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江南春日

江南春日

秦家,秦深和秦不渡對坐茶幾兩側。

秦深擡眸随意瞥了一眼秦不渡。

不得不說,他們真的很像,秦不渡臉上少年人的攻擊性與他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只是不知道那小白花的性子是遺傳的誰?

且不說他這個賤/人,就說安嬈,安嬈當年走的也不是小白花路線呀,她可是在法國以一己之力幹翻整個院系裏的種族主義者,還在合法射擊俱樂部裏訓練三年有持槍證,生病懷孕下實驗田也是常有的事,妥妥的大女主升級流路線。

不過單論昨晚他去城北職中找不到江噬,直接闖進附中女寝找沐娴,後又闖進秦家跟自己談判這事兒,還是有那麽一點像安嬈的。

昨天晚上京城下雨,秦不渡渾身濕透從叩響秦家大門,說:“我可以以後不再出現在你面前,或者你希望我為我母親陪葬,求求你,幫我找到她。”

秦深永遠不會忘記他當時的眼神,像是被逼上絕路的野生動物……和當初被逼迫結婚的安嬈一模一樣。

室內沉寂很久,最後是秦深率先開口,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你知道最近圈子裏謠傳江噬要和鐘家那小子訂婚嗎?”

秦不渡沉默片刻:“抱歉,我不是很清楚。”

他熬了一個晚上,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眼裏紅血絲也還未褪盡,看上去有些頹廢。

秦深嗤笑一聲:“秦不渡,現在的你完全配不上她,你知道嗎?”

“……”秦不渡垂眸:“知道。”

“你不知道。”秦深看也不看他,自顧自地說:“你已經被我媽養廢了,根本不了解京城局勢,如今沐家式微潘家回國,京城局勢波詭雲湧,在你看不見的背後,江噬,才是執棋人。”

“昨天你說的什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也就不必了。”秦深又喝了一口茶:“你只要跟我保證,你一定能追上她。”

見秦不渡很久沒說話,秦深又問:“……你在聽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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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渡擡眸:“沒有。”

他在想一件更重要的事——江噬真的喜歡他嗎?

這個問題他想了一整天。

如果喜歡,那為什麽連離開都未通知他呢?

如果不喜歡,那又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呢?

為什麽呢……

“……”秦深深呼吸兩輪,忍下踹人的沖動,呼喊管家:“送客!”

熬了一天的江噬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床後換了件陳老夫人給她準備的鵝黃色旗袍,披上白色針織镂空披肩,拎了一只卡其色的漆皮斜挎包下樓。

江南比北方溫暖,當下正值毛衣太厚短袖太薄的時候,這樣穿剛剛好。

樓下陳老夫人正和蔣淑儀聊天,轉頭就看見江噬下樓。

陳老夫人笑:“阿噬真漂亮。”

蔣淑儀把頭點成橫着的撥浪鼓。

蔣淑儀身上也是陳老夫人給江噬準備的衣服,一件藍綠色網紗裙,藍綠色襯得她很清新,連那雙三白眼都不再那麽銳利。

江噬去櫥櫃裏拿了一包純牛奶,說實話她不是很喜歡喝純牛奶,但是趕時間,早餐只能速戰速決。

“今天鎮上有廟會,你們可以去玩一下。”陳老夫人笑說:“對了小蔣,你要不要看看阿噬當年被點去扮觀音的照片?”

江噬喝牛奶嗆到,猛的咳了兩聲:“咳咳——別!”

但是為時已晚,陳老夫人已經打開了挂在脖子上的懷表,懷表裏有一張照片。

照片裏,12歲的江噬一身白衣手裏還拿這個玉淨瓶和柳枝。

12歲的江噬還沒有後來的瘦骨嶙峋,是當下主流審美中珠圓玉潤的長相,下垂眼笑起來的時候很悲憫,有一種國泰民安的感覺。

12歲啊,不像現在19歲,江噬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外婆,這樣的懷表你還有嗎?”江噬坐到陳老夫人身邊:“我想要。”

“你怎麽突然想帶這樣的小玩意兒了?”陳老夫人問。

“突然想要。”江噬說。

“那行,我看看再打一個。”

喝完牛奶,江噬先是帶蔣淑儀去鎮上買了點衣服和日用品,前往縣城的路上遇到廟會的游行隊伍。

一個觀音扮相的女孩端坐蓮臺上被人推着走,用柳枝從玉淨瓶裏沾了點水往人群中撒,代表淨化度人、逢兇化吉。

人太多了,江噬和蔣淑儀被擠到人群外面面相觑。

蔣淑儀目光撇向別處:“我其實也沒有那麽想被水灑一身啦。”

江噬看了她一眼,随手從旁邊的柳樹上折了一條柳枝,伸進河道裏沾了點水,灑在她身上:“自度度人,自淨其意。”

兩人在廟會上買了點糯米糍,坐在城隍廟的門檻上,蔣淑儀邊吃糯米糍邊看着來往的商販,看到一處時忽然眼前一亮。

“阿噬,我要那個。”蔣淑儀指着一處賣香包的木架子。

蔣淑儀這個年紀,喜歡這些東西也很正常。

江噬站起身拍了拍旗袍:“走吧。”

賣香包的是個老太太,一口當地方言問:“要什麽?”

蔣淑儀指着架子上的兩個五彩繩虎頭香包,說:“那兩個。”

江噬付錢。

蔣淑儀自己拿着一個挂在脖子上,另一只遞給了江噬:“阿噬,你回去的時候能把這個帶給曉年嗎?”

江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都已經放棄她了,何必給她希望。”

“就當做……對于我喜歡過她的回應。”蔣淑儀笑:“之前我還答應了支助她上學,現在也做不到了。”

“沒關系,支助她上學這事兒可以交接到我身上。”江噬結果那只香包放到自己的斜挎包口袋裏。

兩人又去了縣城一趟,江噬跟人打聽了一些事情,又買了幾本書,吃完晚飯後才坐上大巴回家。

陳老夫人照例等在大槐樹下,見她們回來上去抱了抱她們。

蔣淑儀晚上再次沾床就睡,江噬再次和陳老夫人夜聊。

陳老夫人給她炖了碗燕窩:“明天走?”

“嗯。”江噬攏了攏披肩坐下:“我買了幾本關于彩妝的書和幾本科幻小說給蔣淑儀,讓她放松一段時間,當然,适當讓她幹點活,不然她會覺得虧欠。”

“上午去鎮上看了一下,缺的都是體力活,如果她能做跑堂的話可以試試。當然,最好是去縣城,縣城裏有兩家影樓缺化妝師,一家商場缺個美妝導購,這和她的專業對口。”

“明天早上我就走。”

陳老夫人望着她,笑問:“誰在等你呀?”

江噬喝燕窩的動作頓住。

“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我能不知道你嗎?”陳老夫人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啊,一定交男朋友了。”

江噬沒有否認:“嗯。”

陳老夫人又問:“是上次那個被你帶回來的男孩子嗎?”

江噬別開眼:“嗯。”

“唉,好不容易養大的乖囡囡要被別人搶走了。”陳老夫人一邊說着,一邊把脖子上的懷表摘下來遞給她:“給他吧。”

次日一早,江噬收拾好東西,和蔣淑儀道別:“蔣淑儀,好好的。”

“嗯。”

陳老夫人抱了抱她:“好孩子,走吧。”

她穿上來時的衣服,背上書包踏上來時的路。

日夜兼程,江噬終于在京城時間九點三十分回到了青青家園。

江噬回到家,脫鞋時忽然被人從後抱住,“別動……”

江噬挑眉:“你怎麽在家?”

現在還沒到附中放學的時間,秦不渡應該在學校。

秦不渡抱緊了她一些:“阿噬,你是喜歡我的吧……”

江噬轉身摟住他的脖子:“為什麽這麽問?”

秦不渡抿唇:“你離開的時候都沒有想過通知我,沒有想過我在家裏等你,我在你心裏一點都不重要……”

“我想過,但你不是沒有手機嗎?過兩天我帶你去買好不好?諾基亞還是摩托羅拉随便選。”江噬笑。

“秦不渡,我喜歡你,如果你真要一個解釋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江噬把耳邊碎發撩至耳後:“我只知道,因為以前的經歷,我很讨厭長相清純的人,也很讨厭攻擊性強的人。”

“這兩個特性導致我很難對別人産生好感,但是你不一樣。”江噬反問:“你明白嗎?”

秦不渡看着她。

“攻擊性強的長相,性格卻小白花。”江噬笑:“秦不渡,你是唯一的。”

兩人靠的很近,秦不渡能聞到江噬身上香草調的檀香,以及花香和紅茶香。

“唯一……”秦不渡吶吶。

“而且,秦不渡,有問題你可以直接開口,我們是情侶不是上下級。”江噬拉着他往客廳走:“不用對我那麽小心翼翼,兩個人相處本來就是篩選和磨合。”

秦不渡似乎明白了什麽,點頭:“我知道了。”

随即他就問:“那我能親你嗎?”

江噬柔和了目光:“這個就不用問了。”

秦不渡低頭吻她。

他們的吻還是很純情,秦不渡連舌頭都不敢伸,只是深吻,還是江噬伸舌頭舔了他的唇。

秦不渡立馬受驚一般分開,又下意識地舔了舔下唇江噬舔過的地方。

這時秦不渡已經坐在了沙發上,而江噬,坐在他的腿上。

“好的,我解釋過了,現在該輪到你解釋了。”江噬摟着他的脖頸,問:“為什麽沒有在學校,曠課還是請假?”

“請假。”秦不渡低頭:“我怕你回來的時候我不在家。”

江噬看着他,撸了一把他的腦袋:“我給你帶了禮物,想看看嗎?”

江噬打開書包,拿出一節柳條:“這是我給你帶來的,江南春日……你低下頭。”

秦不渡低頭,閉上眼,還以為江噬要親他,但是下一秒就感覺有什麽涼涼的東西灑在他的臉上。

他睜開眼,就見江噬拿沾了茶水的柳條往他身上灑水,口中念道:“自度度人,自淨其意。”

然後又拿出一只懷表,親手戴在他脖子上:“這是我外婆給你的,裏面有我12歲時候的照片。”

江噬笑:“那個時候的我漂亮很多。”

秦不渡打開懷表,遇見了12歲的江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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