觀雪。

蘭楚堯不急着與宋萱交涉,只是為下次見面作鋪墊:“今日與宋兄初識,我甚是高興,改日一定登門拜訪,希望宋兄給幾分薄面。”

宋萱還不知道什麽個情況,只能客氣地點頭。

幾人分別,和來時一樣,樓觀雪随蘭楚堯一同打道回府,宋忱随二哥上馬,正襟危坐,低頭不語。

宋萱把薄毯遞給他,開始盤問了:“說吧,怎麽回事?”

人是宋忱帶來的,蘭楚堯盒子也是給的宋忱,他那會兒反應這麽明顯,必然知道點什麽。

宋忱張了張口:“二哥,他就是前段時間在找你的人。”

宋萱早就猜得八九不離十,聽罷還是皺起眉頭:“蘭楚堯?我從前也沒發現你與他有聯系,而且他查我,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是謝時鳶的好友。”宋忱小聲說。

“什麽?”宋萱聲音驟然放大。

宋忱被虎得一個激靈,宋萱對謝時鳶這個橫空出世的弟夫可是沒有一點好感,任何與他有關的都會很輕易踩中他雷點。

可是沒辦法,不說清楚不行,宋忱苦着小臉,把簪子的原委同宋萱說了。

“蘭楚堯說找你是想和你做生意。”宋忱解釋。

宋萱還是斯斯文文白面書生的姿态,聽完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這謝時鳶是來克我們宋家的吧?我就做了兩樣物什,偏偏叫他碰上了。這一個兩個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非要逼我現身,真讓人生厭。”

他這會兒怒氣上湧,全然忘了之前自己也有見背後之人的想法。

宋忱趁機試探:“二哥你怎麽想的啊?”

宋萱冷靜下來,好像想翻白眼,但是又按耐住了:“惹我不高興,還想和我做生意,門都沒有。”

那就是不會和蘭楚堯合作了,宋忱拉着被子的一角,心裏有幾道情緒交纏,欲言又止。

這樣挺好的,宋萱就不會有危險了。

可是得到這個答案,他又忍不住想謝時鳶到底想做什麽,他找二哥是真的要對付宋家嗎,還是有別的事情要做,如果做不成,會不會對謝家有什麽影響?

宋忱難以控制地往壞的方向去想。

他這不同尋常的表現都落在宋萱眼裏,宋萱不動聲色地打量他,最後眉頭緊巴起來:三弟現在怎麽有心事了,他似乎瞞了很多東西,離開一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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