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陰雲

陰雲

“世子，武成王殿下到了。”蕭定方剛到門口，便聽到門口護衛提醒的聲音。

他點頭應了一聲，轉身望去，只見一位紅衣少年帶着一位管家緩緩走來。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少年平淡的臉上泛起一抹笑意：“蕭大哥，許久不見。”

蕭定方也笑了，拱手行了一禮：“四殿下，許久不見了，我們府內敘話。”

林清秋點了點頭，随着對方走進蕭府，他環顧四周，府中的景致還是和以前一樣淡雅清新，沒有任何變化。

就如同他當年第一次來蕭府一樣，偌大的侯府沒有一絲奢華之意，甚至連丫鬟和仆人都鮮少見到。

像是感覺到了什麽，蕭定方輕聲說道：“父親平時軍務繁雜，我又要管理北軍大營諸事，整個侯府便只能交給挽月打理了。”

聽到蕭挽月這個名字林清秋更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連忙賠禮道：“蕭大哥，今日穎都城策馬之事實在是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他當時因着回穎都一事心氣不順，于是便策馬疾馳發洩一番，沒成想驚到了蕭挽月的馬車，實在是太過巧合。

蕭定方搖頭笑了笑，也沒有去責備對方：“說起來你雖然與我蕭家有舊，但卻從來沒有見過挽月，第一次見面就鬧出這種誤會，還真是不知該怎麽說你才好。”

此言一出，林清秋算是松了口氣，但對方接下來的話卻又像是潑了一盆冷水：“至于致歉的話，還是四殿下親自與挽月解釋吧，她已經在那邊等你了。”

他順着蕭定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蕭挽月坐在涼亭下面，溫潤的手指不急不緩的搖晃着手中的杯子，一根精美的玉簪将銀發高高束起，兩縷輕柔的發絲垂落在側，半掩住那清麗的眸子。

林清秋愣住了，久久沒有回過神，直到涼亭下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小王爺既然都到了，那便過來吧。”

他這才反應過來，身邊的蕭定方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轉身離開了。

林清秋有些生硬的走到蕭挽月身邊，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味撲面而來，他這才發現杯中并不是茶，而是湯藥，對方的臉色也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白皙。

“身體抱恙，無法行禮，讓小王爺見笑了。”耳邊傳來蕭挽月平淡的聲音，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無..無妨，本...我此次前來是專程為了之前的誤會來向挽月姑娘致歉。”林清秋仿佛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說話了一樣。

蕭挽月輕聲一笑，免去了那些客套話，直接開口說道：“今日聽聞穎都有一則傳言，說是我與小王爺早已得到陛下賜婚，小王爺此次策馬驚擾我的車駕就是因為你我久別重逢，情難自禁，小王爺怎麽看？”

林清秋神色一驚，連忙站起身來解釋道：“此等謠言怎可輕信，若是讓我知道了造謠者是誰，我.....”

他本想說些什麽來堅定自己的想法，可話語到了嘴邊卻遲遲說不出口。

蕭挽月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開口問道：“若是那人是你二皇兄，是你父皇，又當如何？”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變得陰沉，烏雲遮住了日頭，氣氛有些壓抑。忽然，一道雷聲響徹空中，驚得林清秋久久無言。

豆大的雨珠從空中落下，蕭挽月将手伸出庭外，任由雨珠滴在手背上，濺起陣陣水花。

林清秋沉默良久後看向蕭挽月的手掌，眼角染上一絲淡紅之色：“你說是我父皇與二皇兄，可有證據？”

聞言，蕭挽月收回了手掌，淡淡說道：“小王爺既然這麽問了，那便是已然相信我說的話，只是心中仍有一絲幻想，不願意去打破罷了。”

林清秋默認了對方所說，如今穎都由四股勢力掌控，武将以蕭家為主，文官則大多投靠蘇家，王家的外戚勢力近些年也在朝堂上顯露出來，而皇室與其他三方比起來則顯得有些勢微。

能夠半日之內讓流言傳遍穎都，背後至少要有其中一股勢力的推波助瀾。

再聯想到今天未央宮內皇帝對他說的話，這背後操縱之人已經呼之欲出。

只聽蕭挽月繼續說道：“穎都四大勢力盤根錯節，一直保持着一個微妙的平衡。可若是你我兩家聯姻，這種平衡便會被打破，這是王家與蘇家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蕭挽月說話慢條斯理，語氣也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話語中的深層含義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她輕輕抿了一口湯藥，苦澀的味道順着舌尖遍布全身，頭皮一陣酥麻，随即有些嫌棄的将杯子放回桌上。

平淡的目光看向林清秋繼續說道：“屆時兩家便會聯手打壓我蕭家，皇帝高坐廟堂，袖手旁觀，坐看三大勢力撕咬，最終漁翁得利。”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林清秋陷入了沉思，來的路上他便一直在想皇帝要如何做才能将蕭家廢掉，如今得知了真相內心不免感到一陣寒冷。

良久之後他回過神來，沉聲問道：“挽月姑娘平日裏身體不好，這麽多年我們也從未見過，今日在這裏等我，應當不會只是要說這些吧，還請直言。”

蕭挽月笑了笑，她很滿意對方的反應，清苦的聲音順着喉嚨而出：“小王爺快人快語，那我便直說了，我要你去争奪那至尊之位，你可願意？”

饒是林清秋內心已經做過準備，但是聽到對方說的話仍然震驚了一瞬：“聽挽月姑娘的語氣，似乎并未将眼前的困局放在眼裏，只是在下不明白，為何會選我，而且這是挽月姑娘的意思還是蕭家的意思？”

蕭挽月收斂起眼中的笑意，回道：“今日我所有的話都代表蕭家，不知小王爺可還有什麽疑惑？”

林清秋的手指在桌上輕輕的敲着，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溫潤如玉，透露着世家公子的氣質，但手掌虎口的繭卻暴露了這是一個常年握劍的手，掌心的紋路仿佛繪制成了一幅完整的山河圖。

林清秋淡淡說道：“一開始我以為挽月姑娘是要自保才會特意來等我，現在看來是蕭氏想要扶持我這上位，以此更進一步，我說的可對？”

蕭挽月沒有回答，像是默認了對方所言。

林清繼續說道：“皇位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無法拒絕的位置，可是挽月姑娘想必也知道在下無意于廟堂，心中向往的唯有那江湖，今日所談，在下今日就當沒聽到，亦不會說出去，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