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謝時鳶說這句話時,周身氣息格外低沉,宋忱先是愣了愣,随之眼皮一顫,不安道:“我不能和他走近些嗎?”

宋忱不确定謝時鳶怎麽想的,只覺得自己是他讨厭的人,謝時鳶可能不樂意樓觀雪和他在一起吧,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謝時鳶不說話,沉靜得有些意味不明。

宋忱不禁感到沮喪,他低下頭不想暴露,喉嚨卻幹澀起來:“我……我沒有別的意思,觀雪哥很好,我只是喜歡他,想和他多待在一起,我不會對觀雪哥做什麽的。”

“喜歡?”謝時鳶輕歪着腦袋,喃喃重複着這兩個字。

二哥說人的心思都寫在眼睛裏,謝時鳶的鳳眸很漂亮,可他的情緒總不會外露,宋忱以往就看不懂他,現在更看不懂了。

宋忱忐忑着點頭,怕他不信,又特意強調了一遍:“我真的很喜歡觀雪哥。”

不知怎麽,他說完這句話空氣突然就變得陰冷,宛如蒙上了一層霜雪。

謝時鳶諷刺一笑:“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為什麽這麽問,他當然知道啊,宋忱凝視着謝時鳶眉心一跳,本能感到氣氛不對,沒輕舉妄動。

謝時鳶于是起來,比他高出半個頭的身子緩緩逼近,一點一點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最後與他近在咫尺。

太近了,近得他與對面的人鼻息交融,宋忱呆愕地望向謝時鳶。

一只手順着領口撫上他的脖頸,像什麽冷血動物爬了上來,帶着潮濕冷氣緊追不放,激起宋忱一身雞皮疙瘩。

謝時鳶兩節手指準确無誤搭上他的喉嚨:“旁的我都不關心,可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忱開始害怕,他踉跄着後退,逃脫了謝時鳶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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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鳶的手停滞在空中。

他輕笑一聲,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問:“已經嫁了人,你還有資格喜歡別人嗎?”

已經嫁了人……宋忱抿起唇,這才知道謝時鳶是誤會了,他說喜歡樓觀雪,不是那樣的喜歡啊。

宋忱上前,想解釋,謝時鳶卻像碰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避開了他。

他側着身子不肯施舍一點餘光,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冰冷又尖銳地坦露自己真正的想法:“你做什麽與我無關,但你若是水性楊花髒了謝家門楣,”他一頓,“我會殺了你。”

話放出來時,氣氛就像緊繃着的弦,一不注意就要斷開。

宋忱心頭一緊。

謝時鳶不顧他的反應,擡步欲走。

宋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四指一點一點收緊,宋忱把謝時鳶強留在原地,目光變得堅定——以往謝時鳶莫名其妙走了他從來沒留過,可這次他要解釋。

“你誤會了!”

謝時鳶不為所動。

宋忱:“我知道什麽是喜歡,我對觀雪哥的喜歡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了還不算,要親自展示一遍,別人才會相信。

宋忱繞到謝時鳶面前,把謝時鳶的手擡起來放回自己脖頸上,盯上他嫣紅的唇瓣。宋忱回憶起曾經在冷冰冰的湖水下,那個并不溫情,甚至算是有點血腥的吻,找到合适的角度,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試探着壓上謝時鳶的唇角。

時間在那一刻是靜止的。

宋忱在那片溫軟上蹭了片刻,然後退開了,在謝時鳶耳畔輕聲呢喃:“這才是喜歡。”

謝時鳶似乎反應過來,不知是不是在生氣,他顫抖着手想要掙開。

宋忱心口跳起來,他把謝時鳶鎖緊了,一不做二不休,雙手環住謝時鳶的腰,抱着不肯松手。腦袋輕輕搭在謝時鳶肩頭,宋忱認真道:“你別生氣,我沒有別人。”

“我嫁給你,就只有你,不會再喜歡別人了。”

宋忱其實在抱着謝時鳶的時候,手也是抖的,誠然,他害怕謝時鳶,可這種害怕更多的是來源于自己的心虛,并不是謝時鳶本身帶來的。

他害怕被人發現宋家做的壞事,害怕謝時鳶發現他隐藏的秘密。

但他更害怕謝時鳶的厭惡。

所以謝時鳶誤會的話,他就會勇敢一點,勇敢做這樣平時不敢做的,出格的舉動。

他要身體力行告訴謝時鳶,自己絕不會做傷害他的事情。

他抓緊謝時鳶的腰,兩人貼得嚴絲合縫:“我不會對不起謝家的,你別生氣了。”

謝時鳶身體僵直着,猛地掙開他,胸膛難得劇烈地起伏着,他提起手腕擋住唇口,袖口抖動不停,像在極力隐忍什麽。

宋忱心頭明之昭昭的小火苗頃刻就被熄滅了,他看不見謝時鳶綢帶下氣紅的眼尾,自己眼眶先是紅了。

“咚——”

謝時鳶突然靠着軟榻蹲下,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盞,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嘴唇開始發白,很難受的樣子。

宋忱吓了一跳,也顧不得什麽,趕緊過去拉他:“你怎麽了?不舒服了嗎,哪裏難受?我讓人去叫觀雪哥!”

“——別碰我,”謝時鳶整個人看起來蒼白又脆弱,說的話卻生冷無情,“離我遠點。”

說着甩開宋忱的手,可下一秒,幾滴凝實的淚水從眼底沁出來,擦着綢帶落下,滴滴答答砸在地上。

宋忱以為謝時鳶是疼哭的,當下就失了神,放下他大步跑出去,大概是去叫人了。

謝時鳶不受克制的戰栗,他一把抓住自己的頭發,好讓頭皮上尖銳的疼痛分擔一點體內翻湧的不适。

惡心。

為什麽對仇人的觸碰,産生那樣的感情?

這些日子裏來自己的種種異常突然就風起泉湧似的,一股腦擺了出來。謝時鳶從中窺探出了某些不願面對的隐晦,一股濃烈的自厭化為烈火在胸腔裏叫嚣着,仿佛要将他生煎活烤。

謝時鳶抓着桌角,緩緩倒在地上。

*

謝時鳶搬離了聽雪閣。

最近在侯府的一段太平日子像假象一般,宋忱好像又回到剛來侯府,無人問津,格格不入的時光。

天空陰沉沉的,應該要下雨了。宋忱趴在窗前,目光落在長廊盡頭——去往誦雨軒的方向,定定望着。

那晚宋忱來不及叫人,直奔向樓觀雪的房間,他帶樓觀雪趕過來時,謝時鳶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與樓觀雪合力把謝時鳶擡上床,心急如焚詢問樓觀雪狀況。

他還記得樓觀雪說的話:“眼疾的治療到了尾聲,這幾日本就該一逼。我先前擔心意外沒有用過猛的藥材,即便這樣他體內的氣息也變得狂躁,加之心緒過度起伏,便昏迷了。”

樓觀雪當時還解釋道:“不必擔心,這回誤打誤撞解了我的難題,是件好事。”

宋忱于是放下心來。

他在床邊看了謝時鳶大半宿,後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迷瞪地朝四處望去,卻發現聽雪閣又是一次大變樣。有關謝時鳶的東西全被拿走了,這個人走得了無痕跡,和來的時候一樣,讓人沒有一絲準備。

像被遺棄了一樣。

宋忱對着聽雪閣的一片空曠茫然無措。

他從連末那裏得知,謝時鳶要去誦雨軒休養,任何人不得打攪。

“吱呀——”連末把窗戶關起來。

“公子怎麽又在這吹冷風,這府裏風水不好,別又生病了。”連末唠叨。

宋忱回過神,睫毛輕顫,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好巧不巧,連末剛關上窗,外面就淅淅瀝瀝下起小雨,隔着牆也能感受到綿密的濕意。

宋忱抱起膝蓋,靜靜坐着。

“那禍害人的王八蛋終于走了,屋裏空氣都清新了許多,但還是沒有咱自己家的好。”連末喋喋不休,還在細數侯府的不好。

宋忱不想再聽,下榻拿了卷書,慢慢翻起來。

連末就閉上了嘴巴。

謝時鳶已經把東西都拿走了,但連末好像還覺得聽雪閣不夠幹淨,他閑不住,四下打理着東西,時不時往這邊瞄幾眼。

宋忱視若無睹。

外面的雨下得越來越大,泥土腥潮的氣息一陣接一陣,平白擾了他沉浸的思緒。爐子升的青煙也老是恍惚着宋忱的視線,他盯着書卷,久久沒有翻動。

過了一柱香時間,宋忱啪嗒一聲把書合上,起身:“我們去找盈新玩。”

連末看他往外走,放下手裏的活跟上來。

可是到了地方,謝盈新卻不在,驚竹院冷冷清清,只有許嬷嬷和幾個小厮在。

“小公子今日随世子進宮去了,夫人一直在宮裏休養,見不着盈新想念得緊,她昨兒個送了信給世子,今兒一早兩人就去了。”許嬷嬷解釋。

宋忱聽罷耷拉起嘴角,只得原路返回。

府裏所有人好像都有事情,沒人有功夫搭理他,樓觀雪倒是閑着,可因為前幾天謝時鳶的話,宋忱覺得找他似乎不太好。

宋忱走到聽雪閣門口,正糾結着要不要去找樓觀雪,迎面猝不及防撞上了蘭楚堯。

蘭楚堯沒看路,皺着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走的也急。

宋忱一愣。

蘭楚堯總是在謝府神出鬼沒的,大概還是來找謝時鳶的,他還不知道謝時鳶已經搬走了。

想着,宋忱下意識退後一步,唯恐避之不及——不知道他和蘭楚堯是不是犯沖,總覺得每次遇見他都沒什麽好事。

他躲的快,蘭楚堯這次竟也沒看見他,腳下帶風似的,衣擺消失在轉角處。

宋忱松了口氣,重新站出來,明明該回去,他卻突然瞧着蘭楚堯離去的方向頓了頓。

腦子裏閃過那天在誦雨軒他和謝時鳶的談話,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宋忱抓緊自己的袖子,一沖動就又追了上去。

只是沒想到這一會兒功夫,蘭楚堯已經沒影了,宋忱稍稍瞪圓了眼。

一路小跑着,宋忱趕到後院才停下,鼻息微喘。

蘭楚堯踩上矮凳,彎腰正準備上車。

“蘭楚堯!”

他聽見聲音回眸,很意外地挑起眉梢,随後慢悠悠放下衣角,落了地。

面對宋忱,蘭楚堯一掃方才的沉郁,還有閑心彈了彈衣服上的粉塵,姿态散漫,嗓音也懶洋洋的:“你怎麽來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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