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要你自救
我要你自救。
京城最著名的樹,不過春天玉蘭秋銀杏。
城北職中女生宿舍樓前的洗漱池旁就有一棵白玉蘭,常常還沒入春就已經長出了花骨朵兒,初春時就會開花。
此時那棵白玉蘭已經開了一樹的潔白花朵,浸染得整個洗漱池花香馥郁。
蔣淑儀回了趟寝室,就帶着洗漱用品到外面的洗漱臺上洗漱了,一邊吹風一邊刷牙。
其實她完全可以去打熱水的,但是她沒有,因為只有寒冷才能讓她清醒。
吱呀——
陳舊的木門被打開,發出擾人的響聲。
蔣淑儀下意識向發出聲音的音源看去,就見曉年端着臉盆站在寝室門口,看着她。
兩人對視,蔣淑儀很尴尬,畢竟不久之前曉年還和她表白過,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還是她扳彎了對方……
所幸曉年并沒有讓她更尴尬,只是一言不發地端着臉盆來到洗漱池的對面,摘下有裂痕的黑框眼鏡後,開始擠牙膏刷牙。
蔣淑儀偏頭用餘光瞄了一眼洗漱臺旁的曉年,曉年也在看着她。
兩人短暫的對視一秒後又自顧自刷牙去了。
兩個人安靜的面對面洗漱,蔣淑儀先一步刷完牙,漱完口,吐完嘴裏的牙膏沫,然後彎腰去掬一捧冷水洗臉,拿手背一抹眼睛就端着臉盆離開了。
在曉年的洗漱聲裏蔣淑儀走回了寝室,只是在她進寝室前,忽然發現牙杯裏插了一枝花。
一枝白玉蘭舒展着帶了點露水的花瓣,靜靜在她的牙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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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晚自修上課。
“哎小江姐,娘娘最近怎麽悶悶不樂的?”趁着園林班沒有老師坐班,伍十弦偷偷溜進園林班教室,蹲在中間靠窗那一排江噬的位置邊上。
江噬斜了他一眼,又用餘光掃了一眼一旁豎起耳朵的曉年,垂眸繼續寫作業:“她爸媽給她物色了一個未婚夫。”
曉年翻書的手一頓,然後慢慢收緊。
“啊……啊?”伍十弦怪叫道:“娘娘不是還有兩個月才成年嗎?這,這不是早戀嗎!”
“是啊。”江噬伸出左手拍開曉年緊抓着書頁的手,撫平被她抓皺的書頁:“但是對于我們圈子裏的人來說,這是很正常的家族新生代的社交往來以及……”
江噬諷笑:“聯姻。”
哐——
曉年突然起身帶翻了椅子:“我去上廁所。”
她倉皇逃離教室,去廁所沖了把臉,看着鏡子裏自己營養不良的發黃泡面頭和一臉的雀斑,心裏忽然湧上一陣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手。
如若以往,李明磊、伍十弦之流她也就放手了,因為說到底她對他們也不是喜歡,可是蔣淑儀呢?
她是喜歡的,喜歡她那句:自救才是永遠的真理。
可是……
她真的能自救嗎?
職高的廁所裏常年被煙味浸染,不管是男廁還是女廁,一如現在女廁裏煙霧缭繞。
這煙霧裏竟然還混着酸奶的甜味……靠!
曉年立馬大步走向廁所最後的雜物間,用力把門一拉——
哐啷——
她硬是把年久失修的雜物間門鎖給扯壞了。
門鎖掉在地上,曉年和雜物間裏抽煙的蔣淑儀對視一眼,兩人相顧無言。
最後是蔣淑儀吐了一口煙圈,問:“你總是這樣咋咋呼呼的嗎?”
“沒有,知道是你才開門的。”曉年擠進雜物間把門關上:“就這小破學校,除了你還有誰抽得起韓國奶油爆珠?江噬又不會抽煙。”
蔣淑儀:“……”
蔣淑儀默默又抽了一口煙:“你怎麽對煙這麽了解?”
“聽伍十弦前女友說的,說你的煙要十來塊一條。”曉年直勾勾盯着她:“我能試試嗎?”
“你個好學生會抽煙嗎?”蔣淑儀挑眉問。
“試試。”說完,也不等回應,曉年就搶了她的煙抽了一口,然後被嗆得直咳嗽。
“滾犢子。”蔣淑儀把她抽了一口的煙搶回來繼續抽:“這不是你該碰的東西,好學生。”
“哦……”曉年看着那被她咬過的煙嘴和蔣淑儀紅潤的嘴唇,突然問:“你要聯姻了?”
蔣淑儀看了她一眼:“不一定。”
她沒有問曉年是哪裏得來的消息,畢竟好歹是江噬的同桌,有點內部消息也正常。
曉年:“不一定?”
“嗯。”蔣淑儀把煙給熄了,說:“圈子裏适齡的公子哥挺多,但是蔣家這次的窟窿太大,能填上的不多,也就沐恩承那群太子黨,次一點就是江津軒那一派的,但是其中的領頭人,沐恩承有女朋友還沒有實權,江津軒又大我七歲還是我叔公……”
說着她嘆了口氣:“之前蔣尚書看上阿噬就被群嘲呆頭鵝,如今江津軒成了我未婚夫備選行列之一……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曉年看着她,沒有說話。
“……”沉默很久,蔣淑儀突然又叫她:“曉年。”
“之前我跟你說,自救才是永遠的真理,但是我錯了。”蔣淑儀擡頭看着她,眼底是無可奈何:“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自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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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曉年去上廁所後晚自修就沒有回來過。
江噬看着她空着的位置,嘆了口氣小聲嘀咕:“沒想到有一天我還得當……這可不是為了她們,啧,算了,看在朋友兩年的面子上。”
她掏出手機在桌肚裏打了個電話給蔣尚書。
“喂,姑奶。”電話那頭蔣尚書不知道為什麽,聲音愉悅。
“你姐的未婚夫人選定下了嗎?”江噬問。
“定下了……”蔣尚書原本愉悅的聲音微微一僵:“鐘家老二。”
“嗯……這就好辦了。”江噬自言自語。
鐘家早年是在江南做花卉市場的,後來才北上到京城定居,這也是他們急需聯姻的原因——為了站穩腳跟。
蔣家從美國回來一年才剛穩住根基,顯然不是鐘家聯姻的最優選,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同段位的、三代定居京城的、資産評定絕不低于他們的世家女。
有誰比蔣淑儀更合适呢?
她。
江噬擡起眼:“好的,我知道了,挂了。”
“等等!”蔣尚書突然扭扭捏捏道:“那個,姑奶,有個事兒跟你說。”
“是剛剛讓你很愉悅的那件事嗎?”江噬問。
“……是。”蔣尚書擤了擤鼻子:“就是潘梁燕,她被明仕祿騙上床了,還拍了……親密視頻,視頻已經在圈子小部分人裏流傳開了。”
“……”江噬沉默了兩秒,皺起眉:“怎麽回事?”
“據說是她弄髒了一件要參加港圈小姐評選的高定禮服。”蔣尚書嗤笑一聲:“她賠不起就只能——”
“不對,她那天穿的不過是一件過季高奢……明仕祿騙她?”江噬手指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忽然問:“這事兒有你一筆嗎?”
蔣尚書在電話那頭一僵。
“換句話問。”江噬面無表情道:“你有沒有言語引誘過明仕祿,讓他對潘梁燕動手,讨好我。”
蔣尚書沒有說話。
江噬冷笑。
她就說,怎麽明仕祿突然硬氣了一回,要跟她正面剛,原來打的是這麽個主意。
明仕祿跟潘梁燕玩玩并不吃虧,相反還能借潘梁燕下她的臉,就算最後惹她不快了,還能立馬通過折辱潘梁燕的方式向她投誠——你看,我和她只不過是玩玩,也為了幫你報複回去。
“呵,他以為我會放過他?”江噬冷笑一聲:“還有你,蔣尚書,你的手伸的太長了,我只是想将她當年對我所做的事原模原樣報複回去,并不想成為像她那樣的人——”
“可如果她當年是想這樣做呢?”蔣尚書打斷她的話,問:“如果她當年真的想找兩個小混混侮辱你呢?”
“……”江噬沉默片刻:“有證據?”
“那兩個人現在在青龍幫,我随時可以安排你們見面。”蔣尚書握緊了電話:“你知道當初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有多想弄死了她嗎?她——”
“行了,我知道了,閉嘴,剛剛的話我就當沒聽見。”江噬垂眸道:“以後也別張口閉口就是弄死這弄死那得,不好聽。”
說完,她就挂了電話,然後反手打給沈欣悅。
“喂?阿噬,有什麽事嗎?”
“沈老師,幫我攢個局,邀請鐘家大小姐。”江噬神情淡淡:“順便發一份她的資料給我。”
“好,不過你怎麽突然對他們家感興趣了。”沈欣悅在電話那頭喝了口酒:“因為蔣淑儀?”
“差不多吧。”江噬揉了揉太陽穴:“蔣淑儀不想聯姻,但又沒得選,所以我打算把這件事給攪黃。”
“阿噬,現在有鐘家,以後就會有其他家,你攪不完的。”沈欣悅說:“何必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讓她多一天自由也是好的。”江噬随意道。
“行吧,資料我明早發你,聚會的話……我看時間通知你。”
“好。”
—
鐘家大小姐,京大畢業,原本是園林綠化專業,後轉專業到了室內景觀設計,現在正在自己家一家子公司工作。
她性子要強,想混京城鐵娘子圈子,但沒多少人看好她,現在正想方設法穩固家族根基,連賣弟弟去聯姻這主意都是她出的,有能力、有野心。
江噬一邊看着鐘家大小姐的資料,一邊感嘆。
忽然,走廊上傳來雜亂的驚呼聲。
“小江姐!”伍十弦一陣風似的沖進園林班教室:“有人說剛剛看見一群人套了曉年麻袋往校門口走!有幾個人已經去攔了,但是有點攔不住。”
來不及反應,江噬直接把手上的東西一扔,跨過雜亂的椅子、穿過過道:“你點兩個人去辦公室告訴老楊!”
她三步并作兩步大跨步下了樓,趕往校門口時還順了一根體育器材室外擺着的棒球棍。
再趕到校門口轉角時,就可以看見兩撥人馬之間的對峙和争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被學生圍住的一群中年男人當中,有一個肩膀上扛着個人形麻袋,還有圍觀群衆憤憤:“我日了狗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闖進學校拐賣女學生!啷的個天理喲。”
“你們把人給我放下!這裏是學校!由不得你們撒野!”蔣淑儀帶着浩浩蕩蕩一群江月堂的人攔在一群中年男人面前。
但是那群中年男人顯然是老油條了,并不初一群年紀輕輕的少年,一把拂開幾個擋在面前的男生:“滾遠點!老子帶自己媳婦回家還用得着你們批準?”
幾個男生背會開後,幾個女生頂替了他們的位置擋在那群男人跟前:“把嘴巴給我放幹淨一點!你們腦袋裏養的魚把你們小腦吃幹淨的就去治!別在這裏跟嘴巴抹了開塞露一樣滿嘴噴糞!”
“小賤/蹄子!都給我滾開!”領頭的中年男人又想向揮開那幾個男生一樣揮開這群女生,順便吃豆腐,但是在他手碰到那群女生之前,一根棒球棍率先重重落下。
哐——
“啊啊啊——”領頭的中年男人疼得尖叫。
“小江姐來了!”“阿噬來了!”江月堂的人集體歡呼。
對于他們來說,江噬就是希望。
只見從轉角處沖出來的江噬拎着根棒球棍,在把那男人的手打開後又哐哐兩棍打暈了那個中年男人:“接住曉年!”
蔣淑儀應聲飛撲上去接住那個人形麻袋。
江噬的舉動引起了那群中年男人的暴怒,立馬上前呈包圍狀,甚至沒有人顧及被搶走的曉年。
這一行為立馬引起了江月堂的警惕,一群少年立刻擋在江噬身前。
“臭婊/子!敢打我弟弟,我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有個中年男人大罵着上前撲過來。
哐——
“啊啊啊啊啊!”
那個男人被掄圓的棒球棍一擊打在了腰上,倒地不起。
接下來的局勢很亂。
“鐵柱!特麽的!把那個賤/人給我抓起來!”這是中年男人隊伍。
“保護小江姐!別讓他們碰到一根頭發絲!”這是江月堂。
江噬活動了一下脖頸——她已經很久沒有真正打過一架了。
她又掄圓了棒球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