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抉擇

抉擇

林清秋素來厭惡朝堂争鬥,當年皇長兄的慘案仍舊歷歷在目,他本以為蕭挽月出身蕭府會和朝堂那些人有所不同,卻沒想到也是這般玩弄權術之人,內心難免有些失望。

正當他起身準備離開之時,身後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叫停了他的腳步:“天盛十四年,太宗皇帝南征北讨,将祁國的國土從繼位之初的七郡之地擴大到穎都及十三郡。”

林清秋的身體突然僵住,他緩緩轉身,重新審視着眼前這位柔弱的女子。

“天盛十七年,北周與北燕聯合進犯我祁國,太宗皇帝親赴前線,苦戰七月,這才擊退兩國,保我祁國邊境安寧。”

林清秋再次坐下,認真聽着對方的話語。

“天盛十八年,太宗皇帝下令,将田稅改為三十稅一,同時讓牢獄中的輕犯修建南海船港後便可免罪,以此來拓寬海外貿易,此後十年,我祁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兩國再不敢來犯。”

蕭挽月聲音逐漸有些傷感:“天盛二十八年,太宗皇帝駕崩,今上繼位,此後世家幹政,朝中近九成大臣皆與世家有關,國土淪喪至如今的穎都及九郡之地,田稅改為十之稅一,短短十餘年,我祁國竟變成了如此模樣。”

“而你身為太宗皇帝血脈,不思治國安邦卻跟我談江湖潇灑,林清秋,你在江湖游歷的這四年可曾看到流離失所的饑民?又可曾看到貪官污吏橫行欺壓百姓?”

“林清秋,你姓林,只要你還姓林,這就是你永遠躲不掉的宿命。”

蕭挽月的話如同鋒利的寶劍刺在他的心頭,讓他承受着世間最殘酷的誅心之痛。

如蕭挽月所說,祁國短短十餘年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最根本的原因來自于皇帝。

他深知靠他自己無力改變這個局面,皇長兄當年想要變革,最終卻被賜死,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動搖了那些人的權力與利益。

所以他選擇了逃避,一心想要離開這個波谲雲詭的皇城,但今天蕭挽月的一席話撕破了他的僞裝,讓他直面自己的內心。

林清秋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還請挽月姑娘幫我,今日我林清秋對天起誓,若有朝一日我能登基為帝,終此一生,必勵精圖治,使天下百姓永無戰亂之苦,亦不負蕭氏,若違此誓,人神共棄,不得好死,且永不入宗廟。

堅定的話語回蕩在涼亭之下,雨勢漸漸和緩,這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雨點劃過荷葉,滴在池塘裏,濺起一陣陣漣漪。

聽到對方所說,蕭挽月臉上的冷意漸漸消散了些,她說了太多話有些口幹,伸手想要取杯水來喝,卻好巧不巧的拿過了藥杯。

蕭挽月:“....”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被林清秋氣糊塗了,竟忘了這裏沒水,旋即揮了揮手示意丫鬟送壺溫水過來。

沒多久兩位丫鬟便将水壺放到了桌上,三杯溫水潤喉,蕭挽月喉嚨的幹啞感緩和了些。

他看向林清秋試探性的問道:“不知小王爺想要如何定國安民?”

林清秋目光如炬,堅定的回道:“滅兩國,天下凝一。廢苛法,使天下百姓能夠安居樂業。恢複船港,經略海外。終有一日,我要天下萬民人人都能夠安居樂業,祁國成為真正的□□大國。”

此刻在林清秋堅毅的臉上仿佛能看到一個年輕帝王的誕生,他要開創一個從未有過的國家,成為前無古人的帝王。

雨已經停了,水面的漣漪也已經消失,但是院中被雨水打落的花瓣仿佛在訴說着剛剛經歷的一切。

蕭挽月笑了笑,低頭輕輕咳了兩下,随即拿出手帕隐秘的擦去了嘴角的血跡,但這個細微的動作并沒有瞞過林清秋。

此刻他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嬌弱的女子并不是一句簡單的體弱多病能夠概括的,他想到游歷江湖時結識了神醫谷聖女楚汐玥,心想以後定要找來給她看看才好。

蕭挽月将手帕收起,輕聲說道:“小王爺既然有此心,我必定盡心竭力輔佐。

林清秋雙手撐在桌上,俯身上前,仔細的看着眼前的這位蕭氏長女:“我對挽月姑娘可真是越來越好奇了,最初以為你是為了蕭家的權勢,但後面一席話卻又讓人覺得你胸懷天下萬民,真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挽月姑娘真正的樣子。”

蕭挽月看到對方的動作也不生氣,只是緩緩靠在輪椅上,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對方,輕語道:“也許真正的我殺人無數,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呢?”

林清秋神色一怔,瞬間想起十三年前的穎都血案,一滴冷汗不由自主的順着臉頰滴在桌上。

蕭挽月輕笑一聲,指着桌上的汗珠說道:“小王爺現在不走,是要留下來幫忙擦桌子嗎?”

林清秋仿佛被燙到一樣突然後退開來,看着桌上的冷汗有些尴尬的說道:“今日幸得挽月姑娘教導,不勝感激,我突然想起府中尚有事務,告辭,告辭。”

說完後他快步走到蕭定方處,一邊喘氣一邊說道:“蕭大哥,本王今日府中尚有事務,告辭,林伯,我們走。”

看到林清秋離開,蕭挽月笑了笑:“這人還真是有意思。”

随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對着一旁的丫鬟招呼了一聲。兩位丫鬟再次回到了蕭挽月身邊,欠身行禮道:“殿下。”

蕭挽月應了一聲,對着二人招了招手。兩位丫鬟對視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走的更近了些。

就在二人疑惑之時,蕭挽月伸手同時握住了二人的左耳,輕柔的摩挲着。

二人像是受到了驚吓,連忙跪在地上,顫聲道:“殿下!”

“噓!”蕭挽月輕噓了一聲,示意二人不要說話,手指繼續摩挲着。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蕭挽月有些失落的收回雙手,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下去吧。”

“是。”兩位丫鬟如蒙大赦,連忙退下。

等到二人離開後蕭挽月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剛剛那二人的耳朵也很軟,但比起之前馬車裏那次卻差了些感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該喝藥了。”就在蕭挽月疑惑之時,蕭衍緩緩走來,坐到了對面:“桌上的藥都快涼了,也沒見喝,是钰兒那丫頭不在你就不喝了?”

本就在想蕭檸钰的她此刻更加心虛了些,于是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父親,苦~”

蕭衍見到自己女兒楚楚可憐的樣子,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嚴肅瞬間垮了下來,無奈的從懷裏取出一顆糖放入杯中,慈愛的說道:“你呀,現在可以喝了吧。”

若是讓別人看到名震天下有着殺神之稱的蕭衍在自己女兒面前竟是這副模樣,定會驚掉下巴。

但他對蕭挽月其實一直是有些愧疚的,自己身為父親并沒有盡到多少職責,雖然蕭定方是世子,但整個蕭家這些年都是由蕭挽月一個人撐起來的。

直到她十四歲時的一場刺殺,蕭衍的夫人為保護蕭挽月而死,而蕭挽月也因為雙腿中毒再也沒能站起來,只能與輪椅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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